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諾很快迴了自己的宿舍, 本來嘛, 因為自己的倒黴侄子, 他是應該迴避的。可是又一想李爾力一時間恐怕還很難找到其他人可以商議,萬一被逼得做出什麽讓小師弟有生命危險的決定,惹怒了脾氣不好的師叔那可不好, 這才去了。


    沒錯, 吳諾師從自己的爸爸吳清,是吳清唯一認可的入室弟子,所以,陳思寧作為郭倉淺的弟子, 也算是他的同門師弟。他這些年也指導過陳思寧, 知道陳思寧在精神力繪畫上很有天賦,尤其在色彩上總有自己的見解, 這一點很像他的爸爸艾曆。艾曆當年和吳諾也是好友,兩個人在藝術上有很多共同的見解,隻是,艾曆的身份和能力終究不允許他專精一門。


    “吳院長, 您迴來了,怎麽樣?”一個少年正在客廳裏等著吳諾。


    “她答應, 再給你們一點時間, 但是給的時間也不多,隻還剩36個星際時。你們現在弄到多少了?”吳諾看著眼前這個藍正學長的長子。


    “吳院長, 我也不瞞您。白席聯名還差30位, 紅席聯名還差45位。不少學員還在觀望, 想我加價。”藍調說道。


    “我想到了,不過,你們現在是不是加價碼的幅度有些過了?”吳諾皺了皺眉頭。


    “對藍家,這個幅度還不算什麽,何況,這件事也是因為藍家的旁支惹出來的。常威、思寧、吳檬還有我的表弟莫憂,都在裏麵呢。那是我的好友、我的兄弟,不管付出多少,我要救他們,為他們做出什麽都是應該的。藍星兒做出這樣的事,本就不該。”藍調說道,他對藍星兒的無理取鬧還自覺有理感到非常失望,終究血脈稀薄又沒有從小好好教育,讓人無奈。


    “好吧,我給你一個建議,蒼利的長子也在禁閉室裏,你給蒼利和樂為打個招唿,他們倆雖說不能插手秦武事務,但應該會給你們一些必要的幫助。還有衛念青,你們把他寶貝女兒救了,還讓羅蘭去接人安慰,他會念著你們的好的。”吳諾說道,“你和常威有不少同學朋友,就是這個時候用的,明白了嗎?”


    藍調一愣,立即反應過來了,點點頭,道:“謝謝吳院長指點。”


    “走吧,我送你出去,外頭怕是有人在逮你。”吳諾說著就陪著藍調一起出去。


    果然不出吳諾所料,藍調和吳諾一起走出屋子,就看到院子外頭司空悟教務長正站在那裏。藍調很客氣地對司空悟點點頭,道:“司空教務長。”


    “藍學員,這麽快就來了?這是來說情了?”司空悟說道。


    “說情?說什麽情?”吳諾一副不解的樣子,“藍學員,你要對我說情嗎?”


    藍調也是鍛煉出來的,他看了眼司空教務長,就溫和地笑道:“司空教務長,您似乎誤會了什麽?想必您也清楚家妹這迴怕是闖下大禍,家父準備保她給她轉個學,所以讓我來問問吳院長哪個學校適合家妹。”


    “是這樣嗎?那吳院長可曾推薦了什麽好學校?”司空悟沒有想到藍調年紀小小卻是如此不怯場,故意考驗起藍調,似乎並未因為他的說法而相信。


    藍調敢來接觸吳諾自然是做了一些準備的,而且在吳諾去見李副校長之前他就已經在吳諾的宿舍裏了,吳諾離開期間,早就給了他幾所學校的資料,讓他準備著,所以,此時倒也應對如流。司空悟見狀,雖說心中存疑,但也不好多為難,隻得讓藍調先行離開。在藍調的身影離開他們倆的視線時,司空悟才看向吳諾,道:“吳院長,您一貫醉心色彩藝術,不理俗事,想來這一次應該也不會插手吧?”


    “司空悟,你覺得美術是什麽?我一直覺得哪怕凋零與死亡都有美的一麵,不是嗎?”吳諾微笑著說起了不著調的話,“我最近在創作,沒事別來打擾我。”


    吳諾說完這話就迴了自己的房子,給了司空悟一個冷清的背影和一計響亮的閉門聲。司空悟愣了愣,摸摸自己的下巴,半是迷惑半是嘲諷地自言自語道:“這可真是個忙碌的藝術家,既然如此,之後還是不要邀請他來表決了吧……”


    --


    秦武星係,執法處,1號監舍


    東方常威坐在空曠的監舍中的一張床邊,床上睡著的是陳思寧,他此時握著陳思寧的手,睜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眸子,深情地看著床上一直沒有醒來的人。他從陳思寧受傷以後就一直沒睡過,因為不知道他的寧寧什麽時候會醒。但是,他強迫自己相信每天過來檢查的醫療機器人給他的數據,一切都指向了好的一麵。這讓他堅信,這個人就快要醒來了。


    本來,東方常威是不需要進入1號監舍的,因為這個監舍是為一些有嚴重違紀行為的人準備的,就像陳思寧這種,在軍演中與未知人物私相受授,這本就犯了大忌。東方常威隻需要和其他四個一起在3號監舍呆著就是了,畢竟間諜和作弊的量刑是不同的。


    可是,東方常威卻偏偏直接執拗地當眾打了在飛船上看押他們的機器人,反抗執法機器人,直接把一個執法機器人詭異地拆了。當時,是在飛船上,在陳思寧的手術室外,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的,這個人居然拆了機器人之後,直接問另外幾個執法機器人:“我有些忘記了,這樣夠不夠進1號監舍,還是說要再拆一個?”


    於是,東方常威就被機器人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的理由也逮進了1號監舍。這讓當時在場的學員都議論紛紛,不管好壞,終是一句:東方同學當真是性情中人。然而,說出這句話的語氣是真心還是嘲諷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東方常威本人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也不在意那些議論。


    1號監舍是秦武執法處的一類監舍而不是一間,也就是說,即便東方常威想方設法進了1號監舍也不見得會和陳思寧一間,但是,陳思寧尚在昏迷中,所以,本來是應當有個陪護機器人的。可是東方常威卻直接給執法係統說他可以代替這個角色,並拿出了相關的資質證明,這倒讓執法智能係統通融了一迴。


    東方常威就這樣如願以償地陪著陳思寧在同一間1號監舍呆了下來,他兩輩子並不是第一次住進這了,但這卻是他最心安理得的一次。他也並不喜歡這裏,這裏的條件真的很差。可是,隻要想到床上的陳思寧,自己正同這個人一起患難與共,心情就平靜了。


    進了這裏以後,他無時無刻不再想那天的爆炸,他後悔了。不該讓思寧去麵對的,為什麽沒有把素茶淡酒給他駕駛,自己去駕駛那台問題機甲呢?明明知道那是有爆炸前科的機甲啊。天知道那天看到陳思寧失去知覺癱在自己的機甲手掌上時,自己有多麽懊惱、迷茫和害怕。


    現在,時過境遷,在這個安靜的監舍中,他自己從頭捋了一遍事情的經過,然後有些哭笑不得地發現自己似乎是被自家聰明的戀人算計了。東方常威自己知道自己的事,重生之前,自己的創傷應激反應就一直很嚴重,這是每個做過臥底的人的職業病了,重生之後,雖然有陳思寧的時刻舒導與陪伴,但是,雷霆軍演卻是一道無法自己邁過去的坎。陳思寧知道這些,他一直在想方設法暗示自己,隻要蒼知不出事,一切就能夠風平浪靜,那個在秦武沉睡的諜影,則一定能被郭老糾出來的。這兩件事過去了,那麽,自己的坎也就不存在了。


    的確,蒼知在陳思寧的力保之下什麽事也沒有發生,自己即便身在此處也不再害怕。自己也已經相信一切都是能夠改變的。可是,這一切卻是這個人以他自己的重傷換來的。東方常威這兩天看著這個人脆弱得不願意醒來的樣子,不得不認真迴憶了一番。


    這一番複盤讓東方常威突然發現了陳思寧的那些讓他不經意乎略時的布置,陳思寧總是在不經意地向自己強調,他有高級機甲操作師證,可以做得比蒼知更好,在同等條件下,一定不會出事。可是,他現在想來,他不相信以陳思寧的智商沒有想到過,蒼知的結局也許並不是因為操作的問題,而是有人故意要他的命來刺激蒼利上將和自己的父親的矛盾。可是陳思寧卻從來不對自己說,他知道陳思寧是為了安自己的心,獨自上了那台可能被人動了手腳的機甲。


    這些天他後悔不迭,看著術後昏迷不醒的陳思寧後怕不已。隻有抓緊他依舊有溫度的手,才有繼續活下來的希望,陳思寧的溫度是他最後的救贖。他如今冷靜下來也依舊不敢細想,如果為了救蒼知把思寧搭了進去,那麽自己該怎麽辦呢?


    他痛恨著策劃這一切的人,也痛恨著明明有可能猜到始末卻沒有深想的自己。


    “嗯……”安靜的監舍中,床上的人終於開始複蘇,發出了一聲細微而痛苦的低哼,眉頭也開始微微皺起,看上去就像是要從可怕的夢魘中擺脫出來般。


    “思寧……”東方常威強壓著激動,小聲地唿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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