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明堂腳步挺快,沒人領著也順利走到了大門,他看了一圈沒找見門房,就自己過去推開了,邁過門檻兒。


    迴身關門時,明堂看見遊廊目所及盡頭處,有個丫鬟趴在柱子後麵,探出頭來直勾勾盯住他,咧開嘴露出了一個陰森森的笑臉。


    第7章 第二樁往事


    棠仰吃飽了才不收拾,蹦蹦跳跳地就出門耍去了,“好媳婦兒”明堂任勞任怨地撿碗收筷。這邊正洗著,那邊老貓不知又從哪兒溜達進來,蹲在明堂身邊抹擦把臉,甕聲甕氣地說:“你就這麽在這兒住下了?”


    “不然呢,我睡橋洞去?”明堂笑說。


    老貓眼烏子滴溜溜賊兮兮地轉,睨著他說:“真是奇了怪了,方圓幾裏我是棠仰唯一的朋友,他都不許我天天留在這兒。”


    明堂把洗好的碗控幹水,半真半假道:“那誰叫我好看呢。”


    老貓咪一聲,幹澀澀皺巴巴,一點也不可愛,“是嘛,肯定是見色起意!”


    話音剛落,房簷上倒掉下來半個身子,棠仰頭發豎著,末梢微微打著卷兒,皮笑肉不笑地道:“說我壞話呢?”


    老貓“貓模貓樣”地豎起身子用爪子夠他的頭發玩,當然,離了遠了去,它也不可能夠得著。明堂笑笑,壘起碗收好,隨口道:“你不是玩去了,神出鬼沒的。”


    棠仰假意威脅道:“仔細著點,你們在這宅裏任何一個角落說什麽、做什麽,我都知道。”


    明堂意味深長地哦了聲,瞥向仍倒掛在那兒的棠仰。他這麽一“哦”,棠仰驀地想自己怕不是失言,板起臉倏地消失了。唯有老貓仍蹲在門檻上,在瓦簷飛起尖角的陰影裏,它綠幽幽的眼睛閃著詭譎的光。老貓舔了舔爪子,衝明堂悄聲道:“老朽也在看著你呐……”


    它黑乎乎的肉墊子前、伸出的爪子尖利異常,“棠仰是個可憐的孩子。”


    明堂好似聽不懂老貓威脅的弦外之音般,滿不在乎地走出來邁過門檻,信聲迴說:“哦?他不是憲城年紀最大的妖怪嗎。”


    老貓裂開三瓣嘴叫了聲,靈巧地跑了。明堂眯起眼睛在陽光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抬頭往上,房頂哪裏還有棠仰的影子。


    這一天裏不知有意無意,棠仰跑得不見蹤影,明堂也不尋他,反正到了吃飯的點兒他就又不知從哪兒自己冒出來了。方宅的書房裏放滿了久未有人拜讀過的墨跡,從聖人之言到閑話本子,他隨意斂了幾本敞開門慢慢地看。憲城果然是塊兒風水寶地,日子清閑。


    直到入夜,棠仰再沒和明堂說過半句話。下了飯桌便躥得比兔子還快,明堂在宅子裏找過一圈,發現他好像是跑出去玩了,便留了後門。


    廣寒宮悄無聲息地攀上樹梢,明堂住的房間離後門很近,因而聽見門有響動,登上鞋子迎了出去。站在門旁手足無措的卻並不是棠仰,而是顧府上的小甲。


    見明堂出來,小甲如釋重負,這才往裏走了些,作揖說:“道長怎麽沒去呀?”


    謔,找上門來了。


    明堂這才想起顧鴻這茬,子夜未至,不是他開工的時辰,隻是人都來了,倒不好打發走。明堂約莫須臾,招手示意小甲進到宅院裏來,小甲雖然心裏怕得要死,又不敢不從,跟著明堂過到門前。倆人坐在門檻上,偌大院落裏沒有點燈,小甲縮著脖子正戰戰兢兢,便聽見明堂悠悠地說:“小甲,你家老爺,是否還瞞了些事沒和我說呀?”


    小甲頓時被他問得慌了神,麵色慘白地長了半天嘴,大聲道:“道長救命啊!”


    明堂本也不過是覺著顧鴻與小甲兩人講起宅子時一唱一和的態度有些奇怪,順口問問,沒成想還真給詐出了端倪。咳嗽了聲故作高深說:“能不能救命,不是看我,還得看你呀。”


    “是,是!”小甲忙不迭點頭,“道長救我,少爺——不,老爺他一定是知道我發現了!”


    他不等明堂再問,便一股腦吐了出來,“我自小服侍老爺到大,老爺身子骨不好,常常臥床不起,可除夕夜大老爺沒了後,老爺身體反倒一天天見好。這本是件高興事,老爺待下人很好,我們打心底高興!我卻發現老爺背上多長出來了五個黑痣——”小甲說著,驚恐地瞪大了眼,“道長要信我,我跟著老爺長大,他背上是沒有痣的,一定是有什麽不好的東西附在他身上了!打那起老爺便不許我貼身服侍了……”


    小甲說到激動處,攥著明堂的手高聲道:“小甲年紀小,擔不起忠仆,確是為求自保,但懇求道長救救我們少爺……不、救救我們老爺!”


    到底年紀不大,小甲抹了抹眼淚。倆人身後,一個聲音幽幽地說:“你家大老爺,是除夕夜裏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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