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我會守護你。


    隻要我還活著,就會去做。


    我說了,就會做到。


    ————【致兩千年之後的你】————


    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連續兩天兩夜的暴雨將城市裏那一股血腥的氣息衝洗得幹幹淨淨。雨後清新的空氣夾雜著花果樹木的清香彌漫著這座巨大的城市,吸入胸口,沁人心扉。


    青石板道路清清爽爽,不見絲毫血跡,就連散落在路邊的碎石碎瓦也都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就像是不久前的那一場觸目驚心的屠殺從不曾存在過。


    隻有那一棟棟矗立在大路兩側殘破的建築房屋,還在提醒著人們不久前在這裏發生的慘劇。


    人類的生命力是頑強的。


    在經曆過那一場令人心驚肉跳的殘酷戰爭之後,劫後餘生的人們已經收拾好了自己被損壞的家園,重新開始了自己的生活。


    在那一場戰爭中,這座城市的市民死傷無數,幾十萬的人口足足少了十分之一,幾乎人人都失去了親人和好友,慘烈可見一斑。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駐守雷伊斯王城的憲兵團,近萬人的軍團全滅,無一人生還。


    令人覺得可笑的是,導致這一出慘劇發生的竟然是憲兵團所一力擁護支持著的雷伊斯王——他們之中有一些人甚至不能以人類而隻能以怪物的身份死去。


    進入雷伊斯王城的軍隊並未幫那個被他們稱為‘偽王’的男人遮瞞事實,相反,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不過數天的功夫,偽王所做的那些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殘忍事跡已經人盡皆知,並飛速地向外傳播而去。


    且不論外麵的人如何想,殘存的雷伊斯城民們一個個對其是咬牙切齒,尤其是有親屬和好友在憲兵團中的市民,恨不能撕其肉吞其血。


    若不是偽王一早就被調查兵團秘密的囚禁了起來,恐怕早就死在這群所謂的‘亂民’之下。


    失去了十分之一人口的城市並沒有變得蕭條和荒蕪,新任少年王軍隊的進駐不僅補充了它失去的人口,反而多了不少。


    就算是失去親人的市民,也沒有沉浸在悲痛裏的時間。


    轟隆隆的機械聲在城市裏四處迴響著,將廢墟挖開,光著膀子的男人們喊著號子,用力將石柱橫梁架上新建的屋子,一棟棟房屋在曾經的廢墟上拔地而起,再次密密麻麻地矗立在大路的兩側。


    寥寥炊煙在城市裏彌漫著,婦人們或是在房屋裏忙碌著,或是在家和工地之間來迴奔波。年幼的孩子們不再嬉戲,而是懂事地幫著自己的母親將水和食物送往工地,或者幫長輩重建家園。


    城市裏的每一條街道,都有一隊軍人在大路上來迴穿梭,維持著城市裏的秩序,逮捕那些趁火打劫的惡徒。


    一開始見到那些穿軍服的軍人時,市民還有些害怕,但是過了好幾天,他們發現這些士兵和以前的那些憲兵大爺完全不一樣,不會動不動就以欺壓勒索平民為樂。這些士兵在巡邏時都是一臉嚴肅,目不斜視。雖然會毫不客氣地將鬧事的惡徒混混們打得頭破血流,但是隻要你不鬧事,他們就不會多看你一眼,而且還時不時對有困難的市民幫一把手。於是,時間一長,老實本分的市民們也就不再害怕,甚至還對那些巡邏的士兵多了幾分依賴感。


    一時間,這座才經曆了殘酷戰火的城市不僅不見絲毫蕭條,反而顯得熱火朝天。


    這種反常的局麵讓那些在少年王的軍隊進駐王城之後,縮在自己城堡裏閉門不出冷眼旁觀的貴族和官員們一時間傻了眼。


    他們覺得,少年王的軍隊戰鬥力是很強沒錯,但是也隻是戰鬥力強而已,而那些世家貴族在王城的勢力也不大。


    強龍不壓地頭蛇,要說對王都的熟悉程度,肯定比不過在王都經營了幾代的他們這些新貴族和官員。戰後那麽亂糟糟的局麵,那些家夥肯定控製不住,到了最後還不是要求助於他們。所以他們應該先矜持一些,等著那些家夥掌控不住局麵來求助自己,自己再拿喬,提出些要求,換得一些好處。


    這是標準的政治家思維。


    其實這種想法也不算錯,但是千算萬算沒算到新的少年王因為一力拯救了整個王城的市民而有了偌大的聲望,同時還有一個以貴族身份在王城憲兵團任職了七八年的法奇拉,還有一個曾經的王城地下世界統治級的暴君利威爾,還有一個接替暴君在王城地下世界頗有影響力的紅鴉……最後有一個能把這些力量全部整合起來利用得徹底的老狐狸埃爾文。


    所以不過是數天時間,原本混亂的王城就被埃爾文治理得妥妥帖帖,沒了一點亂處,讓這群人的盤算胎死腹中。


    嗯,不是友軍不給力,隻怨敵軍太強大。


    他們輸得不冤。


    …………


    靠近城牆的區域已經被軍方嚴密地封鎖了起來,不斷有士兵在這裏來迴巡邏,禁止一般市民靠近希娜之壁。


    這裏也在迴響著機器的轟鳴聲,兵工團在緊張的氛圍中已最快的速度修複著高大的城牆,將那些因為冰晶膨脹擠壓而裂開的牆壁修複。


    城牆的拐角,用以運送器械和馬匹的升降機附近,一個穿著深色的黑白雙翼披風的人的身影引起了剛剛巡邏到此處的年輕士兵的注意。


    看著那個人有進入升降機的跡象,他立刻警惕地快步跑了過去。


    “站住!”


    他高喊著,一邊快跑一邊從後肩卸下槍支拿在手中。


    “你是什麽人,沒看到外麵禁止人進入的布告麽!”


    “我沒有惡意……”


    迴答的人的臉隱藏在披風的連帽陰影裏,讓年輕的士兵看不清楚,隻能聽見那個人的聲音很年輕,有著屬於少年的清亮。


    “少羅嗦!帽子摘下來!”


    毫不留情地打斷了那個年輕人試圖解釋的話,士兵手中槍一抬,警惕地對準了對方。


    對方躊躇了一下,似乎不太樂意,但是最後終究還是在年輕士兵的催促警告下摘下了披風的帽套。


    淺淺的陽光落下來,照在那張隱約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少年的臉上,已為眾人所熟知的宛如上好冰儒種翡翠的碧綠瞳孔將落入其中的陽光折射出明亮的光跡。


    一眼就認出來的年輕士兵肩膀一顫,顯然嚇得不輕,立馬抬起槍口,右手握拳往胸口一放。


    但是剛把右拳放在胸口又可能覺得這樣不夠表達自己剛才的失禮,他幹脆彎腰將槍支往地上一放,單膝跪地,雙手按在地上,緊張地低下頭去。


    “非、非常抱歉,陛下,我、我……”


    “等等,先不要那麽稱唿我。”


    年輕士兵劇烈的反應讓艾倫始料未及,雖然已經習慣他人對自己行禮了但是這種單膝跪地的大禮還是很不習慣的他有些尷尬地擺手,並示意對方趕緊起來。


    “你沒有做錯什麽,是我違反禁令擅自進入這裏。”


    “不,居然用武器對準您是我太失禮了,陛下,我……”


    “說了不用這麽叫我,根本還沒有這麽一迴事。”


    “可是,陛下……”


    雖然並未有登基儀式,但是在王城大多居民以及士兵的心目中,這位有著傳說中英雄王血脈的少年登上王位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所以他們私下早已習慣性地用陛下來稱唿那位。


    當然,這對於艾倫來說就是非常不習慣了。


    “就算是命令,不要那麽稱唿我。”


    綠瞳的少年加重了語氣。


    “是的,陛下。”


    “…………”


    放棄了糾正對方的艾倫捂著額頭歎了口氣。


    算了,這樣下去就沒完沒了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抓住機會能夠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兒的。


    隻是突然興起,想要到那個他從小就向往著的希娜之壁的頂端去看看,沒想到還沒接近升降機就被抓了個現行。


    他上前一步,伸手,將那個緊張得厲害的年輕士兵從地麵上拉起來,他明亮的目光和士兵的視線對上。


    “我想上城牆看一看。”


    他說,抬起的手指豎在唇前,唇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少年的笑容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明亮。


    “請不要告訴其他人。”


    年輕的士兵一呆,看著艾倫的那一抹豎起手指的明亮笑意又有些發怔,等反應過來立刻忙不迭地點了點頭,然後目送著那個背影隨著升起的升降機消失在視線中。


    …………


    天空一望無際,一碧如洗,像極了一塊巨大的碧藍色寶石。


    巨大得幾乎可供十輛馬車並排飛馳的牆壁頂端是空曠的,順著城市的邊緣蜿蜒而去,消失在視線中,一眼看不到頭。


    有著透亮的碧色瞳孔的少年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城牆邊緣,在寬闊的牆頂道路的襯托下,他的背影顯得很小。


    雙腳懸在空中,腳下是一眼看不到底的陡崖城壁。


    淺淺的陽光照在身上,讓艾倫覺得暖暖的,唿嘯而過的風並不大,帶來恰到好處的涼爽氣息。


    他低著頭,俯視著腳下那座巨大的城市,還有此刻在他的視線中密密麻麻如螞蟻般大小的人群。


    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些什麽,可是他按在身側牆壁邊緣的雙手在用力地攥緊,顯示出他與此刻神色並不一樣的心情。


    艾倫並不是一個喜歡獨處的人,他從小就是個喜歡熱鬧的孩子,但是,凡事也有例外,現在的他隻想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


    他想獨自靜靜地思考一些事情。


    隻是這樣安靜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的,熟悉的腳步聲從他身後,將他從自己的思緒中喚醒過來。


    靴子的腳步聲停了,有人站在他的身後,一道長長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艾倫迴過頭,他的眼中倒映出他再熟悉不過的兵士長的身影。


    男人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冷峻,麵無表情,細長的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坐著的他,眼角微微梢吊起透著銳利的痕跡,越發顯出幾分冷意。


    “那些家夥找你找得人仰馬翻,你到是悠閑。”


    男人帶著明顯嘲諷意味的話,卻讓艾倫發出幾聲低低的笑聲。


    “兵長你沒去告密,所以也算是我的同犯,不是嗎?”


    利威爾沒有吭聲,或許是懶得搭理小鬼的強詞奪理,卻是伸手將手中的一個小盒子遞了過來。


    “是什麽?”


    艾倫下意識接過來。


    “早上和四眼那家夥清點物資的時候意外找到的。”


    答非所問的兵士長一邊迴答一邊就在艾倫身邊坐了下來,視線冷淡地掃過腳下那一片大地。


    用金粉的錦帶裝飾得異常華麗的小盒子一打開,一股濃鬱甜膩的香味就撲鼻而來。


    艾倫一愣,那種特殊的香氣一瞬間就喚醒了深埋在腦海裏的記憶。


    光滑圓潤的烏黑之色,撲鼻而來的奇妙中夾雜著奶香的氣息,然而和上次難看的外表完全不一樣,一朵朵被精心雕琢仿佛盛開的玫瑰花的拇指大的巧克力安靜地躺在雪白的盒子裏,那形狀栩栩如生,光是在視覺上就給人一種極限的美感。


    艾倫抿了抿唇,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將盒子一蓋直接放在了已經坐在他身邊的利威爾腿上。


    “不吃?”


    “……兵長你一直都把我當做小鬼對待啊。”


    少年低聲說,看也不看利威爾。


    他抿緊了唇,側臉帶著幾分倔強,幾分不悅,但是那側頰上仍舊有著掩飾不去的稚氣。


    “你上次不是都吃完……”


    利威爾握著手中的小盒子,可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艾倫打斷。


    “那是以前,現在我已經不想吃這種東西了!還有,請您不要再用這樣的方式對待我,我不喜歡!”


    “……”


    將目光從小鬼抿緊唇的倔強側頰上移開,利威爾沒有說什麽,隻是抬手打開盒蓋,拿住一顆拇指大小的花狀巧克力,直接往嘴裏一丟。


    艾倫本來還在因為被利威爾兵長當成小鬼拿零食哄而感到不快,看到這一幕卻有些奇怪。


    “兵長你不是不喜歡甜的……嗚哇!”


    一隻手猛地伸過來一把掐住他的下顎,將少年剩下的半截話硬生生地掐了迴去。


    艾倫還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他的臉已經被手指的力道強行扭向左側。


    下一秒,他因為被用力掐住而本能張開的嘴被結結實實地堵住,一個散發著濃鬱而甜膩滋味的東西被強硬地抵入他的唇舌中。


    帶著一點苦澀滋味下一秒卻是甜美到極致的味道一瞬間融化在他的口中,那種幾乎會讓人上癮的滋味充斥著唇舌讓人欲罷不能。


    掐著他下顎的手指已經鬆開,強硬地將巧克力抵入他口中的兵長已經退了開來。


    終於反應過來的艾倫一手擋在唇前,一邊惱怒地盯著利威爾兵長,一邊想著要將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可是他張了張嘴,那已經融化了整個口腔的苦澀而又甜膩的味道讓他又舍不得吐出來,反而是下意識地咂了咂嘴感覺了一下嘴裏化掉的甜味。


    然後,又咂了一砸。


    等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將那顆巧克力化在嘴裏根本吐不出來之後,頓時尷尬得厲害,一時間進退兩難,隻能漲紅了臉目光惱羞成怒地盯著利威爾。


    嘴上說不想要,身體倒是誠實得很。


    所以說小鬼就是小鬼。


    瞥著那雙又是惱怒又是尷尬而狠狠地瞪著自己的碧綠色大眼睛,利威爾眼角微微一揚。


    他握著那盒巧克力的手伸在空中,懸在那裏,他的手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高空。


    一鬆手,那盒子就會掉下去不見蹤影。


    “不想要我就丟了。”


    利威爾說,眼角淡淡地斜瞥地那個一臉漲紅的小家夥。


    艾倫怒視作勢要丟掉那盒巧克力的利威爾兵長半晌,最後終究還是抵不過從敞開的盒子裏飄過來的讓人口水大動的甜膩香氣,認了輸。


    “……要的。”


    他弱弱的聲音小得簡直就像是剛出生的幼貓的哼哼聲,根本聽不清楚。


    出爾反爾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艾倫小聲哼完,一伸手就想要把利威爾兵長手中的盒子劈手奪過來。


    可是伸手卻撲了個空,他還在奇怪兵長為什麽不給他,一抬頭看到兵長的動作頓時臉色大變。


    “不勞您費心了兵長我自己可以吃!”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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