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蕭說完這話後, 四周一片安靜。


    他用餘光瞥到了桑陶懷中的芸娘, 她看上去傷勢不清, 衣衫盡破, 而四周還有一些被星宿堡修士押解的美人們, 每個人眼中都是惶恐不安。


    他現在要救這麽多人的命, 而這位公孫副堡主卻是名門間出了名的生性冷淡,壓根不把普通人放在眼裏。


    爹都沒有辦到的事, 他能辦得到嗎?


    亦蕭忍不住緊握了一下拳頭, 他道,“副堡主, 請。”


    然而那些星宿堡的修士並沒有就此收手,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 公孫星終於開了尊口,“是你爹派你來這裏的?”


    亦蕭道,“是。”


    公孫星頓了一秒, 冷酷的聲音傳來,“這是星宿堡的內務,與你們寒霜劍派無關。”


    他今日就是不打算放過紅香院了?這裏分明都是些與梅花閣和星宿堡毫無瓜葛的姑娘。


    亦蕭強壓住心底的怒火,他直言不諱道,“副堡主, 您當真不願意與我私下一聚, 哪怕是關於星羅盤的事?”


    一提到星羅盤,公孫星的注意力終於集中在了亦蕭身上,“你有辦法拿到星羅盤?”


    亦蕭徐徐而道, “副堡主,梅花閣和星宿堡多年前的事現在再爭辯沒有任何意義,若是貴堡真想要重新拿迴星羅盤,不妨冷靜下來,共同商討,求同存異,方能找到解決之道。”


    公孫星打量了亦蕭半晌,說出了來此地之後最長的一段話。


    “你和你爹一樣,都喜歡和稀泥。若是別的門派搶走你們寒霜劍派的鎮派之寶——太極寒劍和無極霜劍,你們不會如此鎮定。”


    聽到公孫星如此評價自己的爹,亦蕭心裏有些不服氣,道,“副堡主,我爹一心為武林,每次江湖發生什麽大事,他總是第一個出頭,為武林效力。他不愧對寒霜劍派掌門之名,也不愧於天下第一名門的名聲。”


    “我來此地,也是承父誌,希望能助星宿堡解決和梅花閣的糾葛。各家門派的事,還請勿要誤傷旁人。”


    亦蕭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都說了出來,他的確一如他身上的白,整個人都是赤誠而真摯的。


    公孫星卻不吃這套,他並未開口吩咐立刻放掉那些美人,目光重新落在了芸娘身上。


    他緩慢道,“這個女人剛剛想殺了我,其他人我可以放掉,但這個女人的命必須留下。”


    桑陶氣得想揍他,這個煞筆人妖,要不是他故意欺負上門,芸娘為了自保會這樣嗎?


    她緊緊摟住芸娘,不打算鬆開。實在不行,她待會兒帶著芸娘一塊逃跑。


    亦蕭看清了桑陶眼中的決心,他同樣認為不能就這樣放棄一個無辜姑娘的性命。


    他繼續與公孫星虛與委蛇道,“副堡主,星宿堡是名門貴派,您也是人中之龍,又何必與小女子計較?”


    “若我就是要計較呢?”公孫星眼神一片淡漠,他直接命令那些修士道,“殺。”


    亦蕭一見,連忙拔劍,護在了桑陶和芸娘身前。星宿堡那些修士也不敢倉皇上前,畢竟眼前的人是寒霜劍派默認的下一任掌門他們不能真的撕破臉皮,兩方陷入了僵滯。


    亦蕭低頭道,“陶姑娘,你等會兒直接帶著芸娘走。”


    桑陶擰起眉頭,小聲道,“那你呢?那個人妖看上去很難對付。”


    亦蕭不由失笑,他更壓低了聲音,“我自有辦法。既然他說了放過其他人,那必然會放過。公孫星一貫如此,說到做到,你該擔心的是你和芸娘。”


    桑陶也不跟他多廢話,道,“那我先帶芸娘走,你自己小心。”


    亦蕭點點頭,他將劍尖對著那些修士們,一路護著桑陶。


    芸娘已經徹底陷入了昏迷,桑陶叫她她都沒有反應。一過拐角,桑陶運行著淩波碧行帶著她狂奔。


    整座紅香院像蓋上了一層灰,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她前段時間有探查紅香院的地形,知道哪裏有小道可走。但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跑,整個蒼城會不會她跑到哪裏,星宿堡的人就追殺到哪裏呢?


    桑陶心裏萬分迷茫,腦海裏突然浮現了百裏庭月的麵容。


    擦,想那個狗男人又有什麽用?


    需要他的時候他又不在,都沒給她留個什麽口信,她能上哪裏找他啊!


    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竄入,桑陶停住了腳步,對方是一個麵生的男人,雖然沒有穿星宿堡的披風,但看上去行跡可疑。


    那個男人筆直地朝她跑來,嚇得桑陶準備掉頭就跑。


    “莫談參見右護法。”


    他在不遠處對她行了半跪之禮,桑陶被嚇得不清,這是長生門的教徒?


    此時她不做多想,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道,“你快起來,你知道門主去了哪裏嗎?”


    那個男人老實稟告道,“門主迴了一次教內,又離開了。這幾日上邪錢莊對外宣布已經將雙劍劍譜送了出去,卻不知道是給了誰。門主正與其他壇主處理此事。我是被門主派來幫助右護法,以備不時之需。”


    桑陶很快捕捉到兩條訊息。


    一條是百裏庭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但大概就是為的就是雙劍劍譜的事情。真沒想到上邪錢莊這麽牛逼,有了雙劍劍譜還送了出去,果然邪門。


    第二條就是百裏庭月雖然狗,還是給她留了一個幫手。


    簡直謝天謝地!


    她道,“莫談,現在星宿堡的公孫星想要殺芸娘,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莫談抱拳道,“右護法客氣了。右護法先帶著這位姑娘迴屋裏去罷,接下來的事請交給我就行了。”


    桑陶看這位其貌不揚的中年大叔表情一直都很鎮定,自己也不免放下了半顆心。


    她想百裏庭月的眼光應該還可以,給她送來的幫手再怎麽也比她厲害。


    於是她就帶著芸娘輾轉又迴了百裏庭月的住處,先為芸娘治傷。


    果然,一直到了夜晚,紅香院都是一片寧靜,像是從未發生過白日那場紛爭。


    那位莫談大叔之後還迴來了一趟。他告訴她星宿堡的人都離開了,隻死了一位叫檀煙的姑娘,其他人都很安全,亦蕭為了解決星羅盤的事去了梅花閣。


    桑陶點點頭,讓莫談先迴去休息,現在實在太晚了。


    莫談道,“右護法,此事需不需要告訴門主?”


    桑陶想了想,搖頭道,“還是不用說了,既然他們都離開了,告訴門主也沒什麽意義。不過,我想問問你,你是怎麽讓星宿堡的人離開的?”


    莫談終於露出一抹淡笑,有些自得,“右護法,如今所有的門派都已經知道梅花閣的星羅盤可以算出雙劍劍譜的下落。他們都正往蒼城趕來,梅花閣迫於壓力,肯定要當眾用星羅盤算出雙劍劍譜的位置。”


    “所以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公孫星。”


    桑陶反應過來,“該不會說,公孫星這麽果斷離開,是打算提前布置,就在那個時候搶星羅盤?”


    莫談點點頭。


    桑陶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們不是名門正派嗎?也做得出這種搶東西的事?還要臉嗎?”


    莫談笑而不語。


    這時,躺在床上昏迷的芸娘動了動,桑陶對莫談趕緊道,“你先走吧,別讓別人看到你。”


    莫談頓時像影子一樣隱匿了。


    芸娘緩緩地蘇醒過來,她睜開眼的刹那就看到了桑陶,不確定道,“小姐?”


    桑陶驚喜道,“芸娘,是我。你感覺好些了嗎?”


    芸娘想要起身,桑陶便扶住了她。


    桑陶思考了一下,還是把檀煙的死訊告訴了她。


    剛剛莫談跟她說了檀煙的死因,公孫星將她利用完之後就當眾殺了她,她那脆弱得像泡沫一樣的富貴夢被戳破了,隻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體。


    芸娘聽了之後,久久才發出一句歎聲,“她的屍體現在還在樓閣裏嗎?”


    “恩,”桑陶憋了很久,忍不住問她,“你恨她嗎,芸娘?”


    如果不是檀煙出賣芸娘,或許她們還能撐久一些,公孫星找不出錯處,她也能更快找到亦蕭幫忙。


    一切都是因果報應。


    芸娘眺望著窗台,仿佛目光也隨之穿越迴去,“我心裏是有氣的。”


    她醞釀了一會兒,又道,“那也是她活著的時候,如今她已經死了,我又與死人如何置氣?”


    不知道為什麽,桑陶感覺芸娘很悲傷,更像是一種悲涼,不知道是因為紅香院或是自己突然遭遇的這場變故,還是因為那個拚命想要活下去到最後卻成了最早死去的檀煙。


    她意外地感覺,芸娘心中的悲是悲憫,她的過去一定發生了不少的事。


    “明天我會安排人好好安葬她。”


    桑陶默然地點點頭,二人都未再開口說話,空中月色沉寂,隻有烏雲許許。


    另一邊,離開了桑陶的莫談反手就將這裏發生的事情很快傳給了百裏庭月。


    百裏庭月知道了桑陶去找亦蕭,還知道芸娘受傷,一直到他看見了桑陶說的那句話“告訴門主也沒什麽意義”,他的目光微頓。


    果真是陶陶的風範,這種時候也不向他賣個嬌,叫叫委屈?他在她心中就如此不靠譜?


    他耐心地將全篇內容看完。


    末了,他嘴角掛起一個危險的笑容,“公孫星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任莫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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