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龍三爺營帳的剛好是青禾的老熟人,阮英、趙重甲、蕭德興、鄭大、鄭二五個人,龍三爺把自己的打算一說,幾人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都想,怪不得平常看穆統領和龍將軍就不大對勁,原來穆統領女扮男裝的事是三爺吩咐的,怪不得穆青禾一來就當了百夫長,又是獨自斷後讓龍戟成功運糧,又是訓練軍士突襲烏托山活捉舒謄,既然是三爺親自指派的秘密武器,有這麽大能耐,有這麽古怪的性子,與眾不同些也就正常了。
現在舒謄被捉,穆統領的任務成功完成,自然要恢複女兒身。
既然恢複了女兒身,那嫁給龍將軍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算不恢複女兒身,平常跟龍將軍那個膩歪勁兒,也跟夫妻差不多了。
隻是龍將軍的原配夫人,十幾年來頭一次來春予找丈夫,就正趕上丈夫另娶,說不得還得替丈夫操辦婚事。不過這就不是他們這些小兵該操的心了,想來三爺早有安排,是以也沒人多問龍戟媳婦來了怎麽辦。在這些大頭兵的眼裏,男人三妻四妾真不叫個事,沒能耐的男人才隻娶一個。
眼下當務之急是,讓他們家的瞎子龍將軍,接受穆青禾由兄弟變成夫人的角色轉換。
阮英是親兵隊長,算幾個人當中最機靈的,便由阮英打頭陣,去找龍戟,怕人多龍戟不好意思,其他幾個便在後頭等消息。同等消息的還有迴到自己營帳的青禾。
阮英找到龍戟的時候,龍戟剛得了一把白丁送的金環厚背大砍刀,在練武場舞得虎虎生風,一眼見到阮英,忙叫阮英過來試手。阮英也是個愛刀的,脫了外衣就跳進了場子中。兩人你來我往鬥了七八個迴合,阮英落敗,跳出圈外,擦著汗想起前來的目的,問了一句,將軍覺得穆青禾人怎麽樣?
這句話提醒了龍戟,青禾素來以速度見長,這沉重的兵刃正是她的克星,急忙讓阮英把青禾叫來,要試試這刀如何克製青禾的小巧騰挪功夫。
阮英還待分辨,被不耐煩的龍戟一刀背拍走了。
阮英做媒失敗,換蕭德興出馬。
蕭德興為人平和良善,屬於人畜無害類型,又做事負責,信心滿滿必要問出龍戟的真正心思做成這個媒。
到了演武場,龍戟看見蕭德興有點不滿,明明是叫穆青禾過來試招,這阮英給我換了個蕭德興,不過聊勝於無,有個人就行,興致勃勃跟蕭德興比了起來。
蕭德興的功夫比阮英差得遠,連龍戟五招都接不下,氣喘籲籲逃之夭夭,大敗而走,連一句正事都沒來得及問,隻顧得逃命了。
迴來後,被眾人胖揍一頓。
換鄭大鄭二出馬,兩兄弟為人滑頭,什麽事都靠後不靠前,上次夜探青禾營帳倆人都屬於湊數的,這次要給龍將軍做媒,如果龍將軍同意還好說,不同意豈不是要把氣撒在他們身上?倆人一合計,帶著趙重甲一起去,一旦事情不好有趙重甲頂著,他們倆就準備後撤了。
三個人正準備走,遇見前來找龍三爺的顧敬法。
顧敬法問明原委,對於龍三爺的決定一點都不意外。
龍三爺自從聽到龍家軍戰勝舒謄的消息,就在思量把龍家軍交給誰,在龍戟和穆青禾之間搖擺,終於想到讓穆青禾嫁給龍戟的辦法。龍戟衝動,青禾沉穩,龍戟勇武無雙,能於萬軍之中取敵首級,青禾智謀出眾,擅奇兵,鬼點子多,經常出奇製勝,倆人互補,正應聯手。
顧敬法也和龍三爺一樣,第一次見到穆青禾就看出她是女子,一個女人,再怎麽裝扮,在軍伍中也不可能不被人發現的,隻在早與晚。龍三爺和顧敬法屬於第一眼就發現的。
一直以來顧敬法什麽都知道,顧敬法什麽都沒說。
現在,該輪到他說話了。
顧敬法讓阮英和蕭德興去找青禾,負責讓青禾恢複女裝,自己則帶了鄭大鄭二趙重甲三人,親自去找龍戟。
龍家軍的演武場占地很廣,外麵有官兵重重圍著,尋常人等不得入內,圓形的場地四周擺滿十八般兵刃,最中間設一四方形高台,用粗大的繩索圍住,龍戟正在高台裏練刀。
龍戟練得熱氣蒸騰,大汗淋漓,見到軍師來了,跳下高台施禮,頂著一腦門汗問他的親兵們:“穆青禾呢?我不是讓阮英叫穆青禾過來嗎?鄭大鄭二你們去叫他,重甲過來陪我練幾招。”
顧敬法一揮羽毛扇,止住就要動手的趙重甲,對龍戟道:“先別練刀,我有事跟你說。”
龍戟接過鄭大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等著。
顧敬法擺出一副正經八百的神色,煞有介事說道:“阿戟,你聽沒聽到最近城裏出了個采花大盜?”
龍戟一聽顧敬法叫他“阿戟”,就知道要糟,龍戟參軍十五年,被顧敬法坑了十五年,坑著坑著也坑出經驗來了,隻要顧敬法和顏悅色套近乎,就是要壞事。龍戟小心翼翼道:“軍師,有什麽話就直說吧。”心說你可別編什麽采花大盜的故事了。
顧敬法老神在在繼續說道:“為了捉這個采花大盜,這春予府尹王全忠可謂絞盡腦汁,他求到我這兒了,我想出一個辦法,讓人裝扮成女子引賊人出來。我來跟你商量商量,你說咱們這,誰扮女子最像?”
“那自然是穆青禾。”
龍戟心想,難道這次不是坑我,是坑穆青禾?
顧敬法道:“好,那咱們先看看她扮女人像不像。”轉身對趙重甲道,“去叫穆青禾穿上女裝,我和龍將軍要去看她。”
趙重甲領命而去。
顧敬法帶著一頭霧水的龍戟、興高采烈準備看好戲的鄭大鄭二,走向青禾營帳。
花開兩隻各表一朵,話說青禾這頭,阮英和蕭德興倆人受軍師之命,要把穆青禾打扮成女人,可憐兩個大男人,從軍以來什麽任務都做過,就是沒試過怎麽給人打扮。趕巧胭脂等女軍有任務出去了,阮英和蕭德興連個幫手都沒有。
阮英從胖廚娘那搶來一件白底繡青色小碎花裙子,他也不知道這東西叫什麽,就管它叫“半截裙”,係在腰上,垂到腳踝的那種裙子。蕭德興負責找佩飾,他哪裏知道女人該戴什麽,把廚娘的耳環、手鐲、發釵、項鏈等洗劫一空,是女人戴的都給揣迴來了。
倆人跟青禾說了軍師的主意,開始給青禾裝扮。“半截裙”往腰上一套,發釵往腦袋上一紮,手鐲一戴,項鏈一掛,有那麽點意思了,阮英和蕭德興很滿意。
青禾很不滿意。
廚娘比青禾胖得多高得多,這裙子廚娘穿是半截,到了青禾身上,在地上拖曳一尺還有餘,走路總踩到裙角,快把裙邊繡的“青花”踩成“黃花”了。
阮英給青禾頭上挽了個雙環髻,這是阮英唯一會挽的發式,看上去特別像一個丫鬟。
蕭德興把搶來的玉釵、木釵、金釵一起插在頭上,恨不得把青禾的腦袋插成箭垛子。
脖子上被掛了珍珠項鏈、金銀項鏈、羊骨頭項鏈、瑪瑙石項鏈等一共八條,重得跟戴了枷鎖一般,脖子都快斷了。
幸虧自己沒有耳洞,要不然蕭德興還不得把五六副式樣不一的耳環一齊紮進去。
最過分的是,當這倆大男人給青禾穿完衣服要化妝時,發現沒有胭脂了,一溜煙跑到廚房,偷來一盒辣椒麵代替紅紅的胭脂,要往青禾臉上塗,青禾徹底爆發了。
把倆人,一人一腳,踹走,寧願自己打扮。
阮英和蕭德興被趕出營外,遠遠瞧見趙重甲,阮英道:“你怎麽來了?你不是隨軍師去找龍將軍了麽?”
趙重甲道:“快叫小白臉準備準備,軍師和將軍就在後麵。”
阮英和蕭德興想起那副鬼樣子的青禾,臉色一起變了。
阮英道:“她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不能見人,至少得把手上的辣椒麵洗掉啊。”
趙重甲驚奇地問:“什麽,為什麽會有辣椒麵?”
阮英道:“沒胭脂了,我去廚房拿了辣椒麵,想反正都是紅的,能塗臉就行,結果她不幹,我們爭執間,辣椒麵全撒她手上了,她一腳把我踹出來了。”
蕭德興摸著被踹疼的屁/股,一臉沉痛地道:“我們已經盡力了。”
趙重甲急道:“那怎麽辦?將軍他們馬上就到。”
阮英道:“都別慌,咱們千萬要給她爭取時間,聽我的。”
於是當顧敬法領著龍戟到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阮英、蕭德興、趙重甲三個人像門神一樣威武地站在青禾營帳門口,死活堵著門不讓進。
龍戟道:“三個小兔/崽/子,這唱的是哪一出?”
趙重甲雙腳呈前後弓步站立,擺開架勢:“梁紅玉為夫擊鼓。”
蕭德興金雞獨立,來了個大雁拳法裏麵的起手式:“穆桂英大破天門陣。”
阮英說道:“不,其實是三英戰呂布。”
龍戟笑道:“還‘三英戰呂布’,怎麽,想跟我打一架?我說你們是不是閑的啊?”迴頭問顧敬法,“軍師,到底搞什麽鬼,現在可以說了吧?”
顧敬法心裏也沒什麽底,剛要搭言,從帳內傳來悅耳的樂聲,眾人一齊扭頭望向營帳。
樂聲忽高忽低,婉轉動聽,猶如清泉石上流,又似翠鳥林間鳴,仿佛暗合天地至理,直響到人心裏去。在場諸人中顧敬法是個詩書禮樂什麽都懂的,卻聽不出是何樂器演奏,搖頭晃腦細細品味一番,道:“這是什麽曲調,怎地老夫從未聽過?”
龍戟答道:“這是穆青禾沒事時愛吹的,她說,叫《梁祝》。”龍戟的好奇心已到了頂點,一把推開礙事的阮英,一撩帳簾,走了進去。
帳內,一女子側坐於案前,正在吹樹葉。
如雲墨發,未做任何裝飾,像黑色瀑布般傾瀉而下,直垂到腰間。
白裙勝雪,一直罩到腳踝,隻露出光滑細嫩的肩頭。
她屈膝側身坐著,蔥白纖長的手指捏著兩片樹葉放於唇邊,水潤豐滿的雙唇微微開合,新奇樂聲流瀉而出。
黃昏的金色陽光從帳門透出,射在她身上,給她全身鑲嵌一道金邊,如夢似幻,神仙一般。
她聽到響動,放下樹葉,迴過頭來。
臉上未施粉黛,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清麗脫俗。
最特別的是她的眼睛。
如雪地上嵌了兩顆黑珍珠,黑是黑,白是白,眼珠轉動間,每個人都生出“她在看我”的錯覺,實乃眼神太過於靈動所致。
而實際上,她很少故意用眼睛去“勾人”的,她最常見的神情是微蹙眉,瞪著眼,顯出不同於女子的英氣勃勃。
現在她就英氣勃勃地站了起來,麵向來者。
待她站起,阮英等親兵才發現她穿的裙子,是把半截裙的帶子向上提,係在胸口,裏朝外,變成白裙。至於垂著一頭墨發,想來可能因為她不會挽發髻。
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就是脖子上係的一根紅繩,紅繩綁著一塊紅石,貼在胸前,鎖骨形狀優美誘人,胸口肌膚雪白瑩潤,襯得紅石也變得貴氣逼人。
她拿出生平最女性化的步伐,雙手牽著裙角,盈盈走到龍戟身前,粲然一笑,露出一個小酒窩,柔柔地叫著:“龍大哥……”
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有一種雞皮疙瘩要冒出的感覺,齊齊去看龍戟。
龍戟不愧是龍戟。
這點小美色算什麽!
什麽場麵他沒見過?
他臉上一如既往的莊重威嚴,麵無表情。
隻不過,龍戟愣著愣著,一筒鼻血慢慢流了出來……
現在舒謄被捉,穆統領的任務成功完成,自然要恢複女兒身。
既然恢複了女兒身,那嫁給龍將軍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算不恢複女兒身,平常跟龍將軍那個膩歪勁兒,也跟夫妻差不多了。
隻是龍將軍的原配夫人,十幾年來頭一次來春予找丈夫,就正趕上丈夫另娶,說不得還得替丈夫操辦婚事。不過這就不是他們這些小兵該操的心了,想來三爺早有安排,是以也沒人多問龍戟媳婦來了怎麽辦。在這些大頭兵的眼裏,男人三妻四妾真不叫個事,沒能耐的男人才隻娶一個。
眼下當務之急是,讓他們家的瞎子龍將軍,接受穆青禾由兄弟變成夫人的角色轉換。
阮英是親兵隊長,算幾個人當中最機靈的,便由阮英打頭陣,去找龍戟,怕人多龍戟不好意思,其他幾個便在後頭等消息。同等消息的還有迴到自己營帳的青禾。
阮英找到龍戟的時候,龍戟剛得了一把白丁送的金環厚背大砍刀,在練武場舞得虎虎生風,一眼見到阮英,忙叫阮英過來試手。阮英也是個愛刀的,脫了外衣就跳進了場子中。兩人你來我往鬥了七八個迴合,阮英落敗,跳出圈外,擦著汗想起前來的目的,問了一句,將軍覺得穆青禾人怎麽樣?
這句話提醒了龍戟,青禾素來以速度見長,這沉重的兵刃正是她的克星,急忙讓阮英把青禾叫來,要試試這刀如何克製青禾的小巧騰挪功夫。
阮英還待分辨,被不耐煩的龍戟一刀背拍走了。
阮英做媒失敗,換蕭德興出馬。
蕭德興為人平和良善,屬於人畜無害類型,又做事負責,信心滿滿必要問出龍戟的真正心思做成這個媒。
到了演武場,龍戟看見蕭德興有點不滿,明明是叫穆青禾過來試招,這阮英給我換了個蕭德興,不過聊勝於無,有個人就行,興致勃勃跟蕭德興比了起來。
蕭德興的功夫比阮英差得遠,連龍戟五招都接不下,氣喘籲籲逃之夭夭,大敗而走,連一句正事都沒來得及問,隻顧得逃命了。
迴來後,被眾人胖揍一頓。
換鄭大鄭二出馬,兩兄弟為人滑頭,什麽事都靠後不靠前,上次夜探青禾營帳倆人都屬於湊數的,這次要給龍將軍做媒,如果龍將軍同意還好說,不同意豈不是要把氣撒在他們身上?倆人一合計,帶著趙重甲一起去,一旦事情不好有趙重甲頂著,他們倆就準備後撤了。
三個人正準備走,遇見前來找龍三爺的顧敬法。
顧敬法問明原委,對於龍三爺的決定一點都不意外。
龍三爺自從聽到龍家軍戰勝舒謄的消息,就在思量把龍家軍交給誰,在龍戟和穆青禾之間搖擺,終於想到讓穆青禾嫁給龍戟的辦法。龍戟衝動,青禾沉穩,龍戟勇武無雙,能於萬軍之中取敵首級,青禾智謀出眾,擅奇兵,鬼點子多,經常出奇製勝,倆人互補,正應聯手。
顧敬法也和龍三爺一樣,第一次見到穆青禾就看出她是女子,一個女人,再怎麽裝扮,在軍伍中也不可能不被人發現的,隻在早與晚。龍三爺和顧敬法屬於第一眼就發現的。
一直以來顧敬法什麽都知道,顧敬法什麽都沒說。
現在,該輪到他說話了。
顧敬法讓阮英和蕭德興去找青禾,負責讓青禾恢複女裝,自己則帶了鄭大鄭二趙重甲三人,親自去找龍戟。
龍家軍的演武場占地很廣,外麵有官兵重重圍著,尋常人等不得入內,圓形的場地四周擺滿十八般兵刃,最中間設一四方形高台,用粗大的繩索圍住,龍戟正在高台裏練刀。
龍戟練得熱氣蒸騰,大汗淋漓,見到軍師來了,跳下高台施禮,頂著一腦門汗問他的親兵們:“穆青禾呢?我不是讓阮英叫穆青禾過來嗎?鄭大鄭二你們去叫他,重甲過來陪我練幾招。”
顧敬法一揮羽毛扇,止住就要動手的趙重甲,對龍戟道:“先別練刀,我有事跟你說。”
龍戟接過鄭大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等著。
顧敬法擺出一副正經八百的神色,煞有介事說道:“阿戟,你聽沒聽到最近城裏出了個采花大盜?”
龍戟一聽顧敬法叫他“阿戟”,就知道要糟,龍戟參軍十五年,被顧敬法坑了十五年,坑著坑著也坑出經驗來了,隻要顧敬法和顏悅色套近乎,就是要壞事。龍戟小心翼翼道:“軍師,有什麽話就直說吧。”心說你可別編什麽采花大盜的故事了。
顧敬法老神在在繼續說道:“為了捉這個采花大盜,這春予府尹王全忠可謂絞盡腦汁,他求到我這兒了,我想出一個辦法,讓人裝扮成女子引賊人出來。我來跟你商量商量,你說咱們這,誰扮女子最像?”
“那自然是穆青禾。”
龍戟心想,難道這次不是坑我,是坑穆青禾?
顧敬法道:“好,那咱們先看看她扮女人像不像。”轉身對趙重甲道,“去叫穆青禾穿上女裝,我和龍將軍要去看她。”
趙重甲領命而去。
顧敬法帶著一頭霧水的龍戟、興高采烈準備看好戲的鄭大鄭二,走向青禾營帳。
花開兩隻各表一朵,話說青禾這頭,阮英和蕭德興倆人受軍師之命,要把穆青禾打扮成女人,可憐兩個大男人,從軍以來什麽任務都做過,就是沒試過怎麽給人打扮。趕巧胭脂等女軍有任務出去了,阮英和蕭德興連個幫手都沒有。
阮英從胖廚娘那搶來一件白底繡青色小碎花裙子,他也不知道這東西叫什麽,就管它叫“半截裙”,係在腰上,垂到腳踝的那種裙子。蕭德興負責找佩飾,他哪裏知道女人該戴什麽,把廚娘的耳環、手鐲、發釵、項鏈等洗劫一空,是女人戴的都給揣迴來了。
倆人跟青禾說了軍師的主意,開始給青禾裝扮。“半截裙”往腰上一套,發釵往腦袋上一紮,手鐲一戴,項鏈一掛,有那麽點意思了,阮英和蕭德興很滿意。
青禾很不滿意。
廚娘比青禾胖得多高得多,這裙子廚娘穿是半截,到了青禾身上,在地上拖曳一尺還有餘,走路總踩到裙角,快把裙邊繡的“青花”踩成“黃花”了。
阮英給青禾頭上挽了個雙環髻,這是阮英唯一會挽的發式,看上去特別像一個丫鬟。
蕭德興把搶來的玉釵、木釵、金釵一起插在頭上,恨不得把青禾的腦袋插成箭垛子。
脖子上被掛了珍珠項鏈、金銀項鏈、羊骨頭項鏈、瑪瑙石項鏈等一共八條,重得跟戴了枷鎖一般,脖子都快斷了。
幸虧自己沒有耳洞,要不然蕭德興還不得把五六副式樣不一的耳環一齊紮進去。
最過分的是,當這倆大男人給青禾穿完衣服要化妝時,發現沒有胭脂了,一溜煙跑到廚房,偷來一盒辣椒麵代替紅紅的胭脂,要往青禾臉上塗,青禾徹底爆發了。
把倆人,一人一腳,踹走,寧願自己打扮。
阮英和蕭德興被趕出營外,遠遠瞧見趙重甲,阮英道:“你怎麽來了?你不是隨軍師去找龍將軍了麽?”
趙重甲道:“快叫小白臉準備準備,軍師和將軍就在後麵。”
阮英和蕭德興想起那副鬼樣子的青禾,臉色一起變了。
阮英道:“她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不能見人,至少得把手上的辣椒麵洗掉啊。”
趙重甲驚奇地問:“什麽,為什麽會有辣椒麵?”
阮英道:“沒胭脂了,我去廚房拿了辣椒麵,想反正都是紅的,能塗臉就行,結果她不幹,我們爭執間,辣椒麵全撒她手上了,她一腳把我踹出來了。”
蕭德興摸著被踹疼的屁/股,一臉沉痛地道:“我們已經盡力了。”
趙重甲急道:“那怎麽辦?將軍他們馬上就到。”
阮英道:“都別慌,咱們千萬要給她爭取時間,聽我的。”
於是當顧敬法領著龍戟到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阮英、蕭德興、趙重甲三個人像門神一樣威武地站在青禾營帳門口,死活堵著門不讓進。
龍戟道:“三個小兔/崽/子,這唱的是哪一出?”
趙重甲雙腳呈前後弓步站立,擺開架勢:“梁紅玉為夫擊鼓。”
蕭德興金雞獨立,來了個大雁拳法裏麵的起手式:“穆桂英大破天門陣。”
阮英說道:“不,其實是三英戰呂布。”
龍戟笑道:“還‘三英戰呂布’,怎麽,想跟我打一架?我說你們是不是閑的啊?”迴頭問顧敬法,“軍師,到底搞什麽鬼,現在可以說了吧?”
顧敬法心裏也沒什麽底,剛要搭言,從帳內傳來悅耳的樂聲,眾人一齊扭頭望向營帳。
樂聲忽高忽低,婉轉動聽,猶如清泉石上流,又似翠鳥林間鳴,仿佛暗合天地至理,直響到人心裏去。在場諸人中顧敬法是個詩書禮樂什麽都懂的,卻聽不出是何樂器演奏,搖頭晃腦細細品味一番,道:“這是什麽曲調,怎地老夫從未聽過?”
龍戟答道:“這是穆青禾沒事時愛吹的,她說,叫《梁祝》。”龍戟的好奇心已到了頂點,一把推開礙事的阮英,一撩帳簾,走了進去。
帳內,一女子側坐於案前,正在吹樹葉。
如雲墨發,未做任何裝飾,像黑色瀑布般傾瀉而下,直垂到腰間。
白裙勝雪,一直罩到腳踝,隻露出光滑細嫩的肩頭。
她屈膝側身坐著,蔥白纖長的手指捏著兩片樹葉放於唇邊,水潤豐滿的雙唇微微開合,新奇樂聲流瀉而出。
黃昏的金色陽光從帳門透出,射在她身上,給她全身鑲嵌一道金邊,如夢似幻,神仙一般。
她聽到響動,放下樹葉,迴過頭來。
臉上未施粉黛,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清麗脫俗。
最特別的是她的眼睛。
如雪地上嵌了兩顆黑珍珠,黑是黑,白是白,眼珠轉動間,每個人都生出“她在看我”的錯覺,實乃眼神太過於靈動所致。
而實際上,她很少故意用眼睛去“勾人”的,她最常見的神情是微蹙眉,瞪著眼,顯出不同於女子的英氣勃勃。
現在她就英氣勃勃地站了起來,麵向來者。
待她站起,阮英等親兵才發現她穿的裙子,是把半截裙的帶子向上提,係在胸口,裏朝外,變成白裙。至於垂著一頭墨發,想來可能因為她不會挽發髻。
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就是脖子上係的一根紅繩,紅繩綁著一塊紅石,貼在胸前,鎖骨形狀優美誘人,胸口肌膚雪白瑩潤,襯得紅石也變得貴氣逼人。
她拿出生平最女性化的步伐,雙手牽著裙角,盈盈走到龍戟身前,粲然一笑,露出一個小酒窩,柔柔地叫著:“龍大哥……”
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有一種雞皮疙瘩要冒出的感覺,齊齊去看龍戟。
龍戟不愧是龍戟。
這點小美色算什麽!
什麽場麵他沒見過?
他臉上一如既往的莊重威嚴,麵無表情。
隻不過,龍戟愣著愣著,一筒鼻血慢慢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