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天地總是充滿了一股獨特的清新自然,仿佛所有的塵埃都被沉澱到了潮濕的地上。清晨的光亮也揭去了夜色的紗幔,迎來燦爛明媚的新日。


    破舊的老房子在經曆了一晚的風雨交織之後,顯得更加淒迷了,地上破碎的瓦片隨處可見,殘枝落花更是掉了滿地。


    陽光一抹透過窗戶直直地撲到了那張淩亂的床上,而床的主人在折騰了半宿又僵硬了半宿後終於有了新的變化。隻見她猛地睜開一雙墨澈的眼眸,原本靜滯的位麵空間就在這一刹那忽的顫栗了一下,就像是出了故障的燈泡,在黑夜中發出詭異的聲響。不過這變動消失得比出現時還快,以至於沒有任何人捕捉到它的存在。


    明明還是同一個人,此刻床上躺著的那人昔日的溫和軟糯卻全然不見,森冷凜冽的眸子如鷹一般銳利掃過自動擠進眼睛裏的東西,卻在得到想要的訊息後眼眸越來越幽黑。


    她是池易,她也不是池易。


    這不是句攪腦的繞口令,而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與池易的差別,可是望著腦袋裏的空白一片,也讓她不自覺皺緊眉頭。她覺得自己不是池易,但除了空出來的一片空白記憶,其餘的全都充斥了屬於池易的氣息。舉起那隻肥胖卻白皙異常的手,久違的僵硬與血液不暢通產生的疼痛讓她更真實地感受著這個世界。


    緋色的嘴唇微微抿著,她撐起身子,有些費力地坐了起來。


    一頭枯黃開叉的亂發隨意地披在身後,她轉動著脖子緩慢地掃過這間屋子,哢擦哢擦的骨響此起彼伏。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抖了抖睫毛,卻不在意地拋在腦後。此刻就算是閉上眼睛,她也能找到想要的任何東西,足見主人對這個地方的熟悉程度,可是現在那個人變成了她。


    她知道自己不是池易,可如果不是的話,她又是誰,又為什麽擁有池易的記憶,以及身體?


    腦海裏那多出來的空白記憶肯定和她的來曆有關,可是她半點消息都扒拉不出,最後也隻得歎氣一聲,低頭承認現實。不管怎麽說,走一步算一步吧,總會有真相畢露的時候。


    離開床站了起來,她身上不停發出詭異的脆響,就好像年久失修的古老機器,讓一直強迫自己忽略這些的她也不住皺眉。


    這具身體,比她想象的還要差勁許多,而且身上的氣息也讓她有些不喜,就好像時時都頂著一團黑雲在眉間,鬱氣不散。


    想了想,她從房間裏走了出去,餘光掃過那間堆滿盆景花木的空屋,腳步下意識就往那裏一移,要不是她硬止住,恐怕這具身體早就衝進來那個房間。看來池易對那些盆景也確實如她記憶中一般喜愛,否則也不能剛醒來第一件事就往那邊移去。


    可惜,她不打算如這具身體的意,因為她發現更緊要的事情。


    隨後,那雙清墨般的眼眸挪向了院子。來人看了一眼大門,頓了頓便上前拉開鐵栓,推開了那兩扇刷著新漆的木門。


    落入她眼前的是筆直的一條鄉村馬路,不像其餘民舍周圍還有農田耕種,池易家門外就是一片平坦的荒地,而那條馬路就是她連通外界的唯一一條引線。下一秒她的腦海裏便鑽進一句話。


    衝起樂宮無價寶,衝起囚宮化作灰。


    池易住著的這個小院總共加起來就四間房,麵積不大,倒是圍合在中間的院子還算開敞,配著一扇尺度和小院有些不搭的大門,剛好大門口又迎向馬路,便形成了一個納氣聚寶的格局。隻是,那馬路太過綿長,就像一支長而鋒利的冷劍直直對著一個正在不斷脹大的氣球,長此以往,氣滿則散是輕,但萬一氣球憋大了直接撞到利劍上那便是兇。本來這就是外煞形成的路衝,改造不及,前一秒是樂宮,下一秒就變囚宮了。


    再者,這裏又不是越衝越旺的商業區,一戶小住宅還真不值得布置這個格局。池易的記憶裏,門口這扇新漆的大門是大伯一家後麵才換的,什麽時候換的呢?好像是知道池易靠著賣盆景賺了些錢之後,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吧。如果小院配小門,倒也不至於煞氣這麽重,明明格局不大,為什麽突然換一扇大門,要知道最開始這裏可沒有什麽大門。


    想起聚攏在池易眉心的黑氣,她眸光一冷,隻感覺自己驅散這股和身體糾纏了數年之久的邪氣輕而易舉,但是現實是她無從下手。根本原因是,她都忘了該怎麽去解決那些東西。之前從腦海裏冒出的話語,她連自己為什麽知曉都不知道。


    心裏生出一陣煩悶,卻隻得繼續走動查看起來,最後她是走到了醒來的臥室裏麵。這個家壓根就沒有多少東西,有可能‘藏汙納垢’的就隻能是臥室了。


    彎腰屈膝,她臃腫的身體貼在了地麵,一手往狹窄的床縫底下摸索起來。不多時,便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小方盒。就算沒有打開,一股濕冷的陰邪之氣就已經透過空氣鑽進了她的鼻尖。


    吹掉盒子上厚厚的一層灰,她玩味一笑,微眯的眼眸裏卻閃過冰冷的色澤。老實說,這裏的風水局並不算高明,起初就是設了一個聚氣陣單純想破煞,進而納氣聚寶,可惜沒弄好成了囚禁之地。後麵設局的人發現了問題,就將這裏棄之不用了,把池易丟過來估計是無意。隻是……


    看了一眼手上的方盒子,池易肥胖的臉上掛上了與之截然不同的冷傲與強勢,就好像有一股淩厲的冷風撲麵而來,凍得人不住打顫。


    屋小門大必破財,漏財虛耗多口角。雖然此處作廢不用了,布局的人卻是不想池易過得舒心,大抵是嫉妒,對方幹脆轉而設了個破財局,想漏掉池易的財氣運勢。偏偏沒想到池易的命格太強,完全不受影響,布局之人轉念一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再設了個局,以池易為陣眼,吸納四方氣運,最後扭轉乾坤將那些運勢移到自己身上。作為容器的池易不僅吸收了天地運勢,連同那些兇煞也一並吞到了身體裏。這樣一來,就算是再好的命格也會破損。所以,她才來到了這裏。


    至於手上方盒子裏的東西,那就是一個轉換媒介。不過裏麵的煞氣要都被池易吸走了,倒是個可以養的法器。當然法器也分三六九等,盒子裏麵的隻是最下等。


    很顯然,設局的人就是想奪取池易的運勢,即使要了池易的命也無所謂,隻可惜功虧一簣,因為她來了。她活著,池易就活著,即使她並不完全是池易。


    既然知道眉間黑氣的來源,她便不準備姑息。池易這人,雖然自小遭到大伯一家冷眼,但池家老爺子待她卻是真的好,性格上也學了老爺子的獨立自強,隻是被養得太過老實。自己唯一的念想被人偷走拿來賣了,隻能傷心,要換做她,絕對……


    等等,絕對什麽?她以前要遇到這樣的事會做什麽?那她是什麽人?


    可是再怎麽想,自己腦海裏那團空白依舊存在,她隻能狠狠咬牙。


    現在硬拚是肯定不行的,一個下的了狠心設局至少三年的人,還比她現在有錢有勢,重要的是她現在的身體實在拖後腿,隻能自己暫時避開,離開這裏是必然。屋主圖謀不軌,況且池易唯一牽掛的東西已經被偷走賣了,她也沒什麽留在這裏的必要。可惜出了門,隨處都要錢,而池易也不過是一個剛上高一的學生。上一次賣盆景得來的錢在交了學雜費之後又被池易花在養護其他花草身上了,現在隻剩下一個月左右的生活費。


    再看了看自己這臃腫孱弱的身軀,她愈加不滿意,這吹氣球一樣的身體便是衝煞的後遺症,就算她不在乎外貌,強健的身體總是必要的。她得好好想想怎麽來錢了,屋裏不是沒有盤好的盆景,隻是以池易的眼光來看,那都是還沒徹底侍弄好的,就算是要賣出去,總得給人家養護好了的吧,不然沒養多久就死不僅買家傷心傷財,她也難過,畢竟是她盤的盆玩。


    不過在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方盒子後,她心中忽的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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