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


    白燁愣了足足有幾秒。


    “對,有興趣嗎?”青年又問了次。


    白燁從沒想過自己相貌平平有一天會遇到這種情況,考慮片刻,忽地就抬頭:“這種電影?”


    丫的說著還表情古怪的做了一個非常形象的手勢。


    青年有種用頭撞牆的衝動,他怎麽感覺麵前這人跳過了消極階段直接進入暴躁?


    “不是,就一傳統電影非常的正經。這麽說吧,這電影是全州電影節支持的一個試驗項目,分別由三位導演拍攝,名字網上一查應該都有。我負責其中一段,雖然隻有幾十分鍾,但……”


    青年想以此打消白燁心中防備,他聽得雲裏霧裏一臉茫然,忙頭痛打斷:“停,我們說些別的,角色重要嗎?”


    不是白燁想擺架子,他也沒架子可擺,實在是不用問都知道那些炮灰乙路人丙片酬少得可憐,他不是電影發燒友,還要掙錢補齊拖欠的房租。


    青年倒也不氣惱,笑著說道:“很重要,通常來說都叫主角。”


    白燁頓時鬆了口氣:“那就好,對了價錢怎算?”


    “呃……”


    青年下意識愣住。


    白燁皺起眉頭,有些不滿地道;“不會是用藝術創作勸人白幹吧?那這活我沒法考慮。”


    青年苦澀的想笑,想起自己就是因為“藝術”兩字,抱著攝像機躺被窩裏都琢磨著怎麽拍上一部好的電影,甚至想著光著屁股也要幹。現在看他這樣,不禁懷疑自己做的這些,在別人眼裏真的有意義嗎?


    “給,但因為隻是一個小成本製作,電影節給的資金不多,給你這個數怎樣?恩,四十萬韓元。”


    他勉強微笑的掰起拇指,亮出四根蘿卜似的手指。


    兩千多人民幣,白燁遲疑了下,非常有效率意識的繼續問:“那個,拍攝周期多久?”


    青年撓了撓頭,有些不能確定地迴答:“這個看吧,短就十幾天,長則一個月。”


    白燁心裏琢磨了半響,還是按了一個月算:“你給這數是不算少,但我現在十來天晃晃悠悠下來,也可以有這個數。“


    青年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咬牙:“好,再多給十萬。”


    “喲嗬豪氣,這活我接了。”


    白燁不禁一樂,他喜歡這胖子,夠爽快!


    青年樂嗬的露出兩排發黃的牙,忽然想起自己還忘了問名,忙伸出手:“忘了自我介紹,奉俊昊,延世大學社會學畢業的導演,曾經參與多部電影的拍攝,前年自己也拍了一部,片名叫綁架門口狗。”


    “這名字一聽就很有內涵,我叫白燁。”


    盡管不知道那什麽綁架狗,白燁還是恭維的豎起拇指,無他,衝奉俊昊延世大學畢業的學曆就值得尊重一下。身體主人原本就是想報考的這所大學,貌似很不錯。


    白燁忽然也想起自己還有事沒交代,善意的提醒:“我們先說好了,我沒什麽表演經驗,你電影搞砸了可不能怪我。”


    “沒事砸不了,就一幾十分鍾短片。”


    奉俊昊表現得非常不在意,白燁對他的好感瞬間有多了幾分。


    “對了,你那個朋友……”


    白燁眼角餘光瞅著站在遠處的另一個身條單薄青年,看他那樣好像得了什麽病,麵色比自己還要泛黃。


    “他叫沈成寶,是和我一起工作的編劇。”


    奉俊昊對那個青年招了招手,又說道:“今天我們來這是想要幾個學生演員,但剛看了那件事的過程,覺得你有些適合我那短片。”


    白燁笑了笑沒接話,和那個走來的叫沈成寶的青年相互自我介紹熱絡幾句,才又問道:“電影的事情我們什麽時候開機?”


    “不著急,我還要準備一些東西,這樣,你給一地址,我過兩天去找你。”


    奉俊昊原本想說留個聯係方式的,但看了白燁那窮酸樣,還是非常善良的說出了這麽個建議。


    “就這吧,兩天後我到這等你。”


    白燁也懶得再想別的碰頭地址,至於去他出租屋還是算了,真心不能見客。


    ………


    夜色漸濃,燈火闌珊的蜿蜒小道狂躁的狗吠此起彼伏。


    堵上院子欄柵,白燁嘬牙的看著被攔在外麵的野狗,他知道自己現在連它都不待見,但用得著呲牙咧嘴跟了一路嗎?


    白燁租的地方是漢城現在非常流行的屋塔房,就在一些私人住宅的天台上用幾塊木板隨意搭著,是簡陋了些,但他都這樣了,將陋就簡吧。


    剛踏上房子外牆的木梯沒幾步,滿臉橫肉的房東頓時從二樓陽台探出身子,聲音非常洪亮:“呀你這臭乞丐還有臉迴來,什麽時候把欠我幾個月的房租補上?別他娘的像條癩皮狗一樣賴著。”


    白燁很無力地道:“再等幾天好不好?有人找我拍電影,等他給錢了一定補上。”


    “哎老家夥出來瞧瞧,那個臭乞丐說有人找他拍電影了,哈哈笑死人了!我再給你一個月時間,到時還交不上立馬連人帶那些破爛都給老娘滾出去!”


    那婆娘樂得滿身肥肉震顫,白燁真怕她從陽台掉下來,也懶得再費口舌地服軟:“好好,就一個月。”


    房東大人這才滿意的哼了一聲,從上麵丟下一個保鮮袋,斜著眼哼道:“小子,兩天前的一些隔夜菜,媽的冷了那條老狗都不吃,你這個臭乞丐就湊活著。”


    白燁隨手接住,沒有言語。


    站在潮濕長滿苔蘚的天台上,白燁推門走進自己十幾平米的小窩,他在這個世界的住處真的非常簡陋,一張木床一個陳舊書桌一個無紡布簡易衣櫃。


    後者還是他來了才特意置辦,原本衣服掛在牆上一抖裏麵好幾隻螞蟻,同時也把那張清純靚麗的女明星海報遮了個透,海報邊下角龍行蛇走寫著“成宥利”幾字,反正白燁不認識。


    一眼目及能夠清楚的大抵就這幾樣,其它的要不就是早被原主人丟廢品站,以及一些不常用雜物。


    原本還有滿地空酒瓶哐哐下不了地兒,他來了才掇拾幹淨丟外邊天台,隻是滿屋子煙味短時間消不掉。


    白燁架著兩條大長腿兒靠坐在書桌邊,捧起白色搪瓷水杯呷了一口變冷的開水,手中很自然的往裏兜摸去,這具身體有著極大的煙癮,他一時半會兒也控製不了。


    卻沒想摸到一個硬邦邦冰涼的東西,白燁停頓的看了眼摸出的蘋果,嘴角輕輕展開,哢擦咬了一口,很是甘甜,就像那女孩的笑容。


    其實對於水果白燁偏愛芒果橘子,到是女兒和媳婦最愛蘋果,無聊時候喜歡幹的,就是買上一堆在他麵前臭屁的吃上一通,偏偏看女兒喜笑顏開的樣,還不能怪媳婦敗家。


    想到她們白燁不禁眼睛發酸。


    他娘的這叫什麽事啊?


    他前世三十好幾了,很少對自己生活感到不滿意,高中畢業後跟著家人到大城市鼓搗一間小飯館,白燁所追求的一直就很簡單。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不需要麵朝大海,在市區寬敞些就好,再找個媳婦,也不用多漂亮,能過日子就行,最好再有一兒一女,除了兒子,他想要的都有了。


    沒成想冷不丁就被丟到了這個地方無親無故的,十幾天前白燁曾經撥了幾個國際長途電話,最後眼眶泛紅的撥掉電話線,在老板罵聲中擱小店門外坐了一下午。


    所以就這樣吧,這一世他也不想改變什麽,就按著正常的軌跡過完一生,然後死去。


    至於今天發生的事情,白燁同樣沒什麽想法,他願意接受奉俊昊的邀請,隻是覺得這活接著不虧。


    這些時間白燁也盤算好了未來的出路,等熬過麵前窘境,就拉一小攤到街上吆喝畫糖人〔曾跟一位老手藝學了幾手〕,到時候湊齊錢了再看形勢迴國或者待這開幾家中餐館,偶爾想起些什麽未來的事趁機賺筆意外之財,生活應該會很好。


    當然,當前還是要先顧好電影的事情,畢竟奉俊昊願意付錢,他也不能敷衍了事把人家電影搞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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