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軍……”羅君無氣喘籲籲地看過去,那猶如群獸奔湧的援軍已經近在眼前,在刹那間,他的心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


    贏了……他們贏了!


    “嘭!”


    “嘭!”


    接連數十道巨響如天雷一般響起,巨大的投石器像被人傷了要害,紛紛瓦解崩塌,濺起地麵大片塵埃,霧蒙蒙地遮在眼前。燕軍竟然破壞了自己的武器!


    “保護陛下,撤!”燕軍高喝道。


    “追!”震野一唿百應,為多月來受到的恥辱狠狠出了口惡氣。


    燕軍一路平安地撤迴臨水河,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臨水河終將成為他們最終葬身的地方。


    慕添平將沿途遇到的傷兵安置在後方,羅君無身負重傷不能繼續追下去,而慕添平雖現身此地卻並不打算親自披掛上陣,不過,看樣子,震野並未因東流一事與羅君無產生隔閡,索性他就和羅君無一起安置傷兵迴到了營地中。


    “大梁起兵東流你理應知道。數日前,顧傾城帶兵支援東流,途徑清風穀被梁軍埋伏,顧傾城被前揚活捉迴七月國。另外——東流亡了。”營中,慕添平不冷不淡地說。


    “師兄他……”榻前羅君無眼前一黑,喉嚨裏有一股腥甜正蓄勢待發,“公主呢?”


    “婪兒與顧傾城情同兄妹,得知顧傾城被抓後,她立即啟程前往汴東與葉……與陛下會合,你無需擔心,無論七月國提出什麽條件,他們都會救你師兄。”


    羅君無嘴裏咳出血來,整個人蒼白得和陶瓷一般,他用手抹幹嘴角的鮮血,“勞城主備馬,君無要迴西王。”


    慕添平橫眉道:“你迴西王作甚?就算北燕戰敗已成定局,你身上還有傷……”


    羅君無搖頭,“君無傷得不重,我了解阿婪,她身邊那位名叫牽風的女子是七月國的公主,師兄行蹤泄露恐怕與牽風有關,阿婪一定會認為是自己留下牽風,才導致師兄被抓,她不會去汴東找陛下,她一定會獨自前去七月,君無不能讓她去送死!”


    他了解葉枝,比任何人都了解。


    就如一個信徒,虔誠地拜讀一本佛經,他將佛經裏每個字都記在骨頭裏。


    又如一個瘋子。


    哪怕葉枝死過一次,他仍舊了解。


    慕添平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她早已經離開了西王,你如今迴去也追不上她。”


    “君無必須追上她,大梁抓住師兄卻將師兄押往七月國 ……大梁的目的不僅僅是抓住師兄,他們要引誘阿婪前往七月。牽風……牽風……”


    “蕭月吟,你若膽敢……!你若敢!”羅君無低喃著。


    “我與你一起迴西王。”慕添平沉聲道。他竟然沒想到婪兒會獨自前往七月,依照婪兒脾氣……恐怕當真如羅君無所說。


    羅君無迴絕道:“不行,就算慕城主迴到西王城也不能離開西王境內,更何況此地還需有人主持大局。東流亡國,震野還不知道。”


    “什麽?你沒將此事告訴他?”


    “君無昨日才知道此事,其他的事七寸會告訴你。勞城主備馬,君無要立刻迴西王,君無要立刻去找她……”


    然而,數日來的勞累早已讓他精疲力竭,他靠著床沿昏睡了過去,慕添平看著他消瘦的身形輕歎一聲,將他身體放平,為他蓋上被子,將暖爐放到榻邊,歎道:“倒是位配得上婪兒的男子。”


    “婪兒她啊,心中自有分寸。”


    葉枝心中當然有分寸,她不會自不量力地認為僅憑一己之力就可以救出傾城哥哥。


    這一睡便是三日,待羅君無醒來時,一切已成定數。


    震野帶兵圍殺北覃帝於臨水河畔,羅君無派去占領北燕營地的江謝卻未得逞。來雪應該早有預料,在江謝趕到時,營地裏空無一人,無奈之下他隻能返迴臨水河,摧毀木橋等待北覃帝落網。


    兩軍最終在臨水河兵戎相見,來雪最終出現在臨水河對岸,奈何始終無法渡河,故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北燕六萬多人葬身在臨水河畔,震野本意活捉北覃帝,誰知北覃帝寧死不屈,隻身投入臨水河,更沒想到的是,來雪皇後也跟著跳下了臨水河,兩人至今生死未卜。


    大宋贏了,贏得十分艱難。


    大宋西王十五萬將士,犧牲十一萬。無數人連屍首都找不到,更多的是葬身於巨石之下死無全屍。


    羅君無醒來後不再急著迴西王,得知震野正在臨水河畔搜尋誰的屍首,便前往臨水河尋他。


    找到震野時,他正躬著背,懷裏抱著一截斷臂,在屍橫遍野的臨水河畔翻找著什麽。


    他的戰袍浸滿了鮮血,身上的傷口甚至還沒來得及處理,也不知找了多久,仿佛一刻都不能停歇過。


    “震野。”慕添平並未告訴震野東流已亡,羅君無也不會逃避。


    震野頓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向羅君無,臉上掛著一抹倉皇的笑容,“我們贏了。”


    “東流亡了。”


    “可七爺不見了。”


    兩道聲音交錯在對方耳畔,剩下世間萬物都寂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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