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陸絨所預料的。


    這些除妖師其實對大妖怪們影響有限, 生活最受影響的還是中級妖怪和小妖怪這種。他們沒什麽攻擊力, 能力也不強,就會傻樂傻樂地過日子。


    外表也不好看, 看久了就覺得有點醜萌醜萌, 每天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玩耍,聽著聲音就讓人覺得愉快。


    蠃蚌想趕走他們又下不去狠手, 加上真希在旁邊拉偏架, 最後這個無法用沉默和殺氣逼退這幫傻乎乎的妖怪時, 隻好默認他們在神社周圍。


    小神明還是第一次發現這個壓迫感爆棚的舊·禍津神原來還有這樣心慈手軟的時候。


    完全下不去狠手嘛。


    兩個中級妖怪甩著還沒收迴去的鼻涕,轉著圈圈喊道:“留下來了~耶!耶~!”


    “留下來~留下來~!”


    陸絨一臉壞笑地看著蠃蚌有點生氣又有點樂的樣子,就放下心來。


    他不能一直都待在現代,但是蠃蚌如果還是和以前一樣,身邊隻是多了那麽一兩個神器陪伴, 那就和從前沒什麽區別了。


    嗯, 讓中級妖怪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抱著蠃蚌哭也是陸絨教他們的。


    其他小妖怪還躊躇不前的時候, 還是兩個沒臉沒皮、樂天派的中級妖怪有用。


    關於除妖師的問題, 陸絨心裏隱隱有了想法。他迴到屋裏一蹦,撲到了大妖怪的背上。此時荒川之主正在一絲不苟、認認真真地保養著破浪刀,對院子裏的喧鬧充耳不聞。


    那些小妖怪們敢在陸絨的慫恿下去抱蠃蚌的大腿,但是絕對沒有勇氣湊到荒川之主跟前。


    荒川之主全心全意注視著他手裏的刀。


    先是刀鞘的部分, 用軟布仔仔細細地擦幹淨。


    邊上還放著一列排開接下來要用的工具:白棉布、打粉、防鏽油和油塗紙, 看上去格外嚴肅又有儀式感。


    大妖怪甚至沒有分出一絲神給背上的小家夥,全心全地注視著破浪刀,像是在完成什麽大事一樣。


    確實也是大事。


    破浪刀陪伴了他多年, 早就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像是手足,又像家人。


    荒川之主對於破浪刀的保養從未落下過一次,從不鬆懈過一絲一毫。其中珍視溢於言表。


    陸絨也沒有不懂事地搗亂,他老老實實地從大妖怪背上下來,坐在一邊像是一個學生,認真地觀摩老師的一舉一動。


    不知道什麽時候螢丸也跑了進來,坐在陸絨身邊。原本就有些圓圓的臉現在完全像包子一樣鼓起來,他皺著眉頭用力注視著荒川之主的動作,好像要把所有的動作要領都記在心裏。


    荒川之主整套保養都做完了,收好了破浪刀,才有心思分給身邊的三個小家夥。


    沒錯,殺生丸也來湊熱鬧了。


    三個小崽子從大到小跪坐成一排,看著還有點可樂。


    荒川之主抬了抬下巴,意指螢丸,對著陸絨說:“試試?”


    螢丸當即就漲紅了臉。


    陸絨還是很尊重付喪神的想法的,他輕聲問螢丸:“你想要……”


    陸絨蹙了蹙眉。


    說“你想要被保養嗎”不知道哪裏總覺得怪怪der。


    他立刻換了個說法:“我可以保養一下你嗎?”


    額,好像更怪了。


    螢丸漲紅了臉,害羞卻堅定地點點頭。“麻煩您了!”


    明明螢丸可以和他的本體同時存在的,不知道為什麽小家夥紅著臉一頭栽進了刀劍裏就不肯出來了。


    陸絨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另類的“毛絨絨”,這隻特殊的毛絨絨又害羞又想要,正癱在他麵前等著他擼毛。


    小神明第一次做刀劍的護養,順序不是很熟悉,全程有些磕磕絆絆的,全靠著荒川之主提醒。手法也不是很好,有時候還得荒川之主下手帶帶。


    不過效果倒是挺好的。


    整把大太刀好像上了美顏濾鏡一樣。


    螢丸本身就是一把非常好看的刀,此時更加光彩奪目。


    陸絨開始理解為什麽荒川之主那麽熱衷於給破浪做保養了。


    看著自己並肩作戰的兄弟閃閃發亮的樣子真的成就感爆表。


    付喪神重新跑出來的時候臉紅紅的,櫻花花瓣不停地從他頭頂飄出來。小孩子一邊害羞一邊往陸絨身邊湊,堅定不移地靠在陸絨坐,看著就覺得有趣極了。


    他抱了抱螢丸:“做得還舒服嗎?”


    螢丸頭頂的櫻花吹得更厲害,唿一下糊了陸絨一臉。他繃直了身體做好,音量完全控製不住:“舒、舒服!”


    陸絨哭笑不得。“看來好高興,看來我做得還不算差。”


    螢丸發現自己櫻吹雪的狀態好像嚇到主人了,軟了軟又縮了縮,輕聲道:“喜歡,我很喜歡!”


    一直圍觀的殺生丸定睛看著螢丸,若有所思。


    荒川之主見怪不怪。


    他和破浪刀心意相通,每次做完護理都能明顯感覺到破浪刀歡喜的情緒,螢丸的反應不算出奇。


    不過……


    大妖怪眯了眯眼,這付喪神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整個身體靠上去陸絨懷裏了吧?


    此時此刻,在陸絨心裏,螢丸也變成了某種毛絨絨的毛孩子,他輕梳著螢丸的銀發,臉紅紅的小孩也樂意地蹭他,梳得螢丸一頭櫻吹雪久久不散。


    荒川之主:“……”


    他發現他的崽“撩技”有點高超。小動物拜在自然神的裙角下不難理解,小妖怪跪在自然神的褲腿邊也能明白,現在連刀劍付喪神都沒跑掉,在軟軟的崽崽麵前也變得又軟又可愛。


    不得了。


    知道陸絨受歡迎和麵對陸絨受歡迎是兩迴事,荒川之主看著那個在小神明懷裏開始拱來拱去的大太刀和蠢蠢欲動的狗妖,眼皮不自覺地跳了跳。


    陸絨把螢丸整個揉了一遍之後,才想起來自己跑來找荒川之主是要幹嘛的。“我差點忘了,”小神明抱著螢丸靠過去荒川之主懷裏說:“我們明天就去橫濱好不好?”


    “好。”


    守護荒川是荒川之主的職責,荒川在哪裏,荒川之主自然就在哪裏。


    邏輯完美,沒毛病。


    走之前,陸絨把考慮了好幾天都下不了決定的事情說了出來:“你覺得,人類是不是跟妖怪劃清界限比較好?”


    不是所有妖怪都討厭人類,但是大家似乎都默認少和人類接觸會更好。


    起碼自己不會受傷。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可大妖怪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荒川之主詫異地看了陸絨一眼,沒想到他可愛的神明大人會糾結這種事情。“為什麽突然這樣覺得?”


    陸絨從來就沒有什麽種族觀念,來到現代之後才清晰地體會到妖怪和人類的不同。他突然這樣思考出人類和非人的問題,自然難以下決定。“好像……大家都這樣覺得?”


    大妖怪的手掌壓住了陸絨的腦袋,像他揉螢丸一樣揉他的頭發,“哪有什麽大家。”


    “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還能以河為界不成。或許以前可以,現在也不可能了。”人類大規模的繁衍的現代,妖怪的生存空間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壓縮,和人類的接觸已經成為無法避免的事情。


    而且荒川之主一來就感覺到了。


    這片天空之下,已經不再允許類似荒川之主這類大妖怪再誕生了。


    也不會再有像陸絨這樣的自然神誕生。


    天花板就橫在這裏,再也不能夠比擬平安京時代的力量。


    當個體的力量被限製了之後,群體的力量就會顯得更加重要。說起群體,有什麽比人類群體繁衍得更快呢。


    現在的神明都依附在人類信仰之下生存,武器都是人類的靈魂。


    荒川之主已經猜到現在的自己為什麽和陸絨會劃出一個“荒川裏”。


    不是因為要避免和人類接觸,而是不想長期被這樣的天壓製。


    陸絨也想通了這一關節,輕輕地歎了口氣,“突然就傻了。”


    現在的人類是天的寵兒,哪裏是妖怪說避就能避開。


    這樣一想,夏目貴誌或許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陸絨牽著螢丸往外跑,邊跑邊跟荒川之主喊:“我出去一下。”


    大妖怪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什麽也沒說。


    最開始傻乎乎的小魚已經開始成長起來了。最開始的時候他隻是跟在鯉魚精他們身後,還蠢兮兮地要學什麽遊泳,後來慢慢就和她們一起走了,甚至走在了她們前麵,知道是時候離開舒適圈。


    再後來他學會了怯怯地跟在荒川之主身後,拽著大妖怪的衣角。


    在下意識的試探之後,這個直覺敏銳的小家夥蹬鼻子上臉,還知道踩在大妖怪大腿上撒嬌耍賴。他跟在荒川之主身邊觀察他處理荒川的事務,還學會了招攬可用的手下。


    現在已經開始有了神明的自覺,開始考慮神明層麵上才會想的事情,關心人類和妖怪的關係了。


    荒川之主心裏產生了一種有點酸,但是又有點甜的感覺。


    小家夥幾乎一直在他身邊成長起來,他的每一分變化荒川之主都心知肚明。一方麵,小崽子長大要離開家長了總會讓家長不自覺地產生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另一方麵,一點一點雕琢璞玉總讓妖心情愉快,成就感滿滿。


    這還是他的愛魚,要站在他身邊的神明。


    殺生丸一臉茫然地看著這個坐著坐著突然笑起來的大妖怪,一甩尾巴高冷的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糖:


    大水獺即將成功養大一條魚。


    大水獺要櫻吹雪了。


    +++


    拿出了終極算死草精神來計算晚上要剁掉的手。


    今天晚上各位要剁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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