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宮殿之內,震的四周的燈火連連跳躍。


    四周的供牆上掛著這五百多年間二十九位西漢的列位皇帝——高祖趙起,揚祖趙光義,太宗趙子庸,昭帝趙仲,懿王趙勳,元帝趙平巳,中宗趙長佢,孝思王趙祖緈.......哀帝趙徹。


    兩人交錯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在此刻顯得有些詭異。


    “倘使當年你能好好治理這天下,最起碼那些百姓和諸侯們不會在北陸大軍攻入城池的時候給我們內部狠狠插上一刀!倘使當年你沒將李宗堯送去平沙川而是留他在京中,最起碼李肅不會帶著金甲軍站在北陸殷氏的那一頭!還有梁國英,護國公一府滿門忠義,那些年是如何被你和父皇羞辱踐踏的,即便你們真的懷疑三公爺為了姑姑而放走了殷氏的那兩個孩子,可梁驍又做錯了什麽?你是真的為了自己的私心蓄意報複還是如何你最為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你一錯再錯,你此刻還會像個孤家寡人一樣孤立無援的坐在祖宗們的靈堂上等著他們明天大軍進城麽?連中央軍都背叛了你,你的軍隊都沒有了,你拿什麽跟他們鬥?拿著這二十九張祖宗們的畫像嗎!”


    “你夠了!”趙玉鏘終於怒了,轉過身來朝他吼道:“你以為我想看到今天這樣的局麵嗎?你以為即便是我不坐在這個位置就不會發生這一切嗎?西漢早就開始從裏麵爛了,從根爛了!當年父皇在位的時候,那些門閥貴族們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那些賤民們過得又是怎麽樣的日子?跟如今又有什麽不一樣?啊?你現在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朕的頭上,憑什麽?朕問你,憑什麽?你是懼怕父皇嗎?你可真是他的好兒子啊我的十三弟!饒是他都死了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那麽孝順的去擁護著他,不管他做錯了任何事,你都覺得是無比正確的,而朕倘使做了一點點不對的事情,那些做過沒做過的,都成了朕的錯......好兒子啊,真是個好兒子。”


    趙玉珵有些無力的偏了偏頭,眼底帶著些茫然看向哀帝的畫像,良久,他說:“我從未覺得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對的,尤其是當年對付北陸一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報應!”


    他忽然就朝往走,趙玉鏘立馬轉過頭來喝道:“站住!你往哪去!”


    趙玉珵頭也不迴的冷笑:“我們的陛下像個懦夫一樣的躲在他祖宗的庇護之下,我自然是要出去替他前去抵擋外麵的殺戮者。你可以忍受我們的宮牆被他們用炮火摧殘,可我做不到。”


    趙玉鏘閉了閉雙眼,低聲問:“你有多少人馬?”


    趙玉珵寒聲道:“人馬?不,我隻有我自己!”


    宮道上所有的混亂似乎都靜止了,放眼望去,除了剛才跟隨他而來的那二十名中央軍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人影,偌大的王庭隻一夜之間仿佛就被掏空了,人沒了,國也就快沒了。


    夜風撲在了臉上,鬢邊帶著血泥的發絲往脖子裏不停的鑽著,士兵們站在玉階之下麵無表情的與他靜靜對望,從每個人臉上一一掃過的時候,趙玉珵一時間心中竟是覺得有些好笑。


    多麽狼狽啊。他想,此刻的自己想必隻會比他們更加狼狽吧。


    他歎了口氣,猛然抽出那把已經不見了劍柄的長劍,高高舉起指天,大聲喝道:“戰士們,王域隻剩下我們這些人了,明日一早北陸的大軍就會攻進來,不怕死的,跟本王一起迎上去,守衛西漢最後的尊嚴!”


    “殺!”


    “殺!”


    “殺!”


    夜黑如墨,如果能為這個瀕臨崩潰的帝國再做些什麽的話,那麽這將是最後一次了。


    清晨天還沒有大亮,薄霧籠罩,三軍齊動。


    李肅將長刀仔仔細細的係在長笙腰間,而後隔著清風,低頭在他額角上貼著唇輕輕掃過,薑行管衝還有楊鎮幾人均等在後麵,伸手抓了抓他腰間兩側的軟甲,長笙說道:“你一定要等著我迴來,我們一起迴中州。”


    李肅伸手撥過他鬢邊散落的頭發,輕聲道:“好。”


    長笙攬過他的肩膀將他抱住,貼在他耳邊說道:“有些話說出來不太好意思,可我還是想說。李肅,雖然我們不能像那些相愛的男女一樣,這一生可以有一堆孩子,但是我愛你,這一輩子都隻愛你,想要永遠跟你在一起,我不怕世俗的眼光怎麽看待你我,隻要能守著你,看著你,跟著你,這就夠了,我不想再有個十年三年跟你分開,三個月,三天我都不想,等我殺了劉斐,我們就去中州,我一天都不想再耽擱了。”


    李肅在他背上拍了拍,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沉聲道:“好。”


    長笙站好身子,忽然在他腳上狠狠一踩,像是小時候一樣朝他噘著嘴埋怨道:“記得想我,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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