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妥嗎?劉邦去的可是遠在西南的巴蜀封地啊,他怎麽可能如此快的將兵馬安排在彭城之外呢?”英布覺得此計經不起推敲。


    “大王啊,若是漢王不甘心被封往巴蜀,而是留了兵力偷偷跟在項王之後,入了楚國呢?故而,這妥與不妥,是要項王去分析的。就算項王認為那不是漢王的軍隊,他也要查清楚對方的底細。故而,咱們這招障眼法至少能保證在項王查清事實之前,大王您是安全的。”軍師道。


    “嗯,”英布撫著下頜,點頭讚道:“軍師高計。”


    這對英布來講,無疑已是最好的出路,他點了五千精兵,早於自己三天趕往彭城境外。


    南國的傍晚很美,晚霞退去,皓月初登,映得楚國大地一片燦然。


    鍾離昧將軍府上。


    院中的亭廊下,麵對一桌的美酒佳肴,兩個男人把酒言歡。


    下人們都知道,他們的主人是個性格溫潤的男子,平日裏從不結交狐朋狗友,而將軍每次以這樣的盛情款待,必定表示來客是他看重的朋友。


    韓信屬於一喝酒就會上臉的人,鍾離昧看著他緋紅的麵頰,覺得是時候談論正事了,遂屏退了左右。


    韓信因在楚營多年,始終鬱鬱而不得誌,一口一口灌下去,已是有了醉意:“我韓信,空有滿腹兵法……在楚營多年,卻隻做了個小小的執戟郎。大王……不是伯樂,認不出我這匹千裏寶馬啊……”


    “韓小信,不得胡言!我追隨大王多年,大王的每一場戰役憑的是真槍實戰,大王是當今世上最勇武的王,他用兵如神,萬夫莫敵!可你那是什麽破戰法?啊?大王若是用你的戰法,那簡直有損大王和我楚軍的威名。”鍾離昧亦是有些微醉的勸道。


    “用兵如神?哈哈哈!”韓信大笑一聲,舉起酒樽,晃著微醉的身子,在院中踉蹌著邁著步子:“自古兵,不,厭,詐——你懂不懂?隻要能贏,隻要能贏!就該不惜一切手段!”


    韓信突然轉身走向鍾離昧,噴出的酒氣彌漫在鍾離昧的臉上,他迷蒙著醉眼,俯視著坐在石凳上的鍾離昧,指著自己,一字一頓地道:“我,的兵法,能讓大王打勝仗!還能減少損兵折將!隻是大王太笨!”


    “韓信!你越說越不像話了!”鍾離昧大斥一聲,奪下他的酒樽:“若非你我有私交,就憑你對大王這等不敬之辭,我就可以治你的罪!念你酒後胡言,本將軍不予追究!”


    鍾離昧也明白韓信心中不快,從前他憐惜韓信的身世可憐,憐惜他出身不好,家境貧寒,又早年喪失雙親,獨自一人活在世上,著實不易。可直到前幾日夫人以“定陶之戰”試驗他,看著對作戰部署滔滔不絕的韓信,鍾離昧才知道,原來他心情鬱結,是因為不得誌。


    強行將酒醉的韓信按著坐在石凳上,鍾離昧拍著他的肩膀,安撫道:“本將軍這次找你來,是有件好事要告訴你,我準備撥給你五千新兵,讓你訓練,訓練好了,就可以讓大王閱兵。我已經盡力了,能不能博得大王賞識,就看你自己了。”


    “哈,哈,哈!”韓信垂首苦笑,半響緩緩開口:“訓——練——新——兵?”


    “啊……”韓信長出一氣,卻搖頭笑道:“謝謝將軍的好意,隻可惜,那不是韓信想要的!”


    “韓信,你應知道,在楚國訓練新兵,那都是大王欽點的將領,才能有這般資格。大王要求新兵的□□高,必須有足夠經驗的副將,才能訓練新兵,並且大王會不定期親自審閱新兵的成績。給你這樣的差事,已然相當於副將的級別,我都是要冒著被革職的風險。雖然目下不能正視封你為副將,但隻要你訓練的好,得到大王的賞識,我一定保你直接升任副將。”


    韓信仰麵望天,沉聲歎道:“我韓信要做,就做——大司馬,大將軍!”


    “韓信,你——”鍾離昧被他氣得半響無言,醉意也登時清醒了七分:“大司馬隻有龍且將軍一人,連本將軍都不是大司馬,你居然要做大司馬?”


    “是!”韓信說得激動,眼角竟是溢出淚水,他覺得自己忍得很辛苦,如果做不了“大司馬”,“大將軍”,不能統帥三軍,就不能真正實現他的一腔抱負!


    “韓信,你怎麽如此寧頑不靈呢?真是……”鍾離昧想訓斥這個口出狂言的小子,卻又看到他眼角掛淚,傻得很是可憐,便改口勸道:“好兄弟,別說傻話,也別說醉話。做人要腳踏實地,有誰是一步登天的?夫人與你談話,就是賞識你有才氣,假以時日,做個副將已然是前途無量了。”


    “哈哈哈……”


    鍾離昧的話,解不了韓信之愁,卻讓他心中的苦悶愈發濃烈。他從小飽讀兵法,自認隻要給他機會,一定會訓練出曠古奇兵,打出超越古人的大戰。可他滿腹經綸,天下間竟無一人能識得他的才氣。


    韓信笑得傷心,到最後竟是邊笑邊吐,弄得滿身渾濁。


    鍾離昧歎息著,卻也沒嫌棄,掏出絹帕為他一點點擦拭著身上的汙漬,最後語重心長地道:“不知道你這幾日有什麽心事?你不必急於答複我,我給你放幾日假,你好好想一想。”


    鍾離昧心裏明白,如果韓信拒絕了訓練新兵,很可能會為他自己招引來殺身之禍。夫人說他有撼動天下的兵才,可若然他不能為大王效力,那麽……


    鍾離昧隻期待韓信清醒過後,能好好的想通他的人生方向。


    ……


    正午的陽光晴好,透過窗外的柳枝碧葉,溫溫颯颯的照進殿內。


    小雅為西西泡過溫浴,鋪好了羊毛絨毯,為小家夥邊梳理著毛發邊做著按摩。小家夥正慵懶的躺在毯子上,享受著小雅溫柔的服侍。


    斑駁的光束,正照在西西雪白的發絲上,反射出奪目的光芒。


    小雅一邊輕柔的梳理著它的背毛,一邊溫柔的商量道:“西西公子,你翻個身可好啊?讓小雅為你梳梳肚子啊。”


    靜坐案幾後的女子,正垂眸研讀著手中的兵書,聽到小雅這一番話,不禁“噗嗤”一笑。


    “西西公子”這稱謂,不過是昔日為了試探彼時還是“魏國使者”的陳平是否識時務,能讓她幫“虞姬成功退婚”而臨時生出的一計。


    之後,小雅和項羽便有事沒事的逗喚西西為“公子”,也不知這小夥是否真能聽懂?好像它卻是能從人的眼神和語氣中,分辨得出這是個“尊稱”,每每被喚作“公子”之時,總是擺出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趾高氣揚之勢。


    眨眼間,小雅已經跟了莫紫嫣一年多。這一年多來,她對紫嫣的服侍可謂盡心盡力,而且是絕對的忠心。


    這丫頭,不但靈巧聰慧,性格也溫靜善良。青春少女,真是一年一個變化,比起當初被救刀下之時的落魄,如今的小雅,儼然出落得亭亭婉婉,一襲青衣之下,難掩秀麗身姿。早已過了及笄之齡的她,隻因從小被賣作奴婢的身份,不但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更不能擁有常人家女子的及笄之禮。


    然而,莫紫嫣看重她,心疼她,也看得出她對鍾離昧的情意,如今大王有意為將軍們賜婚,既然鍾離昧迴稟大王並無可心的人,那不如她做主,指了這樁婚事,即便隻能讓小雅做個妾室。可鍾離昧性格溫潤又重感情,必也不會虧待了這丫頭。


    放下兵書,目光落在青衣女子和那一團毛茸茸的小靈物身上,莫紫嫣悠悠地道:“小雅,大王要為昧將軍指婚了。”


    “咣當……”


    小雅手中的木梳子,落在地上,發出硬生生的脆響。在意識到自己失了魂後,她忙俯身撿起梳子,眼眶卻已不禁濕潤。


    莫紫嫣故意忽略她的失神,蓮步盈盈走到西西麵前,微斥道:“你這個小壞蛋,就會欺負小雅,轉過身子讓小雅幫你梳理肚子。”


    隻見她話音剛落,原本躺在地上的西西,眨巴著葡萄般晶瑩的大眼睛,站起來抖了抖身上尚未幹透的毛發,又翻身倒下,換了個四腳朝天的姿勢,就把肚皮亮了出來。


    小雅把頭埋得很低,以掩藏自己異樣的情緒,她像往常一樣邊為西西按摩肚皮,邊梳理肚毛。可越是低頭,眼淚掉得越快。


    小雅不知道,莫紫嫣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洞悉了她的心事。


    看著泫然落淚的小雅,莫紫嫣俯下身子,輕聲道:“小雅姑娘,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迴,迴夫人,小雅可能是水珠進了眼睛,這就去擦一下。”小雅欠身就欲退出去。


    “等一下,”莫紫嫣叫住小雅,又坐迴了主座上:“你就不想知道,大王為昧將軍指的是哪家的姑娘?”


    小雅的眼淚終於是止不住地滑了下來,她把頭埋得極低,生怕被夫人看出來,低聲迴道:“雅隻是奴婢,好好服侍夫人就是小雅的職責。鍾離將軍之事,小雅不需要知道。”


    “誰說你是奴婢?倘若你喜歡昧將軍,我請大王把你許配給他。”莫紫嫣道。


    “不不不……”小雅顯然沒想到,夫人會這麽說,她嚇得忙跪在地上,連連擺手道:“夫人,小雅自知身份低賤,對昧將軍絕不敢有非分之想。”


    莫紫嫣心底歎息:唉,為何教化半天,隻是糾正了她對自己“奴婢”的自稱,卻糾正不了這孩子心裏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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