克拉克已經很久沒那麽滿足過了。那一刻的克拉克·肯特完全的忘卻了拉娜·朗、甚至也忘卻了整個世界。在那一瞬間裏克拉克變成了獨屬託尼·斯塔克一人的英雄。那時他就意識到……自己早就淪陷了。


    ——無數次質疑自己是否還有『愛』人能力的超人終於在那時得到了解脫。他不必再擔驚受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徹底墮落。因為愛能拉住他、拯救他。這一次, 愛將不會再是一種傷害。


    因為超人能夠相信:托尼·斯塔克永遠都不會傷害克拉克·肯特。他愛上的人是個比他更加勇敢、更加無私的英雄。


    這讓克拉克解脫了。讓超人重新準許自己恢復溫柔……既然他愛上了這麽好的人,那怎麽能繼續停步不前?如果繼續質疑、排斥、恐懼這個世界,豈不是辜負在此誕生的托尼·斯塔克?


    ——克拉克永遠都不要這樣。超人覺不準許自己讓鋼鐵俠失望。


    徹底清醒的克拉克的神情變得冷靜而堅毅。氪星之子此時的氣質變得空前成熟。青年的決心帶著一種超乎常人的冷酷。這種冷酷令幻境也產生了動搖……


    『它』同樣也意識到了,這個雄性腦海中的另一種感情竟然比它想的更複雜也更強大。於是這被諷刺的命名為「黑色慈悲」的花朵, 被迫嚐試著再次激發宿主內心最深的願望:


    「這不可能啊,我不明白啊,卡爾, 卡爾!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們的孩子……」


    『拉娜·朗』未露出破綻, 她悲戚的神情同樣優美動人。女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像難以麵對這一切似的。


    「你為什麽會想要離開我?你為什麽要這樣傷我的心?我是這麽愛你、我就隻是愛你啊……」


    她悲傷起來的神色格外像曾經那個略帶憂鬱的女孩兒。但超人的表情卻依舊未變。克拉克的心中再無最初的愧疚——在他在危急關頭飛向托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盡管那一刻的超人的確是個不合格的英雄,但克拉克也決意以此來徹底原諒、遺忘拉娜朗。剛剛的宣洩就是他最後想和她說的話了——他不會再愧疚了。


    而幻境見他並不為此動搖,不由得扭曲了一下。一個純黑色的大洞一閃即逝,『拉娜·朗』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呆滯了一下……但『它』還不肯放棄, 於是女人接下來的話語便更為犀利尖刻,好似是正拿著刀反覆插進超人的心房。


    「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這難道不是你渴望的嗎?我親愛的卡爾、我未來的丈夫……你到底為什麽不選擇這邊的世界呢?到底為什麽不讓自己更輕鬆、更幸福呢?」


    「卡爾,卡爾,我的摯愛,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過平常人的生活嗎?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能真正接納你的族群嗎?你不是早就受夠了永遠都是異類、永遠都被另眼相看的生活嗎?」


    「你難道不思念愛你入骨的父母,你難道不想要屬於自己的孩子?你多想要個家啊,而我就隻是想要你,想要你留下啊!」


    「我那麽愛你……」


    女人一手被他拽住,一手捂住了胸口。『拉娜』的表情像是無法忍耐這種悲痛。她的話語則令克拉克繃緊了背脊,捏緊了拳頭。幻境好像知曉了他的動搖似的拚命幫他『迴憶』那些平凡、溫馨、快樂的氪星往事……


    這的確令克拉克心如刀絞,卻也再一次激怒了他。


    有了心愛之人的超人已經徹底擺脫了之前的迷茫。他是地球的超人,他不再是那個剛被瑪莎抱起的嬰兒、或被同胞尋仇的氪星男孩兒。他早就背負起了這個『s』,決心成為與『希望』相襯的地球英雄。他的確繞了很多彎路,但現在——他是無敵的。


    「——收起這些該死的把戲,你以為我會被迷惑嗎?你當我不知道你是什麽?」


    超人的一把拽過眼含熱淚的拉娜·朗,克拉克逼著自己與她對視。


    「這的確曾是我最深的渴望,這的確是我愚蠢的悲願……對這種生活的嚮往在我腦海裏根深蒂固,你的確抓住了我的弱點。


    但你還是搞錯了一件事,也早就輸了。」


    克拉克的神色不住閃動,原本憤怒的表情多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妙羞怯。但超人依舊逼視著眼前的女人,他確信自己能擊敗這朵可悲的外星植物。


    「……我已經不能接受沒有托尼斯塔克的未來了。哪怕是母星上平凡的正常生活,也不能讓我遺忘我對他的迷戀。」


    「…………而且我早已深愛這個孕育了他、孕育了那麽多值得被愛的人們的星球。」


    「我是地球的超人。」


    ————說完這句告白的超人像是終於徹底擺脫了什麽。也像是終於接受了什麽。


    克拉克·肯特在這時不僅僅是隻戰勝了眼前幻境;同時也還戰勝了過去不安著的自己。超人似乎終於變成了超人,但此時的克拉克卻還一無所察。


    他並未意識到自己在此時選擇了什麽、成就了什麽。


    超人的心情格外平靜,而被他禁錮掌中的『拉娜·朗』卻突然麵無表情。它好像是放棄了偽裝的避役一般一下失去了所有色彩。黑白色的女人瞪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以僵硬的仇恨與憤怒注視著麵前超人。它張了張嘴,像是想再說些什麽,但那黑色的喉舌卻在發出聲音前便變成了幹枯的、黑色的藤條觸手。這怪異的東西無力的掙紮著,像一條將死不死、想迴到河裏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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