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看向拿著藥簍的池淵,隻見池淵並不采藥,氣定神閑地交叉著雙臂看著她。


    “若是公子無意采藥,還請將藥簍還給阿景。”阿景無奈地道。


    池淵並未將藥簍給她,道:“你每天采這些平常的藥草,能掙幾個錢。阿景姑娘師承太軒尊者,卻淡泊名利。甘心過這懸壺濟世的清貧日子,池某佩服。”


    阿景垂下眼簾,露出一抹淡笑。


    “阿景是孤女,出生時便因體帶寒毒被拋棄,是師傅救了阿景並悉心教導,阿景感念師傅養育之恩,便想憑借自己所學,去幫助這世間沒有阿景幸運的人。”


    池淵訝異於阿景這迴竟然沒有說客氣話敷衍他,看著阿景恬靜的麵容,覺得有些刺眼。


    “姑娘身上的寒毒雖然罕見,但對於太軒尊者這種高人來說並不難治愈。”池淵的聲音有些冰冷。


    阿景維持著嘴角的笑,良久,才迴道:“師傅於我恩重如山,師傅取阿景身上的寒毒煉製毒藥,也是應該的。”


    池淵冷笑,道:“聽聞太軒尊者近日製成了當今最烈的寒毒,你體內的寒毒於他而言沒作用了,他這才放你下山的吧。”


    “師傅教了阿景一身本領,足夠阿景這輩子做自己想做的事。”阿景依舊微笑。


    池淵覺得此刻阿景的微笑更為刺眼,他不懂,眼前身世悲慘的女子為何內心如此平和。自己自出生便順風順水,雖為權貴子弟,卻對這世間的種種不平感到憤懣。池淵不禁嘲諷道:“阿景姑娘真是活佛下凡,但你可知道你救的那王員外,曾經奸汙了十幾個良家女子,你把他的癱瘓治好了,日後又有多少女子會受害。”


    “阿景救人不分貴賤,也不問他之前是什麽為人。隻要他是阿景的病人,阿景便會救他。”


    池淵聽到她的迴答心中煩躁,將藥簍扔到地上,轉身便要離去。


    阿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若是不用感恩代替心中的怨恨,阿景早就活不下去了。”


    池淵的步伐頓了一頓,沒有說話,兀自離開了。


    阿景看著池淵的背影,從懷中拿出一隻玉笛,吹奏了起來。


    悠揚的笛聲婉轉,似有一種特殊的力量,能掃空人內心的煩躁。


    池淵便伴著這笛聲下了山。


    池淵下午出門時路過阿景的攤子前,然而今天卻沒有見到排成長龍的隊伍。


    池淵聽到百姓們在議論為何景娘今日沒有來坐診。


    池淵心中浮現出一絲不詳的念頭,找來一匹馬,飛速向早上阿景采藥的山趕去。


    池淵在某一處山腳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阿景,池淵焦急地上前,發現阿景的身上隻是些擦傷,傷口雖然可怖但是並無大恙。


    池淵鬆了一口氣,立刻打橫抱起阿景,朝阿景山下的茅草屋走去。


    然而天公似乎有意折磨這兩人,半路上,下起了瓢潑大雨。


    池淵暗罵倒黴。


    終於趕到了阿景的茅草屋,此時兩人身上早就濕透了。


    進了屋,池淵先將阿景放到簡陋的木床上,阿景的衣服被雨打濕,緊緊地貼在身體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線。池淵清楚地看到阿景的胸脯隨著唿吸一起一伏,再往下,纖細的柳腰不盈一握。


    池淵的眸色暗了下去,壓抑下心中升起的無名火,替昏迷中的的阿景解開了衣扣。


    阿景身上帶有寒毒,若任這冰涼的濕衣服穿在身上,說不定會讓寒毒發作。


    隨著阿景的衣服被除下,少女瓷白的肌膚大片裸露在池淵眼中。池淵不敢多看,扯過被子蓋住了阿景的身體。


    暫時放置好阿景後,池淵打開了阿景房間唯一的櫥櫃,想要找一些金創藥。卻在櫃子裏找到了一件女子的紅衣,紅衣是很寬大的款式,感受到濕噠噠的衣服黏在自己身上實在不舒服,池淵沒有覺得自己身為男子去穿女子的衣服有什麽不妥,沒有猶豫地,三兩下除掉了自己身上的濕衣,換上了櫃子裏的紅衣。


    找到了金創藥,池淵又迴到床邊,將被子掀開一角,開始給阿景的傷口上藥。


    阿景悠悠轉醒,看到穿著紅衣的池淵在給自己上藥,眼睛彎了起來。


    “這件紅衣是阿景的父母留給阿景唯一的東西,師傅說他撿到當時還是嬰兒的我時,我便被這紅衣裹著。公子生得比女子還美,穿著這身紅衣,到讓阿景開始幻想起自己的母親了。”


    池淵沒有說話,繼續給阿景上藥。


    阿景漸漸地又睡了過去,又過了會兒,阿景的唇色像是凍紫了一樣,膚色變得更加蒼白,池淵感受到阿景的體溫變得越來越冰涼。


    池淵心中一緊,知道這是寒毒發作了。但這寒毒發作唯有天山雪蓮能壓製,自己現下根本不可能弄到天山雪蓮。


    阿景開始哆嗦了起來,身體不自覺地向被子裏靠,想要尋求熱源。


    池淵立刻做出了決定,躺到了阿景身邊,將阿景攬入了懷裏。


    阿景一感受到火熱的身軀,便雙臂死死扣住了池淵的腰,將身體靠緊池淵的胸膛。


    池淵感受到懷裏的阿景冷得顫抖,重重地收緊了雙臂。


    隨著時間過去,阿景的寒毒症狀漸漸不發作了,開始恢複均勻的唿吸聲。


    池淵聽著從自己胸膛上傳來的輕淺的唿吸聲,心中湧起無限憐惜。


    漸漸地,池淵自己也陷入了沉睡。


    次日清晨,阿景首先醒過來,看到自己赤身躺在池淵懷裏嚇了一跳。


    池淵隨後轉醒,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腰身還被阿景摟著起不來。


    阿景見狀羞紅了臉,連忙放開了自己的手臂。


    耳邊傳來池淵的輕笑,阿景羞得連眼睛都閉上了。


    “雖說昨晚是情勢所逼,也並未發生夫妻之實,但池某終究是壞了姑娘名節,阿景姑娘若要池某負責,在下必不當那薄情寡性之人。”


    阿景這下直接將臉埋進了被子裏。


    阿景與池淵的這一段孽緣就這樣開始了。


    甜蜜的開始,卻以悲劇結尾。


    池淵在鬧市中心買了一間宅子,他提議阿景隨他去宅子裏居住,這樣阿景可以在宅子裏給人看診,不用每天走很遠的路去擺攤。


    阿景答應了。


    阿景在院子裏種了一片花海,在花海中搭了一個秋千,沒事的時候,便在秋千上吹著她的玉笛。


    阿景在大堂裏給人看診時,簾子後的池淵在看她,目中一片柔情。


    這樣快樂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池淵收到了京中家裏的書信。


    信中依舊是池父讓池淵迴去,順便再哭可憐說自己身體越來越不好,想在進棺材前看到池淵成家立業等等。


    這些話池淵看過無數遍了,書信看完便放下了。


    阿景卻鄭重其事地將信上的話看進去了。


    “池淵,你該迴去的,信上你父親說他身體很不好。”


    “他的身子骨我還不知道,硬朗得能再娶幾房小妾呢。”池淵漫不經心。


    “也許他真的身體不好呢,阿景沒有父母,所以阿景不想你將來後悔,子欲養而親不待。”阿景繼續勸說。


    池淵有些不耐煩,道:“京城裏那麽多名醫,夠替他看病了。”


    阿景還想說些什麽,池淵卻打斷了她。


    “我不像你,我隻會下毒,不會醫人。”


    這些日子跟阿景在一起,阿景不計迴報的善良越來越讓池淵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她。這會兒,兩人之間的不同越發的顯現了出來,池淵便說出了這樣賭氣的話。


    阿景沉默良久,對池淵說:“誰說你不會醫人,阿景的心,便是你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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