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沒有講座,又是周末,林笑溪想邀陳雨果出來吃個飯,陳雨果說還忙著,不過,不久應該會有時間,要她先把餐館座位都先訂好。


    應該會有時間,也就是說,也應該會沒有時間。所以,林笑溪來到餐館之後並沒有立刻點菜。她拿著菜單看了又看,像是在拖延時間。服務員開始還在她前麵,用筆尖點著上麵的菜,向她作著介紹,待了一會兒看她還在猶豫,便說那邊有人在喊,忙別的去了。


    陳雨果果真來電話說,她要陪領導去同客戶吃飯來不了了。林笑溪索然無味地放下菜單,提起包準備走人。抬頭卻看見她的導師在靠近角落的一個位置上,正與一個女孩共進晚餐。那個女孩,她是認識的,是同專業研二的學生,也是她導師帶的研究生。她看見導師在給女孩夾菜,便默想二人的關係一定不一般,本來想去打個招唿,想到這一層,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隻想快點離開那裏,不希望導師看見自己。如果他們之間真有什麽特殊關係,那她無意中的撞見定會給自己以後的學習帶來無盡麻煩。


    來到大街上,她突然對自己的學習產生了懷疑,為什麽要來讀研呢?難道僅僅是為了填補內心的空虛?難道僅僅是為了忘掉一些該忘記的人?可是,來到這個熟悉的陌生地,反倒更加不能夠忘記一些人一些事啊!


    畢業一年多了,這些日子,她是數著過來的。人說時間能衝淡一切,可是,為何卻衝不淡對那個人的記憶呢?


    想來想去,她總結出一個結論,她是為了找他而來母校讀研的,她是為了封存那份記憶而來這座城市生活的。四年,沙城,南大,這些都是她所經曆的時空;林笑溪,唐俊年,陳雨果,這些都是刻烙在生命裏的人,想忘也忘不了的。有那麽一刻她對讀研產生了動搖,可是,天地之間的寒氣,又讓她清醒過來,倔強起來,仰望著城市的燈光,她自語道:“管它呢,學習歸學習,學習是為了生活,這日子還得過呀,這學還得上呀!”


    她抬起頭,驕傲地朝前走去。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步行街,她在路邊攤順帶著買了一點吃食,付了錢,邊吃邊去毛線店看毛線。手頭的毛線快織完了,她得再選點新的買迴去。她生怕弄髒了人家的毛線,硬是在店門外吃完了,把手擦幹淨了,才走進店裏去。店家認得她,便給她介紹了幾樣新到的毛線,她選了一點黑色的和白色的,要講好價錢,買下了。出了門,她想著該迴去織毛線了,便往迴走去。


    來到春天百貨門前,她碰到了一個人,唐俊年的表妹徐美思。


    她穿戴華美高貴,裝扮像極了電視裏的貴婦人。手裏大包小包地提著,顯然是新購了很多東西。


    林笑溪想躲開她,卻被她叫住了:“林笑溪!”


    徐美思的聲音很大很特別,引得人群中有人朝林笑溪看過來。林笑溪看著提著大包小包的徐美思,沒有作聲。徐美思放下手裏的包包們,伸手過來拉林笑溪:“哎呀,好久不見了,原來你還在沙城呀!”


    林笑溪道:“這有什麽奇怪嗎?”


    她低頭看了一眼徐美思的手,分明看見了她無名指上碩大的鑽戒。難道她結婚了?她思忖著,卻沒有作聲。


    徐美思接著她上麵的話迴答道:“這沙城難道比我們鶴城還好麽?我家唐俊年也常常往沙城跑,害得我也跟著他到處跑。這男人啊,真是愛跑!”


    林笑溪一怔,不由問道:“你說誰?”


    徐美思聽她問起,忙答道:“唐俊年,你知道的呀。哦,還有一點你不知道,他不是我表哥,過去不是,現在也不是。”


    林笑溪又一怔,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壓抑得她好難受。果然,徐美思很快地補充道:“他現在是我丈夫,我們去年暑假結的婚。對了,忘了請你喝喜酒了。我說要請的,可他不肯,想是怕你見了傷心吧!”


    她在林笑溪前麵晃動著那枚戒指,弄得林笑溪眼花繚亂,心緒不寧。


    唐俊年竟然真的結婚了,他娶的竟然是他在她麵前叫了四年的表妹徐美思,這也太捉弄人了吧?難道他對她林笑溪的感情全是假的,對徐美思的感情才是真的?


    徐美思常常來學校看“表哥”,也常常看見她林笑溪與唐俊年在一起,她竟然不吃醋!


    現在想來,她林笑溪就是一個大傻瓜,一個天大的傻瓜,原來,他們才是一對!可是,四年裏,唐俊年在校的日子裏很少在外麵夜宿,常常在“家”裏住,她沒有理由懷疑,他和徐美思之間有不正常的關係。難道,她林笑溪是他唐俊年的愛情備胎,他深愛的是沒有和他同居的徐美思?她想到了肉之戀和靈之戀!


    那一刻,她把自己想得很下賤,原來,她與唐俊年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僅僅隻是利用了她的肉體來溫飽整個大學生活。還未等到畢業,他就做了逃兵。一去就杳無音訊,直到陳雨果告訴她他結婚了,她才第一次知道他的消息。而現在,徐美思站了出來,向她證實,他唐俊年確實結婚了,而且新娘就是她徐美思。


    她的腦袋很亂,真的很亂,這個消息力量太猛,擊毀了她所有的自尊,以致於,她失去了正常思維的能力。


    可是,徐美思卻更加得意了,道:“你們同居四年,我一直知道,可是我不傷心,因為,他最終是我的!我們早有婚約的!幸虧有你那四年的照顧,他現在可會對待女人了,對我啊那可是溫柔體貼至極啊!男人總得經曆幾個女人才會成熟,這句話還真不假,林笑溪,我謝謝你啊!”


    林笑溪隻覺得有股氣直往上湧,天地在眼前打轉,分不出哪是天哪是地,她好想叫一聲“媽媽”,那樣無助,那樣無奈,要是媽媽在身邊該多好啊!這樣想著,眼淚就流了出來。她強自穩定了一下情緒,對獰笑著的徐美思大吼一聲:“滾!”


    徐美思提起地上的大包小包,扭了一下腰,道:“我會滾,不過,我會坐著我的寶馬一塊兒滾!你呢,隻好坐到地上打滾了!小心點滾啊,沒有人會扶你的!”


    眼見著徐美思傲慢地坐上了寶馬,打開玻璃窗朝她笑笑,又關上玻璃窗揚長而去。林笑溪閉上了眼睛——


    寒風在耳邊吹,人群在耳邊聒,現實向她打開了一扇進不去出不來的銅門,讓她覺得窒息難受!


    她想哭,卻不知道向何人去哭!這座她待了四年多的城市竟是如此的陌生和冷漠!她提著一袋毛線,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把它們全都拆開來,圍成柵欄的樣子,或是繭的樣子,把自己困在裏麵,與這個陌生的城市隔離開來。她永遠不想出來,永遠不想!


    她覺得惡心,徐美思的話的確惡心到了她。她想吐,想把他與唐俊年每一次接吻的氣味全吐出來。是的,她吐了,吐出來的全是剛剛吃下去的小攤食品!吐淨了,還想吐,巴不得把五髒六腑全吐出來!


    吐完了,她喘著氣,幹嘔著,渾身顫抖,無所適從。她覺得她就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消失之前,她得告訴陳雨果。


    “雨果,我想我是快死了。我堅持不了了,你——”


    她沒有說下去,像醉了酒的人一樣,放下電話哭泣著,歇斯底裏。


    “喂,你在哪裏,我就來!”


    陳雨果著急地朝電話吼著,同桌吃飯的人都奇怪地看著她。


    “對不起了,我得離開一會兒,要不然,我很可能見不到我最好的朋友了!”


    陳雨果提起包就往外走,到了酒店門口攔了一輛的,直奔步行街春天百貨。


    林笑溪感覺到有人在扶自己,她表情痛苦地朝陳雨果看了一眼,嘀咕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陳雨果道:“你的電話一直沒掛,背景音是春天百貨的廣告。”


    林笑溪道:“這麽說,你是救我來了?”


    陳雨果扶起她道:“救你的人是你自己,我可沒那能耐。”


    林笑溪道:“我是想救我自己啊,不然也不會給你打電話了。”


    陳雨果道:“我當然也想救你啦,不然,我也不會冒著被炒魷魚的危險,到這兒來!”


    林笑溪笑著笑著就又哭了道:“我不想死,可是,我現在比死了還難受!”


    陳雨果把林笑溪扶上的士,要司機開往通程酒店。


    “你是不是見到唐俊年了?”到了1806房間後,陳雨果問道。


    林笑溪道:“我見到她老婆了。你知道他娶的人是誰嗎?”


    陳雨果道:“據說是一個富婆。”


    林笑溪道:“是徐美思,原來她不是他的表妹啊!”


    陳雨果本來手裏拿著一個枕頭的,此刻,她把枕頭往床上一扔,大聲道:“什麽?唐俊年娶的人竟是徐美思,那個三流本科生?不可能!”


    林笑溪仰躺在寬大的床上,眼睛直盯著天花板,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道:“我剛剛見到徐美思了,被她羞辱了一頓。同居有風險,戀愛要謹慎啊!”


    陳雨果聽後,也非常氣憤,拔腿就要往門外跑,林笑溪嗬道:“你去哪裏?”


    “我要去問問唐俊年!”


    不一會兒,陳雨果又迴來了,林笑溪側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問道:“你問到了嗎?”


    陳雨果答道:“你自己問吧,他來了!”


    “啊!”林笑溪忙別過臉來,一眼見到了跟在陳雨果後麵的唐俊年。


    真的是他?是人還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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