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原先散亂的頭發被全部束了起來,臉上髒汙的胡茬也刮得一幹二淨,然而他麵色依舊枯黃發黑,一看就是常年不見光的緣故,總給人一種剛從棺材裏爬出來的感覺,轉頭朝殷康道:“多謝世子關懷,臣的腿已經好多了。”


    殷康點頭道:“那就好,山上的藥都是當初匡老先生留下來的,效果奇好,將軍隻要按照阮先生吩咐的來,過不了多久,還能跟以前一樣了。”


    清和搖了搖頭,歎道:“世子寬慰了,想要迴到十年前的樣子,想必是不可能的,能夠如常人一樣行走,已是長生天對臣最大的恩賜。”


    殷康:“將軍何必想的這麽悲觀,當年我自中毒之後,癱在床上兩年,一度也以為自己成了這世上的廢人,還是多虧了阮先生悉心照料,將軍看我如今,不照樣和從前一樣好好的嗎?”


    清和咬牙道:“當年西漢皇帝趙徹對世子下了那樣的毒手,隻可惜臣無能不能在殿下身邊盡忠,若有朝一日得以下山,定殺光那些趙氏狗賊替世子出了這口惡氣!”


    殷康緩緩一笑,說道:“我們遲早都會下山,在這之前,將軍可得先好好休養才是。茶快涼了,將軍請吧。”


    清風小院裏花香陣陣,苗圃裏種了各色花樣最少二十多種,這些年殷康沒什麽別的消遣,唯獨下棋和種花兩樣,讓他在這平淡又折磨的日子裏漸漸渡過了十年。


    家奴正在一塊新地裏翻著土,殷康看了半天,見他差點將一旁新栽的木棉給殃及了,趕緊起身走過去翻起袖子對那家奴說了幾句什麽,就見家奴撓著頭憨笑了兩聲,將手中的鋤頭遞給他。


    夕陽照的木屋金燦燦的,等殷康重新走過來的時候,衣角下擺都是泥土,他卻一點不甚在意的對清和笑道:“梁叔真的是老了,從前這些翻土撒種的事情都是他來做的,現在上了年紀,眼睛也不太好使,差點將我前幾日剛結出種子的木棉給鋤走了,將軍沒事多去幫幫他,我那些花珍惜的很,若真是被不小心給碰壞了,我倒是沒什麽,就怕梁叔又得好幾天心裏自責的不行。”


    清和知道殷康的言外之意,是想讓自己別老一個人坐著發呆,弄些別的事情心情也會好些,當下趕忙應下,殷康說:“那將軍先坐著,我去換件衣服,一會兒要吃飯了,將軍記得過來。”


    殷康走迴房間的時候,小廝正甩著手中的信一臉興奮的往裏跑,喊道:“小爺小爺,山下來信了。”


    殷康將他來不及頓住的身子一把拉住,笑道:“這麽著急做什麽,先放書房裏,一會兒我過去看。”


    小廝笑道:“小爺你看,這次的信這麽厚,想必是有什麽有趣的事給咱們帶上來了。”


    殷康擺了擺手:“知道了,一會兒再看。”


    等換好衣服出來,清和正撐著拐杖站在外麵等他,殷康問道:“將軍找我還有什麽事?”


    清和說:“有個事情我想跟世子談一談。”


    殷康不急不忙道:“晚飯好了,不如吃完飯再說?”


    清和麵色一頓,點了點頭。


    兩人慢悠悠的往飯廳走,說是慢悠悠,不過是殷康礙於清和腿不好走的極慢,十年沒走過路的人,換做旁人,怕是早就廢了,清和還能撐著拐杖走幾步,已經是超乎尋常了。


    半道上,小家奴跑了進來對殷康道:“小爺,外麵有個年輕的公子在找匡老先生。”


    殷康一愣,心裏升起一絲怪異,難得蹙眉道:“你們沒告訴他匡老先生十年前就已經不在了嗎?”


    小家奴說:“說了說了,那年輕公子說他知道,但是他現在想找匡老先生的住所,問我們能不能給指條路,我不敢告訴他,先來問問小爺。”


    殷康問道:“什麽年輕公子?”


    小家奴想了想:“嗯,就個子高高的,瘦瘦的,長得十分好看,不過沒小爺這麽俊,但是也差不離多少,而且他還穿的像個富貴人家的,應該是個公子哥。”


    殷康搪塞他道:“你倒是看得仔細的很。”


    他朝清和說道:“將軍先去用膳,我出去看看,一會兒進去。”


    小家奴一跳一跳的跟在殷康身邊往外走,一臉興奮的說道:“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咱們這山上有外人過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那李二爺送上來的人,小爺,這些年,你見過李二爺嗎?我可是隻聽過他的大名,連個人影都沒瞧見過呢!”


    殷康搖了搖頭,說道:“我也沒見過他。”


    兩人很快出了院子,外麵一片杏花林,中間摻著不少海棠樹,趙玉清正雙手負後背對著大門看著腳下那片開的極好的紫藤蘭,就聽一道十分溫和的聲音從後麵響起:“這位少爺是要找匡老先生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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