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錢的表演和要錢的還是有區別,尤冬一個沒刹住唱高興了,拉著邵侑晰錄了半宿的視頻,最直接的反饋就是第二天倆人雙雙感冒。


    新年第一天生病,病得還不輕,尤冬一早上噴嚏一個接一個的打,邵侑晰咳得快能說話了,隔著口罩都能看到兩人在冒煙。


    這事兒氣得邵澤華把叼著體溫計的尤冬又臭罵一頓。


    治病之餘,索性還有件稱心的事——時隔三個月,邵侑晰的石膏終於能拆了。


    早上邵澤華推著他去了醫院,下午邵侑晰蹦蹦跳跳地跑迴來,開始聯絡協會的成員們繼續錄歌的事。


    尤冬沒想到他效率這麽高,嚇了一跳趕緊翻出被自己扔到不知哪兒去的歌詞本,臨到被拽出門前還扒著門框磕磕巴巴地在背。


    【別掙紮了,背不下來的。】


    在車上,邵侑晰把寫字板推到他麵前,邊上還畫了個惡魔模樣的小人,陰森森地咧著尖牙衝他笑。


    “還不是你非要錄,我都讓你寬恕幾天了,你不幹。”尤冬在小惡魔臉上打了個叉推迴去。


    【求我,我破格讓你看著唱。】


    邵侑晰好整以暇地看過來,笑意滿滿的眼睛,連嘴角彎起的弧度都帶了調戲的意味。


    差點沒把尤冬逗笑了。


    他眨了眨眼,立馬把歌詞本丟在一邊,緩慢地蹭過去,伸手撚著邵侑晰那隻白淨的耳垂,把嘴輕輕伏在他耳廓邊。


    “...你做夢。”


    丟開呆愣住的邵侑晰,他坐迴來撿起歌詞本,翹著二郎腿得意地笑:“我腦子好用得很,你想整我沒用。”


    邵侑晰看著他歎了口氣,慢悠悠地撿過寫字板寫起字。


    【我是怕你在車上背傷眼睛。】


    “那你就別喊我背啊。”尤冬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邵侑晰彎了彎眼睛。


    多日未見,其他人依舊比他們要來得早,滿屋子樂器的依舊還是那麽震撼。


    尤冬剛伸出一條腿要邁進去,突然想起什麽又給縮了迴來。


    “?”邵侑晰在後邊推了推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尤冬忸怩地看著地麵,“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錄製吧?”


    邵侑晰盯著他看了幾秒,點了下頭。


    “......”尤冬也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靜了好一會兒才錯開視線。


    “沒事,進去吧。”


    -


    一進門,大夥兒立即輪番向邵侑晰問好,隔了這麽些時日沒見麵,心裏頭都有些掛念了。


    “會長,聽說你腿骨折了,現在好了嗎?”上次那個拉風琴的小女生問道。


    邵侑晰捶了幾下自己的腿表示沒事,抿著嘴衝她笑了笑,餘光裏尤冬已經快步掠過他站到了玻璃窗裏頭,自顧自提前戴好了耳機。


    他走過去敲了敲玻璃,那顆紅發腦袋抬起來,他拿起歌詞本晃了晃。


    “不用,已經背下來了。”尤冬重新低下腦袋,頭頂的燈光全部灑在後脖頸上,臉成了陰影一片。


    “...?”邵侑晰擰挑著眉歪了歪頭,走迴去坐到自己的電腦椅上。


    “會長這迴你放心,我們都已經自己私下偷偷排了好多遍了,就等你收官驗貨這一天給你個驚喜,保證不會出錯。”


    一個戴眼鏡的男孩舉起薩克斯,望向身後的眾人,“是不是?”


    “是!”大夥兒也跟著舉起自己手裏的樂器晃了晃。


    邵侑晰把他們的臉從左到右挨個巡視一遍,深吸一口氣抬起左手。


    【三,二,一,起。】


    恢弘大氣的交響樂再度響起來。


    成員們沒有撒謊,剩下的這幾首歌雖然隔了之前的錄製有兩三個月之久,但除了主唱其餘的部分算得上是配合完美,聽得出私底下是下了苦功夫的。


    尤冬手心裏攥了一把汗,音標在腦海裏有一瞬恍惚,順著就唱漏了兩個音。


    【停。】


    邵侑晰一抬手,伴奏立即停下。


    【怎麽了?是不是記不住?】


    尤冬看著他的手勢發了愣,直到玻璃被敲響了兩聲,才迴過神來對著話筒迴答:“沒,沒有...”


    邵侑晰盯了他幾眼,朝身邊一人打了個手勢,那人拿著歌詞本送進來。


    “謝謝。”尤冬接過翻開相應的頁碼,悄悄抬頭快速瞟了眼對麵的臉色,趕忙重低下看著手裏的冊子。


    【重新來。】


    邵侑晰擺好手勢,又比了開始。


    “gutiger gotta...”


    紙頁上的字,明明清晰可見,卻又在一刹那似乎變成了千百條扭動的爬蟲,紊亂無序地變化著,扭曲著。


    尤冬心下一驚,吞了一聲唾沫,在監聽裏清晰地傳來。


    【停。】


    邵侑晰又叫停了伴奏,這次他站起身,雙臂撐著桌子看過來。


    “...不好意思啊。”尤冬幹笑幾聲,撓了撓頭盯著衣擺。


    邵侑晰的目光依舊直愣愣地落在他身上,隔著玻璃都讓他整個人發燙。


    “沒關係的。”拉風琴的姑娘好心開口道,“好久沒練肯定會緊張啦,也怪我們,排練的時候忘記叫上你了。”


    尤冬和邵侑晰同時歪頭看她一眼。


    “我意思是說...”姑娘舉起雙手咧了咧嘴,“要不我們休息一下?錄了一個多小時了,我伴樂的都累了,還不讓人家主唱去喝口水什麽的呀?”


    她向左瞥了一眼,站在左邊的小男生立馬識時務地接腔道:“對,我也累了。”


    “......”


    邵侑晰直起身,坐迴椅子上,過了大約一分鍾,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耶!會長真好!”眾人一哄而散,屋裏重又被吵鬧聲填滿。


    尤冬一個人留在玻璃窗裏邊不知道該做什麽,捧著手裏的歌詞本裝作背歌詞的樣子。


    “尤冬,來喝點水。”


    拉風琴的姑娘端了兩個紙杯放在他麵前,偏頭看見他本上熒光筆做的標注,捂著嘴笑了幾聲,“你可真用功。”


    尤冬看著紙上那些好看的不屬於他的字跡,點了點頭也沒接什麽話。


    “你出來坐會兒吧,都在裏麵呆好久了,悶得慌。”姑娘拍著他的肩膀,對著兩個紙杯抬了下下巴,“記得出來把另外一杯給會長端過去,他也沒得喝呢,現在看上去不是很高興。”


    尤冬聞言抬起腦袋看了眼窗外,正對位置上那人果然臉色不是很好,一語不發地對著電腦啥也沒做,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猶豫幾下端起杯子,朝那個人走過去。


    “小心燙。”


    一隻手伸進視線內,舉著一個泡了茶葉的紙杯放在麵前,邵侑晰垂眼瞥了一眼,裏麵的茶水晃動了幾下,把他的臉映成一個變形的麵孔。


    尤冬見他無動於衷,醞釀著小聲地又開口:“我知道錯了,這次我真的背熟了。”


    邵侑晰還是沒動,跟沒聽到一樣。


    他有些急了,蹲下來一隻手搭在那條剛拆了石膏的右腿膝蓋上,眼睛巴巴地從底下往上盯著邵侑晰的臉看,“真的真的,我就是太緊張了,沒騙你,我真的背熟了。”


    尤冬抿著嘴露出一副可憐的模樣,摸了幾下抓住邵侑晰的手,見他沒掙脫,壯著膽子繼續說:“而且,我知道你那麽重視這張唱片啊,我也知道今天是最後一次...錄製,我怎麽可能會故意不好好唱呢。”


    “真的就是太久沒唱了不太適應,你給我個時間醞釀一下,等會兒我一定能找迴狀態的,好不好?”


    尤冬已經盡力把畢生最溫柔的語氣用出來了,短短幾句話被他說得千迴百轉,邵侑晰終於動了動,眼神落在他身上停下來,另隻手也摸了摸他的臉。


    【真的嗎?】


    什麽真不真的。


    尤冬挑了下眉,抱著他的手用臉蹭了蹭,“當然是真的啊,為了你的心願,我肯定得找迴狀態來呀,你放心好了。”


    “......”


    邵侑晰刮了刮他的臉,眸色暗沉似乎又在放空。


    歇了半小時,錄製重新開工。


    既然已經打了包票,尤冬當然不敢再鬆懈了,端起紙杯灌了一整杯茶,唿出口熱氣來集中精神。


    【三,二,一,起。】


    邵侑晰的臉在電腦屏幕前發著光,他的鼻子上架了副細邊的平光眼鏡,之前陸老板網購湊單的時候給他買的,說是可以防輻射。


    這是買這麽久第一次見他戴,明明才三十來塊錢的玩意兒,在他臉上就有種斯文的氣質。


    果然有些東西是天生來就有的,換個人都不行。


    有些人注定生下來就是天才,即使是不能開口說話也不阻止他發光;而有的人...


    注定是該迴到自己的世界去的,別人活得多精彩,看一看就成了,變不了自己的。


    能參演一次你的路人,我樂意至極。


    尤冬移不開眼神,也知道邵侑晰注意得到他的目光,可是他顧不上這麽多了。


    過了今天麵兒都見不到了,還他媽不讓人看啦。


    “mein barmherziger gott, wann kann ich mein geliebtes mdchen treffen?”


    換作平時,他一定是聽不懂這些古典樂的,聽來也隻是為了工作,熟悉了錄歌能快一些。


    可是今天這最後一首的旋律,聽得他有些想哭。


    好聽,這歌真好聽。


    是邵侑晰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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