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唱到最後,書生終於考取功名,成了狀元,得以與女主團聚,終成夫妻,恩愛一世。


    範湘用帕子抹著淚,蘇姨娘偏頭看她,瞧她兩隻眼睛都哭腫了,給嚇了一跳,低聲道:“怎麽就哭成這樣了?”抬手給她抹淚:“妝都花了。”


    範湘掩麵離席,要去補妝,就有小丫鬟上前來問她:“姑娘是要去更衣嗎?”


    她點點頭,小丫鬟給她帶路:“姑娘隨我來。”


    男女賓客不過是內外隔張牆,出了這道門,範湘就聽見了那頭的聲音,那邊倒沒排戲,傳出來的是絲竹管弦聲。


    範湘步子頓了下,小丫鬟扶住她:“姑娘小心台階。”


    唱完戲了,戲子們全都走到台前磕頭領賞,薛氏問範宜襄:“嫂子說哪個演的最好?”


    範宜襄想了想,笑著說:“王瑞蘭的父親演得最好。”就是狠心拆散有情人的那個。


    薛氏先是一愣,然後噴笑:“是好!”演的叫人恨得牙癢,能不好嗎?就讓下人去賞她,然後專門又讓她去洗了臉,迴來接著演,不過不是剛才那種折子戲,而是一個人唱。


    那唱戲的洗完臉出來,給各位主子行禮,差點沒叫範宜襄噴茶,她盯著她瞧了好一會兒,不信道:“你方才演的是誰?”


    那唱戲的叫做青櫻,自幼進了班子,因模樣生得不夠俏,又不會來事,沒人捧她,就總演一些不討喜的角兒,平日裏得的賞也是最少的,突然被點了名出來,緊張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她磕頭道:“小的剛才演的是王瑞蘭的爹。”


    範宜襄這迴是不信也得信了,她讚道:“你演的真好。”一個老態龍鍾的老爺兒們,摘了胡子卸了妝,結果是個漂漂亮亮的年輕小姑娘,這不是神演技是什麽?


    她拿了好幾枚金錁子賞她,青櫻含淚磕頭謝恩,她知道了,就是這位貴人剛才點了她出來,才有的這些賞賜,換做從前,那可都是演書生小姐得的賞賜最多。


    薛氏指著青櫻,對範宜襄笑道:“她這是高興壞了,倒叫嫂子見笑了。”又偏頭對青櫻道:“看這臉哭的!還指望你再唱兩段呢,快去後頭洗把臉,再出來接著唱,唱得好了,還有賞!”


    青櫻是個憨厚的性子,對範宜襄又實實在在磕了兩個頭,才告退下去。再迴來時,臉上頂著兩片紅,範宜襄以為她是高興,後來覺得不像,偷偷問了薛氏,薛氏笑著說:“估計是剛才洗臉用了力,把臉給搓紅了。”


    範宜襄點了點頭,心說:鬼才信。


    青櫻是把好嗓子,剛才扮老爹,能學出一副男人的聲音,現在恢複了本聲,又清脆又利落,她是頭一迴被主子留下單獨表演,更是卯足了勁要唱得最好。


    結果唱了一會兒嗓子就不行了,又沙又啞的很難聽,她跪下磕頭。


    薛氏沒說什麽,沒罵她也沒說再賞,讓她下去了。


    範宜襄心裏有些不好受,她覺得剛才是她多嘴了,就不該說她演得好,她剛才瞧了青櫻的臉半天,倒像是被人扇耳光給扇紅的,還有嗓子的事兒,說不定就是有人眼紅她受賞的多,然後暗自害了她。


    還不知道這嗓子是不是壞了呢。


    酒宴開了之後,還是男賓那邊熱鬧些,主要也是因為是五皇子的壽宴,重頭戲都在外頭,女眷這邊不怎麽喝酒,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她對和這些貴女們交際寒暄沒興趣,跟薛氏道了別就先去外頭的馬車上等陸澈。


    等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聽到外頭有動靜了。


    阿喜的聲音傳過來,阿喜說:“爺您慢些走,仔細腳下!”


    她掀開簾子,陸澈正好走到馬車麵前,抬頭看見她,就笑了:“喝酒了?”


    她摸摸臉:有這麽明顯嗎?


    陸澈上車,身上也帶了酒氣,見她把手還貼在臉上,也伸手過去貼她的臉,她就去摸他的,兩個人摸了一會兒,車子動了,她才把今天唱戲的那個事兒說給他聽。


    陸澈聽她說完,別的沒說,單問:“果真演的這麽好?”


    她眨眨眼,肯定地點了點頭:“我都瞧不出是個姑娘,我還以為真是個老爺呢。”


    陸澈被她逗笑,把她拉進懷裏親了一口:“要真是個老爺,能放進去給你們唱戲麽?”


    她愣了下,他說的好有道理啊,這麽一看,襯得她好蠢的樣子。


    還是嘴硬說:“那個老爺真叫她演真了,大家都氣得咬牙呢。”


    他忍不住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腦門:“我看就襄襄自己氣得咬牙。”


    本來要討論那個青櫻嗓子是怎麽壞的,臉是怎麽腫的,結果變成了向他證明那個老爺是真演得好。


    陸澈被她磨得沒辦法,聽她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戲文,才連聲道:“好好好,襄襄說演的好就好,襄襄要賞多少金錁子給她都值。”


    範宜襄心說:合著是在心疼銀子啊!


    這一袋金錁子還是他們來赴宴,臨下車前他給她的,陸澈隻是隨口一問,帶了賞人的玩意兒嗎?她美滋滋地拿了兩個荷包出來,放在他麵前晃了晃,他打開一看,一袋是金葉子,一袋是金瓜子。


    他有些哭笑不得:“爺還沒有這麽窮。”然後扔了她一袋金錁子,每一枚都沉甸甸的。


    她麵上滿滿的感動,一副:土豪你好有錢啊,土豪你包.養我吧!心裏說:真敗家啊!賞個人都這麽實在。


    等上了宴席,她才發現這兒的人賞人都是用金錁子啊,還好有兩手準備了,不然就丟人了。


    金葉子金瓜子什麽的是在府裏麵隨便賞著人玩的,不過是看著好看,真融了值不了多少錢,可是到了外頭來,就不能再用這些賞人了,人家得了你幾片金葉子金瓜子,能拿去做什麽?麵上還得一副感恩戴爾的模樣,私底下不定怎麽編排你呢。


    範宜襄覺得自己真的蠢。


    陸澈就說:“爺給你的那袋金錁子呢?”


    她得意道:“都賞完了。”


    陸澈輕歎了聲,沒說什麽,可是看他的表情她也知道,他肯定在心裏說:“真敗家啊!”


    陸澈心裏的原話是:我這個敗家媳婦!


    迴到西園,兩個人身上都有酒氣,各自洗完澡,然後兩個人光著腳丫子坐在榻上聊天。


    範宜襄手裏捧著杯玫瑰露,陸澈單手舉著杯醒酒茶,另一隻手握著本書。


    陸澈說:“爺給你看樣好東西。”


    範宜襄:......


    拿眼睛瞄了眼他胯.下,這個好東西?


    陸澈臉一板,往她腦門打了下:“瞎看什麽。”然後又忍不住笑了,叫阿喜。


    阿喜進來,手裏捧著個白玉瓷盤進來,裏麵盛著淺淺的一層水,水中橫躺著三隻海棠,粉白、粉黃、粉紅。


    陸澈道:“你園子裏現栽怕是來不及,就先拿這個應應景,湊合著賞一賞吧。”


    阿喜把瓷盤放下後就出去了,她趴著賞了會兒花,問他:“爺,這花能活多久啊?”


    陸澈道:“三五日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她心裏歎了聲,他心裏暗暗道:現栽海棠樹來不及,迴頭給她弄幾盆盆景應該還是可以的。


    “襄兒。”他對著她後背喊道。


    她嗯了聲,迴頭看他。


    “過來。”陸澈朝她揮了揮手,她就乖乖趴進了他的懷裏。


    他開始跟她分析老五家戲子那件事兒了,他先問:“你覺得誰會打那個戲子呢?”


    範宜襄想了想,才說:“誰最不高興她得賞,誰就會打她。”


    陸澈眼睛微微一眯,笑著點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難得秀一次智商,她趕緊說:“打她的人隻能是今天這出戲的兩個角兒了,要麽是演書生的,要麽是演小姐的。平時他們倆拿的賞賜最多,也是被捧得最高的,結果陰差陽錯成了一個醜角兒,她們肯定要打她泄憤的。”


    陸澈看她的眼神柔得都快掐出水了,他忍不住親了她兩口:“我的襄襄真聰明。”


    她有些得意,正要自誇兩句,他接著道:“不過襄襄隻說對了一半。”


    她:“......”


    陸澈隻說了一句:“襄兒都想到了是她們下的手。”


    什麽意思?!


    是在說她這麽蠢都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嗎?


    也是,她們倆的嫌疑最重,但是往往就不會是她們下的手。


    陸澈成功激起了她對於八卦的探索。


    她抱著他的胳膊追問:“那爺覺得是誰下的手?”


    範宜襄這麽問陸澈,陸澈也不賣關子了,直接就說:“她很可能是自己動的手,然後來一招移禍江東。”


    範宜襄心裏一陣惡寒,她不覺得青櫻是個耍手段的。


    而且根本問題是,她把自己打一頓,嗓子也弄啞了,圖啥呀?


    陸澈親著她的臉:“襄兒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腦子裏想什麽,都表現在臉上?”


    她摸摸臉,臉上的表情是:我有嗎?


    陸澈又笑了笑,接著道:“老五平日就愛養戲子,捧戲子,今天能擺出來的,必然是最得他意的。”


    陸澈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有些曖昧,她就聽出來了,養戲子和捧戲子估計不隻是單純為了看戲...就像養舞姬一樣。


    雖然唱戲的多為男子,但是她今天在五皇子府上見到的那幾個都是女孩,模樣一個賽過一個,青櫻放在裏麵算是極其普通了。


    她為薛氏歎了一口氣。


    可是陸澈接下來的話,讓她把對薛氏的歎息又收了迴來。


    因為他說,青櫻打自己很有可能是薛氏授意的!?


    ?!


    她徹底懵逼了。


    陸澈就同她分析啊:你看,老五這麽寵愛那兩個戲子,薛氏一定恨得牙癢癢的,今天終於有了一個可以打她們臉的機會了,那就趕緊利用一下吧。青櫻上一刻才被賞了,還專門要留在園子裏給各位主子再唱一段,下一刻嗓子就啞了,任誰都會把矛頭指向那兩個,這個時候疑心、謠言就起來了。


    她們私底下怎麽整青櫻,打殘打死都沒什麽事兒,也沒有人會傳這個事兒,可是這次就不一樣了,五皇子的壽宴,這麽多尊貴的客人,尤其青櫻還受到了四皇妃的金口稱讚,你們倆還這麽不識抬舉,那不就是丟了老五的麵子嗎?


    而且薛氏也是吃定了,老五肯定不會查這件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戲子被打,老五犯不著去查這件事。


    他不查,就不會知道真相,隻會憑直覺,就不會知道到底是她倆打的青櫻,還是青櫻自己打的自己。有時候,不知道真相比知道了真相還要恐怖,然後老五就會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是不是太寵那兩個戲子了?這種念頭一旦起來了,就很難再下去了。


    而那兩個角兒因為青櫻受賞一事,心裏肯定別扭著,再加上府上的謠言,難免有些不痛快,等到時候見著五皇子,耍耍小性子,那就能徹底把五皇子給惹毛了。


    然後薛氏就可以輕輕鬆鬆把她們倆給解決了。


    陸澈說完這一通,範宜襄趕緊遞上一杯甜膩膩的香露,他笑著接過來抿了一口,望著她道:“明白了嗎”


    她:???


    她需要時間去消化一下。


    不過她現在對陸澈的感覺就是:好崇拜好崇拜哦!你智商好高,你好厚黑好厲害哦!


    陸澈接收到她目光裏的感情,把手裏的杯子往旁邊一放,將她帶進懷裏,對著她的唇就印了下去。


    她還沉浸在上一刻的崇拜中,被他這麽一親,整個人都暈乎了,啊啊啊,這個人舌頭釀了蜜,好甜啊。


    她忘了她剛才給他喂了香露喝了。


    兩個人來了一場綿長的吻之後,就沒有然後了。


    吹了燈,屋子一下黑咕隆咚,她趕緊把腦袋埋進被窩裏,陸澈在外頭笑道:“黑漆漆的,也不知道給爺在帳子裏點個燈。”剛才是他去吹的燈。


    範宜襄趕緊坐起來去摸燈,陸澈已經鑽進被窩了,拍拍她的手:“別瞎忙活了。”


    兩個人齊齊睡下,躺平。


    她沒有睡意,輕輕喊了聲:“爺?”


    陸澈低聲“嗯”了一下,沒了動靜。


    她就不敢出聲了,以為他睡了。


    陸澈等了半天,以為她會對這件事兒發表一下感慨,他好借此教育她一下,比如人不可貌相,比如馭人之道,然後慢慢引出今天在前頭發生的一件事。


    結果等了半天,那邊傳來:zzzzz。


    他歎了聲,想了想,那也不算什麽大要緊的事兒,就是有幾個喝多了,鬧得荒唐了些,把範家的一個庶女當成了丫鬟,然後做了糊塗事兒,好在及時叫給壓了下去,倒也沒掀起多大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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