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夏被溫暖包圍。久久, 她才意識到沈遇時真的來了。


    沈遇時盯著沉夏被捆得發紅的手腕, 眼神淩厲, 掃一眼雙臂被他弄脫臼的男人。


    半晌, 薄唇微動,沒有丁點感情:“他們兩個處置之後扔給警察局。”


    幾個保鏢聽到吩咐後,強押著那兩個綁架沉夏的男人走出房間,不出半分鍾, 男人痛苦的哀叫聲在醫院的走廊迴響。


    沈遇時抿著唇,努力抑製爆發的情緒。


    他走到病床,彎下腰小心翼翼地為沉夏解綁。解綁過後的手腕, 布滿紅色的痕跡,一條一條地圈著她白皙嬌.嫩的手腕, 看起來觸目驚心。


    良久。


    沈遇時捧著她的手輕輕撫.摸, 眼睛裏充滿紅血絲,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仿佛從喉嚨裏壓出來的嘶啞:“疼不疼。”


    沉夏能感覺到他的手冰涼, 又覺得他這副狀態不太對勁。她搖搖頭, “我沒事。”


    “真的。”沉夏看著沈遇時蒼白的臉色, 下意識地開口。


    沉夏的話絲毫沒有減輕他湧上心頭的情緒。


    沈遇時側頭, 看著被迫蹲在地上的醫生。再看著旁邊臉色發青的薛雪,闔著眼皮, 黑色的短發遮擋眉眼,看不清神色。


    薛雪直到她花錢請的打手在外麵的慘叫聲,她才迴過神來。


    男人陰鬱冰冷的目光像是條毒蛇沒有一絲溫度, 薛雪經不住顫抖竟然打了寒顫。


    她下意識地提高嗓音偽裝從四肢百骸湧上來的懼怕:“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就告你違法拿.槍!”


    沈遇時淡淡瞥薛雪一眼,而後將槍遞給趙特助,他沒有迴答薛雪的話。像是不屑於理會,又像是並不在乎薛雪的一番話。


    他接過趙特助的一份文件,對幾個醫生道:“文件在這裏。你們應該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醫生猶豫著接過,發現這個文件是顯示著薛雪與沈棋親生母子關係且匹配,是可以捐骨髓的。


    薛雪眼皮一跳。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幾個醫生的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下一秒薛雪猜到了沈遇時是什麽意思。


    她額頭冒出冷汗,在踏出第一步腳時,人就已經被保鏢按在原地。薛雪撐大雙眼,對著沈遇時大罵:“你什麽意思??你命令你立刻讓人把我放了!不然我給沈宏遠...”


    沈遇時打斷她的話,“薛雪。你想告就告。前提是,做完今天你想要對沉夏做的事,我就放你走。”


    薛雪連忙掙紮,目光裏晃過驚慌:“沈遇時,不行。你不能對我這樣。”


    見男人表情平靜,薛雪將渺茫的機會投給沉夏:“姑娘。我知道我之前錯了,我不能給我兒子捐骨髓。不行,我真的不行。我身體不好,我不能捐。”


    “你放心,隻要你幫我,我保證你以後想和沈遇時在一起都沒問題!裴家那裏我幫你迴絕,好不好?”


    薛雪說完話後,連這裏的醫生都不禁唏噓。怎麽會有這種奇葩的人,若是她不能匹配不能給自己的孩子捐骨髓就算了,可現在文件資料上確確實實明明白白的寫著匹配,她居然還一個無辜的人綁架過來給她兒子捐骨髓。


    而她卻因為身體虛弱拒絕。


    瞧著她狀態也沒什麽差啊!


    何況,捐骨髓又不是捐.腎。


    臉呢?!多大的臉?


    這時在手術房裏的醫生都不禁自責。他們是因為收到院裏上級的命令來這裏抽骨髓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沈遇時不給沉夏迴答的時間。


    他上前彎腰,一手穿過她的腿彎將沉夏打橫抱起,臨走之前沈遇時眼神不移不偏,淡漠道:“薛雪同意捐骨髓。”


    不等薛雪拒絕,沈遇時掀開眼皮:“趙特助,讓保鏢將她的手腕綁起來。”


    他掃向薛雪,目光深沉陰冷:“讓你也嚐嚐被捆著抽骨髓的滋味。”


    無視薛雪的唾.罵和刺耳的尖叫聲,沈遇時將沉夏抱到vip單人間,伸手將她的高跟鞋脫掉。又拿了一床薄被蓋上。


    “我沒事。”沉夏看著他又去溫熱水,又是拿棉簽沾水給她擦唇,忙來忙去的這次又不知道要去做什麽,她起身拽著沈遇時的手腕,“你要去哪啊。”


    沈遇時盯著相握的手腕,腦海裏是沉奶奶的話,她被薛雪綁在病床上的畫麵來來迴迴打轉。


    他閉了閉眼睜開,眼眸漆黑,仿佛狂風暴雨來臨之際的平靜。


    他上前揉亂她的長發,啞著嗓:“我出去抽根煙,你在這裏乖乖等我迴來。”


    沉夏總覺得他哪裏有什麽不太對勁兒。和平時相差太大了。現在想想,沉夏還有些後怕,害怕沈遇時失控,害怕他會因此受到傷害。


    她不笨,沉夏不難想到今天這場事情恐怕就是齊檸和薛雪兩個人合夥將她綁架。


    隻是她不知道齊檸到底從哪裏知道鍾琴雪的事。她手裏還有鍾琴雪打在卡裏的錢,鍾琴雪為了不讓她找到專門換了兩次電話卡,所以這次答應齊檸出來也是因為鍾琴雪的緣故。


    從鍾琴雪拋棄她、為了利益想要將她賣給老男人的那一刻,她便暗自下決定她沒有鍾琴雪這個母親。可是腦子裏浮現出這個想法後,沉夏心裏還是湧上來一陣陣的酸澀。


    沉夏花了足足兩年的時間才將這個事實印在心裏。她以為鍾琴雪再嫁後會常常能來看她和奶奶,可是並沒有。


    第二年的時候,沉夏終於等到鍾琴雪。


    她看到鍾琴雪從一輛黑色的豪車下來,包裹的尤為嚴實,就好像來看她們是有多麽的見不得人。在瞥到公寓樓梯上的蜘蛛網時,眉頭皺得能夾死隻蒼蠅。


    沉夏不奢望鍾琴雪會將她和奶奶帶迴去一起生活,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鍾琴雪再一次地給她介紹老男人,她永遠記得那一天。


    鍾琴雪將幾張男人的照片遞給她,像是做什麽交易:“你選選?”


    半晌,她將那些照片摔在茶幾上:“沉夏,你這是什麽表情?”


    “你有個好歸處那不就是享福嗎?他的錢就是你的錢,你的包,你的鞋,你的首飾,你的高定,統統有人幫你刷,你想要什麽有什麽。”


    “我這可是為了你好!”


    沉夏當時想,也許是每個人對別人好的定義不同吧。


    她強忍著讓鍾琴雪離開的衝動。


    直到鍾琴雪的一通電話過來,沉夏看到鍾琴雪笑得很溫柔很溫柔,她對著電話裏的人道:“小梓,媽媽在商場裏呢。對,給我們家小梓買好看的衣服。”


    “想要包包啊,行,媽媽待會兒選幾個發在你微信裏,想要哪個媽給你買。”


    “當然可以。想要幾個媽給你帶。”


    沉夏記得當時她強忍著淚意。就是覺得...


    就是覺得,她忽然...真的真的好羨慕、又特別嫉妒搶了她媽媽的孩子。


    鍾琴雪這樣溫柔的模樣沉夏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了。為什麽她能對不是自己的孩子那麽溫柔而對自己的孩子如此苛刻,又是像這樣對待商品貨物的輕視。


    她不明白。


    難道是她對於好的定義不同嗎?


    那為什麽她不給電話裏的女兒選老男人,為什麽要給她買好看的衣服買包包,為什麽那麽溫柔對她講話,打個電話那笑容很自然的流淌。


    從那一刻起,沉夏好像懂事了很多。她不再奢望鍾琴雪的愛,也不再盼著鍾琴雪偷偷來公寓看她們。


    等鍾琴雪打完電話,沉夏就將她送到門口。


    至今,沉夏再也沒有見過鍾琴雪。


    一一


    沉夏揉了揉發熱的眼眶。


    須臾,她平靜緩和起伏的情緒,沉夏這才發現她的手機找不到了。而沈遇時也不見蹤影。


    他的狀態實在不對勁,沉夏有些擔心,雖然兩個人已經分手,但是沈遇時確實幫她很多。


    想了想,沉夏起身走出病房去找沈遇時。


    她記得沈遇時說要去抽煙。沉夏沿著醫院的走廊看頭頂上的標示牌,可找了兩個抽煙區都沒有找到他。正要轉身時,沉夏餘光一斂,她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和一個大約二十歲的女孩從皮膚科走出來。


    兩個人看起來很親密,女孩挽著旁邊女人的手臂,嘴裏不知道說些什麽,看女孩嘟嘴的模樣好像是在撒嬌。


    女人保養得很好,皮膚白皙透紅,眼角沒有一絲皺紋。身穿貴氣旗袍,手拎著複古包,一看就知道家出豪門。


    沉夏站在原地,眼睫半闔。在與她們對視的那一刻,沉夏明顯的感覺到女人的身子僵硬,腳步停滯一秒而後像是什麽也沒有看到,就這樣擦肩而過。


    空氣中的香水味淡雅,鼻子好像被什麽堵著,聞不到任何氣味兒。


    那個女人是鍾琴雪。


    沉夏眼睫眨動。她的耳邊隱約傳來鍾琴雪和旁邊女孩交談的聲音一一


    “媽,我就是蹭破了點皮,看你緊張的。”


    “破了皮也很嚴重的,一定要看醫生,女孩子不能留疤,會很難看的。就知道你不聽話,如果不是媽媽你這孩子怎麽可能會來醫院。”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就想讓媽帶我來醫院的嘛。”


    “對了媽,最近我哥好像看上個姑娘,我一直纏著問他喜歡哪家的姑娘可是我哥死也不給我說。我聽我哥關係好的兄弟說那姑娘好像是個明星,長得挺漂亮的。”


    “看你這種語氣,別管你哥那群狐朋狗友怎麽說。我們小梓才是最漂亮的。”


    “媽,你對我真好。”


    ...


    等聽不到她們的聲音後,沉夏才僵硬著扭過頭,身後那兩個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她有點想笑,也有些想哭。


    身子緩緩順著牆壁滑下,沉夏想著剛才鍾琴雪說的話,仿佛被一把鋒利的劍紮在鮮活的心口。


    她盡量讓自己不去在意。


    可以前發生的事情依舊自然的在腦海裏呈現。


    沉夏以前很調皮,和野小子一樣上躥下跳,學著高一級的學長翻牆,結果遇到了教導主任,她一個不小心從圍牆上摔了下來,好在下麵有朋友接應,她隻是膝蓋蹭破了皮。


    但是她的皮膚白又嬌.嫩,一丁點異色放上去就顯得格外嚴重。沉夏也沒去醫院包紮便迴了家,她像是想要吸引鍾琴雪的注意,特地換上小短裙能讓膝蓋的傷口徹底的暴露在空氣裏。


    她以為鍾琴雪會眼睛通紅,會心疼會帶著她去醫院包紮或者抱著她安慰一番,可是鍾琴雪看到了卻什麽也沒有說。


    最後,沉夏終於指了指她發紅發紫的膝蓋,期待的目光對上鍾琴雪。


    然而,鍾琴雪隻是輕描淡寫一一哦,那你下次小心點。


    一一


    不知道多了多久。


    沉夏整個人被一道黑色陰影籠罩,同時熟悉清冽帶著淡淡煙味的氣息傳入鼻中,她聽到了男人略微急促的唿吸聲。下一秒她便被人擁入懷裏。


    她抬眸,看到了沈遇時眼神裏焦急的神色。


    他的表情不太好,下頜繃得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最後想要罵她的話最後在喉頭一頓,“我不應該離開你身邊。”


    沉夏一怔,她想要站起來,但久久蹲在牆角腿腳一麻,她的身子就被男人圈住。


    沈遇時問:“要抱嗎?”


    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停了幾秒,沉夏伸出一隻手:“要牽手。”


    沈遇時牢牢攥緊她的手,將她的手包裹,半擁著沉夏迴了病房。


    他的手寬厚溫暖,手心緊緊相貼,傳遞著絲絲柔柔的熱量。


    沉夏重迴到病床上,手腕被男人捏著,敷上涼涼的藥膏。敷好藥膏,沈遇時握著她手動作不變,他目光複雜地望著她。


    良久,沈遇時忽而開口,聲音低沉嘶啞:“沉夏,你......是不是去過南京找過我。”


    沉夏下意識抬睫,看著男人緊繃的臉色,她“嗯”了一聲。


    “那為什麽一一”


    沈遇時艱難地問:“為什麽分手。”


    “為什麽。”


    沉夏不知道他怎麽知道自己去過南京找過他。每一次她想到那年,她獨自一人懷揣著欣喜上了高鐵,遭遇了那麽多倒黴事情,她還是找到了智慧杯的舉辦場地,來到了他所在的城市。


    可那麽一顆火熱鮮活的心,隨著時間隨著溫度,一點一點地變涼。


    她看到了比以前更優秀更成功的沈遇時,她看到他旁邊的女孩子,漂亮張揚。可她不一樣了,她被拋棄,隻有奶奶和她相依為命,她再也沒有資本驕縱,也沒有資本在說出那樣的話迴到他的身邊。


    可誰想要被拋棄。


    沉夏大腦裏猝不及防地被無數她和沈遇時在一起又分開的畫麵填滿,已經飽和的狀態下再次擠滿沉景山自殺離開、鍾琴雪的拋棄,好像頭疼的要炸.掉。


    情緒到達了頂點,沉夏瞬間崩潰,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順著臉頰的弧度流在唇角,苦澀的味道蔓延在口腔。她的眼底蒙上一層白色的霧色,帶著點哭腔:“你以為我願意?”


    “可我沒辦法。”


    “我那麽喜歡你,你以為我不難過?我去找你花了我兩個月的打工錢...我真的好慘,坐車睡過站,到地方你們已經開始比賽人家又不讓我進...天那麽冷,我隻能在外麵等更不敢去吃飯,結果出來了你後麵還跟著一個女生。”


    “再相遇,你還罵我。你為什麽不想想以前你那麽窮,家裏連個空調電扇都沒有,我是因為什麽跟你在一起的...這就算了,你又來了個未婚妻,你當我是什麽,是你包養的金絲雀還是小情人?”


    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沉夏眼睛一片白霧,連對麵的男人什麽表情都看不真切,“你們都不喜歡我。沉景山不喜歡我所以跳樓,鍾琴雪不喜歡我她改嫁,你也不喜歡我。你們都拋棄我不要我。”


    “為什麽我沒人要。為什麽她就願意喜歡不是自己孩子的人。”


    “都沒人要我。”


    沈遇時伸出大拇指腹溫柔地將她臉上的淚痕拭去,沉夏的話一句一句像是一把弓箭將他的心刺的生疼。他將沉夏抱在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纖瘦的後背,嗓音幹啞:“別哭。”


    “我們家夏夏不需要別人,你有我就夠了。”沈遇時看著她泛紅的鼻尖,泛紅的眼眶,喉嚨苦澀。


    為什麽他不早些知道。


    沉夏聽到沈遇時的話後,淚眼止也止不住地嘩嘩直落。她從沒想過她一直以來想要在鍾琴雪的口中聽到的話被沈遇時的嘴裏說出來。


    那一刻,心仿佛被熱水煮沸。


    沉夏被男人按在懷裏,耳邊是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她埋在他的月匈月堂,抬頭露出濕潤霧氣的雙眼,她伸出手臂:“抱。”


    沈遇時將她抱緊,看著懷裏眼睛紅成兔子眼的沉夏。


    他喉嚨微動,細細擦拭她臉頰的眼淚,幹涸的嘴唇貼上去一點一點將苦澀的眼淚吻去。


    順著往下覆在她的唇,溫柔的撕.咬.舔.舐,而後輕輕抵在她的額頭。


    感受到懷裏的溫軟,沈遇時靜靜抱著她。


    良久,他悶聲道:“我們重新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別看夏夏外表堅強,實際上內心特別柔軟。我可憐的女兒,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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