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姑姑跪在那裏,默默地垂淚,麗妃又轉頭柔和地用指尖觸碰蕭平的肌膚,收斂起了剛才展現的鋒銳,她又成了一個孩子的母親。


    “佩姑姑,莫哭了,我死是必然的了,不然以你我這在皇宮中浮萍般的存在,如何保住五皇子平安長大?貴妃有能力保住五皇子的,所以我寧願我死,也不願自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被人害死而無能為力。”麗妃看了一眼佩姑姑,勸慰她道。


    佩姑姑收了眼淚,站起來,也不管臉上花了的脂粉,還有通紅的眼睛,她細聲細語地開口問道:“難道沒別的辦法了嗎?我們去告訴陛下,娘娘,陛下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陛下?嗤。”麗妃嗤笑,“你以為陛下不知道貴妃底下做的事。”


    她又指著那碗藥,嘲笑道:“下毒都下的如此明目張膽了,我們都猜到了,陛下要是還不知道,他早就被毒死千百次了。”


    她幽幽歎息一聲,“他知道,而且知道的比我們所有人都清楚,隻是眼睜睜看著罷了。”


    “小姐,我可憐的小姐。”佩姑姑當場撲到床前,大哭。


    “我什麽艱難困苦都經曆過,也享受了大富大貴,死了也圓滿了。”她自嘲著說自己,又滿臉不甘地扭曲著臉龐狠厲地說道:“隻是未曾報父母家族之仇,我死了也無臉去見父母家人。”


    她正眼看著佩姑姑,用手牽起她的手,輕輕放在蕭平的身上,鄭重地托付給她,“佩姑姑,我死後你一定要留在五皇子身邊,照顧他,保護他,等他長大成人,告訴他,報仇,為我上官家族報仇,你答應我好嗎?”


    佩姑姑另一隻手捂著嘴,眼淚刷刷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隻能拚命地點頭,泣不成聲。


    “嗬嗬,這有什麽可傷心的呢?父母族人死的那天,我就該死了,是佩姑姑你救了我,然後有了現在尊貴的麗妃娘娘。”麗妃環望著四周的富麗堂皇,又低下頭摸著蕭平的臉蛋,“還有五皇子,他是上天賜給我的。”


    佩姑姑漸漸止了哭泣,抬頭看著虛弱的麗妃,“娘娘,貴妃娘娘為什麽非要致您於死地呢?她就不怕日後五皇子知道真相怨恨她?”


    麗妃可能累了,她輕輕將頭靠在床上,一隻手輕輕拍著蕭平,開口解釋:“貴妃是真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而不是隻是養母,我想我死後,貴妃就會下令封口吧,我的痕跡會被徹底的抹去。宮裏的人也不願無故得罪貴妃,最後,五皇子不知道真相,自然就成了她兒子,當她為親母。所以,”她看著佩姑姑,“佩姑姑你就是翻開真相的那個人,但貴妃肯定不會容忍你活著,你卻一定要活下去,還要活在五皇子身邊,等待時機,告訴他真相,你明白嗎?”


    “奴婢明白,奴婢肯定會告訴五皇子的。”


    麗妃點點頭,揮揮手,讓佩姑姑離開,隻留下他們娘兩單獨相處她這不多的時間。


    她輕聲唱著童謠,“啊啊啊,我的寶寶,乖乖睡吧,娘親在搖啊搖,寶寶肯定能睡著。”


    蕭平剛剛瞪大了眼睛看著,豎起耳朵也聽了許多,嬰兒的身體也支撐不住,累了,他就順勢閉上眼歇息會兒了。


    看著他安詳的睡著,麗妃笑了,如三月桃花般豔麗,“兒子,娘親快走了,雖然你認不得我,但娘親為你舍得下性命,你長大後,也莫要辜負娘親,一定要找出殺害上官一家的仇人,讓他們也嚐嚐滅族的滋味,嗬嗬……”


    她又掙紮著端起藥碗,“唿嚕”一下灌了下去。


    第二天,洗三日子到了,各位高位份的嬪妃和兩位較大的公主,兩位半大的皇子先到了,滿滿的一堂,各自落坐在自己的位置,女人一個個都美的各有特色,四個孩子也都玉雪可愛。


    “陛下到,皇後娘娘到,貴妃娘娘到。”


    在一聲尖細的太監高聲通報中,走進一男兩女,男的在中間,三十左右,身材祁長,威嚴甚重;一女在左,戴著鳳冠,眉眼慈和,這是皇後;一女在右,她又落後皇帝和皇後一步,微笑著走來,容貌清麗,不輸於麗妃,這是貴妃。三人一來,本已各自坐下的人都起身行禮。


    “見過陛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


    “拜見父皇,母後,貴母妃。”


    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連寢殿裏的麗妃都聽到了。


    “要開始了,佩姑姑,抱走五皇子吧。”麗妃留戀地看著蕭平的側臉,她不舍的拍打著蕭平,她真希望她的兒子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因為她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看一眼就少一眼。


    “是,娘娘也歇會兒吧。”


    佩姑姑上前為麗妃整了整被子,這才抱起蕭平。


    “都要快死的人了,還不讓我多看看我兒子?”麗妃如此笑著說道。


    佩姑姑立時紅了眼,不吭聲地抱著蕭平小跑著離開。


    這是蕭平第一次看到慶平帝,這個男人隻有三十多的年紀,穿著皇袍,英明神武,此時的蕭平對慶平帝沒有什麽怨恨,畢竟他和麗妃不過相處幾天,他又是四十的中年男人,哪裏就有什麽深厚感情,所以盡管知道慶平帝對麗妃見死不救,他也沒有太強烈的恨意,隻是感歎,感歎慶平帝不愧是一位合格的帝王,更感歎麗妃的遭遇可憐。


    不等他感歎完,洗三的程序就開始了,他被羞恥的剝光衣服,曝光在眾人麵前,被婆子嬤嬤洗洗打打。


    最後,慶平帝抱著他看,說道:“賜名平。”


    瞬時,眾人神色各異,皇帝年號慶平,他被賜名平,很難不讓人多想。


    皇後自然是端莊的笑著,而貴妃卻是沉下了臉,這個名字,是禍不是福啊。


    此時,已經重新被包起來的蕭平也是心裏一咯噔,他對慶平帝的心狠再次有一個新的認識,他不但對麗妃心狠,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留情,這個名字和年號重合,看似恩寵,卻是把他當作擋箭牌,成了眾皇子的靶子,以後他在宮裏更得小心了。


    “娘娘,娘娘,五皇子得皇上賜名了,賜名平。”佩姑姑歡喜地跑進寢殿,對麗妃說道:“娘娘,能在洗三這日就得皇上賜名,還與陛下的年號重合,這是無上的榮耀啊,娘娘,五皇子可得陛下的親睞了,陛下甚至親自抱了五皇子了。”


    麗妃越聽心越涼,越聽臉色越灰敗,最後她瘋狂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莫生帝王家,莫生帝王家,兒子隻怪你今生投錯了胎,嗚嗚嗚……”


    “娘娘,娘娘,你怎麽了?陛下如此寵愛五皇子,娘娘該高興才是,或許娘娘也有一線生機呢?”佩姑姑抱著麗妃急聲說道。


    “高興,哈哈,高興?”麗妃狼狽地大笑,“我們母子都要死了還應該高興?哈哈哈……”


    “娘娘,慎言。”佩姑姑趕緊捂住麗妃的嘴巴,戒備地看看周圍,見周圍沒人,這才鬆了手。


    麗妃此時心若死灰,她怎麽也沒想到要自己兒子死的會是他的親生父親,也低估了一個皇帝的心狠手辣,她喃喃自語:“就是因為我兒子將要成為貴妃的兒子,你無法阻止,所以要以莫大的恩寵來扼殺他嗎?就因為你的無能,拿慕容宰相和慕容家族沒辦法,就拿我的兒子出氣嗎?不,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麗妃的眼睛漸漸地堅定起來,她吩咐佩姑姑,道:“去拿那種香料來,再去請貴妃來,就說我有事相求。”


    “娘娘,那種香料是致人不孕的,難道……”佩姑姑遲疑地看著麗妃。


    “是,既然貴妃要我的兒子,那她就不需要生了,我要她永遠地隻有一個孩子,這樣她才會傾盡全力地護住五皇子。”越說麗妃的眼睛越亮,“這是她搶走五皇子該付出的代價。”


    佩姑姑心裏合計著,也默認了這個計謀,默默地下去,拿了香料丟進香爐裏,請來了還沒走的貴妃來,同時也抱來了洗三完畢的蕭平,然後退了下去。


    麗妃和貴妃到底在寢殿裏說了什麽,沒人知道,隻有嬰兒的蕭平聽到了一切,也將他們說的話默默地埋藏在心底。


    三天後,麗妃病逝,按貴妃禮葬入皇陵,五皇子過給貴妃,貴妃即為五皇子母親。蕭平也被抱到貴妃的昭陽宮撫養,讓人意外的是,佩姑姑奇跡地活了下來,她還和蘭嬤嬤,屏兒跟著一起到昭陽宮伺候,卻不知道有什麽緣故,讓貴妃容忍下了她這個麗妃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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