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果看著那兩條紅杠杠,心裏暗喜。多虧那些紅牛!


    是的,她懷孕了。驗孕棒上顯示了,去醫院檢查,也證實了。


    她千真萬確懷上了龍海柯的骨肉。隻是,他不知道。


    她不需要他知道。


    紅日,藍天,綠草,這夏天簡直美極了!


    陳雨果想見龍海柯,理由都不需要想。他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這就是最好的理由。


    她坐在沙發上,慵懶,靜美,然後,拿著手機,用手指一點,那個號碼就被她撥下了。


    “嘟——嘟——”才叫了兩下,就被對方掛掉了。


    陳雨果稍微有點失望,暫時不打算繼續撥下去。見茶幾上有蘋果,順手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咬蘋果的同時,一個主意也誕生了。


    她撥下林笑溪的電話,才響了一聲,她就接了,像守在電話旁邊一樣。


    “親愛的果果,有什麽事嗎?”林笑溪帶著笑的聲音隔著空氣傳來。


    陳雨果咬下一口蘋果道:“沒什麽,想你了唄!”


    “想我就聚聚唄!”


    “行!沁園春餐廳見!”


    “那個——”


    “我喜歡那裏的菜!”


    “嗯,好吧!”


    她知道林笑溪忌諱那個地方,畢竟在那裏,有兩個男人為了她打過架。但是,她陳雨果就想要她去那個地方。她知道,林笑溪不會拒絕。因為,她不會輕易拒絕閨蜜的要求。再說,當初她住院時,她可是照顧了她的。


    閨蜜?你丫,誰是林笑溪的閨蜜呀!


    陳雨果換衣服時,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陶醉了好一會兒。化妝塗唇彩時,猶豫一下,還是把唇彩筆放下了。為了孩子,女人是可以放棄一些東西的,例如美麗。再過幾個月,她就可以當媽媽了。龍海柯那麽癡情的人,不會對他的孩子不管的,當然也許也會因此而接納她。母憑子貴,古代如此,現在亦然。


    來到餐廳,陳雨果又裝作拿林笑溪的手機看新聞的樣子,給龍海柯發了條短信:我在沁園春餐廳,可以出來坐坐麽?


    短信發出不到一分鍾,就見到了迴信:好的,等我。


    見到短信的那一刹那,她抬眼看了一眼林笑溪,臉色都變了。


    林笑溪發覺後,問道:“怎麽啦?”


    “沒什麽!”她言不由衷地迴答著。一邊迴答,一邊就把那兩條短信給刪除了。


    不一會兒,龍海柯出現在她們麵前,見了陳雨果,有點驚訝:“喲,你也在?”


    陳雨果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笑笑。林笑溪則驚詫不已,問龍海柯道:“你怎麽來了?”


    龍海柯打了個響指,要服務員再端一杯白開水來,然後,挨著林笑溪坐下。他顯然對林笑溪此問不屑一顧。


    陳雨果看著龍海柯的表現,垂了眼皮,暗裏笑著。你總算來了,好久不見,還真是特別想念。想見還那麽難,隻有利用林笑溪,才能達成所願。


    服務員把水放在桌上,轉身就要走,龍海柯連忙叫住,道:“別忘了炒個豬蹄膀,感覺特餓。”


    林笑溪白了他一眼,道:“多久沒吃東西了。”


    “三秋,三秋啊!”龍海柯拈開手指,優雅地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


    陳雨果忍不住笑出聲,龍海柯見了,歪了頭,打量了一下:“你這個好閨蜜也在呀!小溪的好閨蜜呀!”


    龍海柯此話是話裏有話,因此說此話時,盯著陳雨果的眼神也別有深意。陳雨果心裏有氣,卻不好發作,隻是埋在心裏。


    “我本來隻想和雨果好好吃頓飯的,沒承想,你倒很識時務地跑來了。”


    林笑溪不懂他們之間的暗語,仍舊說著龍海柯,對他的貿然出現,有點反感。


    龍海柯舔著玻璃杯,拿眼直瞪陳雨果,然後道:“我真的是不該來啊!我怎麽會到這裏來打攪二位享受美餐呢?”


    他的話陳雨果聽得懂,這個江湖老狐狸,他早已識破了陳雨果的陰謀,卻沒有言破。


    倒是林笑溪什麽也不知道,隻以為他正好路過此地,見了她倆才進來的。


    “既然來了,就吃了你的豬蹄膀再走唄!”林笑溪輕聲道。


    龍海柯一聽,是挽留他的意思啊,得,正中下懷。他一高興,不禁拍了一下林笑溪的肩膀,道:“夠意思!”


    “哎喲!”林笑溪痛得呲牙咧嘴,條件反射般用另一隻手去護,而那手上的杯子則朝龍海柯擲來,杯落水灑,弄得龍海柯滿胸的水。


    龍海柯意識到自己弄痛了林笑溪的傷處,顧不得自己身上的水,忙問道:“對不起,我太魯莽了!你痛不痛,痛不痛啊?”而雙手並沒有挨她的身,隻是張開著,停在半空中,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


    陳雨果見他對林笑溪憐愛有加,心裏早不是滋味,卻匆匆掩飾住,也裝作關心林笑溪的樣子,站起來問道:“小溪,沒事吧?”


    林笑溪痛得閉住眼睛,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我拍得這麽重,怎麽會沒事?”龍海柯把火頭對向陳雨果。


    陳雨果也不依不饒,趁機反擊道:“你這人說話重,行動也魯莽,總喜歡傷害別人,還自以為是!”


    龍海柯見陳雨果說話火藥味十足,話鋒也就更衝了她來:“到底是誰傷害誰?你心裏比誰都清楚!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


    陳雨果被龍海柯這句炸藥包一樣的話惱住了,塞了氣,起伏了胸,指著他,卻說不出話來,爭拽了半天,才擠出兩個字:“你-你-”


    龍海柯那張亦正亦邪的臉,此時正沒好色地對著陳雨果,令陳雨果悲羞兩端。


    林笑溪忍了痛,吐出話來:“你們別鬧了行麽?你們看看人家服務員都以怎樣的眼光來欣賞我們這桌,才賠了人家桌椅多久,又擺出這麽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人家都怕了咱們了!可不可以消停消停,和和氣氣地吃頓飯。”


    此時,有人送豬蹄膀過來,放在桌上。


    “幾位請慢用!”


    是男人的聲音,龍海柯移目來看,竟是餐廳經理。


    “怎麽勞煩你親自送來!”龍海柯問道。


    那經理抬了眉,堆了笑,道:“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哦,那邊還有點事,龍總,有事再招唿我,保證隨喊隨到!”


    經理走了,林笑溪抿了下唇,責怪龍海柯道;“人家都怕了你了,怕你鬧事影響別人做生意,趕緊親自過來提醒你,若你還不識時務,我們是沒臉再進這家餐廳了!”


    龍海柯嗬嗬一聲冷笑,側了臉,看著林笑溪道:“這是唐俊年家開的餐廳,你怕他,我不怕他!”


    說著,徒手抓了一塊豬蹄膀,塞在嘴裏就是一咬,嚼了幾嚼,又接著咬接著扯接著嚼。


    江湖黑客,到再白的燈下,都照不白!


    龍海柯自己吃完兩塊,才來招唿林笑溪:“吃呀,看我做什麽?吃!”


    說著,塞給林笑溪一塊:“吃,趕緊吃,吃哪兒補哪兒,你不是肩膀痛嗎?”


    林笑溪被他捉弄得哭笑不得,加之肩膀還痛著,理都懶得理他了。而陳雨果則恨恨地瞧著二人,也伸過手去,抓了一塊,猛地咬了起來。


    她咬的不是豬蹄膀,是林笑溪!


    吃完飯,迴到家裏,陳雨果哪哪都不舒服,狠手一甩包,沒洗臉沒洗澡,連衣服都沒脫,就上床睡了。


    林笑溪拒絕了龍海柯的護送,自己獨自迴家。來到樓下,早見唐俊年站在那裏,朝她樓上的窗口望著,旁邊停著他的寶馬。


    路燈白迷,唐俊年身著深藍色西裝褲,淡藍色襯衫,筆挺而認真地站著,手裏握著手機,他的影子在路燈下縮成了一個小團。


    這情景多麽熟悉。多年以前,在南大校園籃球場的路燈下,有個帥哥拿著籃球,站在那裏等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拿著才起頭的毛線衣,從那邊走來。


    “小溪,快來,陪我練一會兒球!”


    暑假的校園裏,晚上,靜寂無人,隻有他籃球發出的啪啪聲~~~~


    那時,他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專利,擁有專利可真好!


    她早把她的專利無償地獻給了他,而他呢?


    想至此,迴憶結束,現實襲來。


    她走至唐俊年身後,輕聲道:“你,怎麽在這裏?”


    唐俊年一聽是林笑溪的聲音,於是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她的眼眸,道:“我來看看你!”


    林笑溪笑笑道:“現在看到了,不早了,迴去吧!”


    說罷,朝前走了兩步,又被唐俊年輕叫住:“可以和你說兩句話麽?”


    林笑溪沒有迴頭,道:“我累了,有什麽話以後再說吧。”


    路燈拉長了林笑溪的影子,唐俊年上前去,攔在她的前麵,林笑溪一驚,抬頭望著他,沒有說話。


    “讓我說完,我就走!”


    “~~~~~”


    “我愛你,一直沒變!”


    唐俊年深邃的眼眸發出灼熱的光芒,直射向林笑溪的瞳孔深處,令她一陣戰栗。他不由自主地雙手扶住她的雙肩,令她痛,令她悸。她不由掙了一下,唐俊年立即顫抖著嘴唇,輕聲道:“對不起,弄疼你了!”


    林笑溪皺了一下眉頭,抿了一下嘴唇,要說不痛,那是假的。


    “我把對你的愛,變成一種折磨,對她,對自己!隻有麵對你,我還像是個人。”他壓低的聲音,聽來讓人恐懼驚悚。


    唐俊年像是一座火山,明明有熔岩就要迸裂而出,卻用一層薄薄的地表把它覆蓋住。站在地表的人,戰戰兢兢,隨時迎候它的爆發。它一旦爆發,那人就將肉毀骨蝕,灰飛煙滅。


    “聽著,當著你的麵,我還是人,對她,我是獸,你知道嗎?我是獸!”


    唐俊年說的話令林笑溪惶恐不已,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他獸性的一麵。


    “所以,當我需要找迴自己的時候,就會來找你!一站在你麵前,我就變迴了我自己!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是同你一起度過的,南大、浦州、柳樹灣,都像芯片一樣植入我的大腦,而你是我的讀卡器,沒有你,一切都無法呈現!”


    林笑溪呆呆地看著唐俊年,這個英氣逼人的小夥子,如今變得如此心事重重,人格分裂,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商場可以把窮人變成富人,也可把正常人變成瘋子。


    “我沒你說的那麽重要,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位置,有妻子,有孩子,這還不能令你舒心滿意嗎?”林笑溪反問道。


    唐俊年聽她如此一說,抬頭望天,長籲一氣,苦笑道:“曾以為知我者笑溪也,如今看來,連你也遠離我而去了。最遠的距離不是人身相隔,而是人心相離!我累了,真的累了!”


    他轉過身去攤開雙手,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失望之至。林笑溪見他如此,心裏也很難受。她默默地前進一步,從背後抱住唐俊年,將頭側貼在他背部,輕聲道:“你所處的位置,外人真的很難懂,或許我們錯以為你活得很幸福,以致於無法理解你的苦楚。對不起!”


    唐俊年仰天而歎,竟哭出聲來:“我現在是騎虎難下,身處兩難境地,進不是,退不是,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


    林筆溪仍舊抱著他,聽他發出如此悲慨,不由得內心愀然,也流了淚,哽咽道:“如果覺得累,就退下來吧!要為自己活一次!”


    唐俊年握住她放在他腰間的手,緊緊地,閉了眼,喃喃道:“我能嗎?一旦我退下來,唐家在唐氏集團就會徹底失勢,不僅如此,唐氏集團更會受到徐英明的掣肘,甚至被他吞並。唐氏的所有禍患,全來自於我。如果不是徐美思非我不嫁,我也不會活得如此被動;如果不是徐英明借我薄待他女兒作托詞,公司也不會遭受泰山壓頂之災。麵對一個我不愛的女人,我卻要裝出十分愛她的樣子,但是,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真愛她的!然而,我所有的一切均逃不過徐英明那個老鬼的眼睛。我活得很累,表麵是老總,實質是人質,是被徐家挾持的人質。”


    林笑溪似有所觸動,輕聲道:“我明白!我全都明白!”


    唐俊年輕輕掰開她的手,慢慢轉過身來,注視著林笑溪:“你我都沒有罪,卻被生活叛了罪,且沒有申辯的權利,隻能無言認罪。要是唐氏垮了,我隻能以死謝罪!”


    林笑溪忙抽出右手,伸過去捂住他的嘴,道:“別提死,真的!”


    唐俊年雙手抱住林笑溪,下頦抵住他的頭,啟唇喃喃道:“我不死,大哥就要去死,他的高血壓和暴脾氣,是兩顆催命□□,不是要他的命,就是要我的命!富貴險中求,金錢拿命提,身在商場心不由己,的確如此啊!”


    林笑溪流著淚,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我明白!”


    夏夜的風,輕輕吹拂在花草樹木上,它們都陶醉在香風賜予的美好意境中,怎會讀懂傷心人兒流的淚。不懂也罷,不懂也罷,隻待夜深安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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