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牧鴻舟還是像從前無數次一樣,抱小孩似的把她抱了出去。


    走出ktv,晚風吹在被酒精蒸騰得發燙的皮膚上,鍾意當即打了個抖,發出幾聲很模糊的囈語。


    她像隻醉貓一樣軟趴趴地縮在牧鴻舟懷裏,腮幫子鼓起來一點,雙頰染粉,紅潤的唇瓣圓圓地撅著,唿氣說話的樣子像金魚吐泡泡,把他的頸側燙得要化開。


    牧鴻舟雙手托著她,在她的發頂親了親:“我們迴家。”


    牧鴻舟叫了代駕,先讓他把車開到鍾意家。


    上車後牧鴻舟抱著她的姿勢變得有點帶顏色,他把她放到旁邊,鍾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腦袋歪在他的肩上,順著胸膛腹肌往下滑,最後躺在他的腿上,用很狐的目光睇他。


    鍾意的手有些冰涼,伸進牧鴻舟的脖子裏時他打了個很輕的冷顫。


    細長手指從後頸摸到喉結,尾指向下一勾,把那隻玉佩釣了出來。


    她把玉佩舉起來,對著光仔細地看,指腹在那條質感溫潤雕工精巧的遊龍上摩挲幾圈,又把他塞迴了牧鴻舟的衣領裏,隔著襯衫拍了拍,然後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到了鍾意家門口,牧鴻舟顛了顛她的後腦勺:“醒醒,起來,到家了。”


    鍾意施舍般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牧鴻舟隻好把人抱下車,站在院門口伸手去掏衣服口袋,想起來鑰匙已經還給鍾意了。


    開門有鑰匙和指紋兩種方式,他在捏起鍾意的手指,靠近解鎖觸控板的一瞬間控製不住地有些顫抖。


    第一次鍾意把他騙迴家,在他成功開鎖後得意譏諷地褒獎他——指紋鎖就是方便,哈?


    牧鴻舟將鍾意的手指貼在觸控板上,門開了。


    他突然有種輪迴的宿命感。


    走進屋裏,他把她放在沙發上蓋好毯子,像三年前一樣對她說,我走了,晚安。


    “我餓了。”鍾意說。


    牧鴻舟腳步頓住,他低頭看著鍾意沒有什麽焦距的瞳孔,沉默片刻,“小意,你在裝醉嗎?”


    “我餓了。”鍾意又重複了一遍,沒有得到迴應,她就不叫了,撐著手臂坐起來,往前走的時候被滑落在地上的毯子拌了一跤,身子直直地往前傾倒。


    牧鴻舟眼疾手快地過去接住了她,“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餃子。”


    牧鴻舟眸光一顫,似乎被這兩個字扼住了喉嚨,“沒有皮和餡,吃點別的好不好?”


    “哦,那隨便吧。”


    鍾意扶著腦袋躺迴去,剛才的毯子仍在地上被踩了幾腳,有些髒了,牧鴻舟就把他的外套脫下來給鍾意蓋上。


    鍾意的露肩短裙蓋在他的黑色外套下,露出來一張看起來和三年前無異的臉,嘴角微張,帶著某種憨態的天真,毫不設防的漂亮。


    牧鴻舟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去了廚房。


    打開冰箱,牧鴻舟在琳琅滿目的低卡代餐和美容飲品中翻出一顆西紅柿和雞蛋,在櫃子裏找到一袋細麵條。


    練習三年的廚藝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半小時後,一碗飄著香冒著熱氣的番茄打鹵麵上了桌。


    他迴到沙發邊,叫鍾意起來吃麵。


    鍾意反應很遲鈍地睜開眼睛,隔著一層朦朧的水汽看著他,伸出手去摸他的衣角,像是有點不敢相信似地:“你來了啊,你怎麽才來。”


    她握住他的手,感覺到是溫熱的,慢慢把臉貼過去:“我等了你好久啊,牧鴻舟。”


    牧鴻舟心頭巨震,手心沁出了一層汗。


    “以前天天都能夢到你,但是現在很久才夢到一次,”鍾意有點難過,


    “牧鴻舟,我都快要記不清你長什麽樣了。”


    牧鴻舟看著她渙散的醉眼,剛才燒得劈啪作響的火焰又悄無聲息地滅了。


    鍾意以為自己在做夢,夢見了牧鴻舟。


    清醒時候的她不信任牧鴻舟,醉夢中的她仍然不相信此時站在眼前的牧鴻舟是真的。


    鍾意就著牧鴻舟遞過來的筷子,草草吃了兩口麵,把頭一扭把碗一推說沒胃口了,轉身又掛迴他的脖子上。


    她變得很依賴牧鴻舟,每當他試圖把她放在地上,她就像過了水的麵條一樣軟下去,他重新把她抱起來,她又立刻恢複正常。


    牧鴻舟啞著聲說小意晚安,我要走了,但是麵對著她全然期盼的目光,他一句話總是隻能說半句,到晚安便戛然而止,後麵的說不下去了。


    “我困了。”鍾意在他肩頭蹭了蹭,說。


    牧鴻舟輕撫她發頂,“我抱你上去?”


    三年前的牧鴻舟被鍾意下藥逼迫留下,現在是他自己在試圖麻醉自己,鍾意需要你,你留下吧,你可以留下。


    他很清楚自己在利用醉酒的巧合和鍾意脆弱的意識來消解他們之間的隔閡。這很無恥,但是重逢的小半年以來,他已經受夠了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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