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燈火通明,卻一個人也沒有。走進去的那一刹那,她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陌生的領地。她又何曾對這個地方熟悉過?


    她靜靜地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隨即又打開電視,斟上一杯茶,有心無心地喝著茶,看著電視。她想,他們一定是有事去了,一會兒就會迴來的。他們?嗬嗬,他們!


    她已開始把他們放在一起稱唿,他們倒像是正兒巴經的一對。隻是,以唐俊年的癖好,這個任芬芬又能“得寵”多久呢?


    她突然想到了徐美思,真的徐美思在這個家裏,是不是也常常產生這樣的哀怨呢?


    時空開始錯位,她仿佛覺得徐美思就站在自己麵前,與她這個假徐美思默然對視。她開口了,語氣沒有生前那麽尖刻。


    “林笑溪,你如今做了我,住進了這麽豪華的別墅,享受著唐俊年所能給你帶來的一切,感覺怎麽樣呢?”


    “感覺很不好。這不是享受,是折磨。”


    “你誇大其詞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做唐俊年的妻子麽,怎麽,改變初衷了?”


    “我隻是執著地愛一個人而已,我並沒有錯。”


    “錯?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誰能說自己沒犯過錯?我錯就錯在太愛他,愛得沒有了方向,愛得失去了尊嚴,愛得連沒命的事情都會去做。”


    “你那不是愛,是欲望,是占有別人的欲望。當你心裏充滿占有的欲望就會失去自我,一個連自我都失去的人,怎麽會顧惜自己的生命?”


    “林笑溪,你敢說你沒有失去自我?你敢照鏡子麽?你的一切現在都還是林笑溪的麽?哈哈哈,你不是變成我了麽?要說占有,現在你不僅占有了我,還占有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的情人,我的父母,我所擁有的一切!林笑溪,你看著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說著,徐美思推出一塊很大的鏡子,放在林笑溪麵前。林笑溪大驚失色,捂嘴驚唿:“啊,這不是真的!”


    她大唿著一震而起,睜眼看時,唐俊年那張魔鬼般的臉又緊貼在她的麵前,她不由又大唿起來:“啊~~”


    “什麽不是真的?我和任芬芬的事?告訴你吧,是真的,我對誰都是真的,就對你真不起來!”


    唐俊年對驚夢而醒的“徐美思”沒有半點慰問之心,反倒變本加厲地打擊她。


    林笑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閉上眼,喘氣平複自己的心緒。她實在是不想麵對那張邪惡至極的臉,寧肯沉湎於驚夢中。相較而言,夢鏡的可怕敵不過現實的殘忍。


    “唐先生,你剛剛給我買的貂皮大衣很好看的!”一個脆脆甜甜的聲音在大廳裏亮起。


    任芬芬在大廳一側的落地大鏡前試穿著一件白領藍質的貂皮大衣。在絢爛燈光和白色毛領的襯托下,她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顯得更白皙可人。她正值一朵花的妙齡,穿什麽都好看。再加上有有錢人疼有心上人愛,更穿上這麽一件名貴衣服,那不是錦上添花,更增□□麽?


    唐俊年循聲望去,剛剛那張對向“徐美思”的魔鬼之臉,在目光觸及到那年輕的軀體時,立馬變成了一張帶著憐愛透出欣賞之意的春花之臉。


    林笑溪虛眼望向他,迴想著他大學時代的樣子,一種歲月的滄桑感梗塞住了心空。


    他們兩人在落地鏡前比劃著恩愛,“徐美思”則冷然離開沙發,上至樓上。該幹嘛幹嘛,洗澡看書睡覺。


    她總會在無路可走之時,顯出林笑溪式的思維:他愛他的,我做我的,沒有他明日的太陽也會照常升起。


    從小到大,她都是靠這種思維活過來的。這是一種堅強的體現,這是一種豁達的人生觀,這歸根結底是一種生存智慧。


    她要活下去。她雖然變臉為徐美思,卻不想像徐美思那樣,愛一個人愛得連命都不要。徐英明想讓她成為徐美思來領受唐俊年的折磨,意圖還是想讓她在自己最愛的人的折磨下死去。別人越是希望她死去,她越不能讓別人得逞!


    她是誰?她是徐美思,但她終究還是林笑溪!


    看著她不爭不鬧,唐俊年倒很是意外。那晚,他故意與任芬芬在客廳裏顛鸞倒鳳,想惹怒那個“徐美思”。可是,沒有!


    他花樣百出,動靜特大,也沒能把“徐美思”從那個房間裏逼出來。


    他突然累了。累倒在任芬芬的懷裏。


    至此一刻,林笑溪已經對唐俊年死心了。可是,不知為何,心縱然是死了,也還是裝著他的。


    第二天,任芬芬與唐俊年在餐廳裏上演著更恩愛的一幕。


    徐美思沒有半點吃醋之意,至少在表麵上是這樣。


    唐俊年斜著眼睛,觀察著“徐美思”,他究竟希望她怎麽樣呢?


    “你竟然能如此大度,換作林笑溪是決然做不到的!”待任芬芬去廚房收拾碗筷時,唐俊年突然拉過“徐美思”的手,陰陰地說道。


    不知為何,他在此時竟然還會想起林笑溪!他在與任芬芬恩愛到死之時,也會想起林笑溪麽?


    見過虛偽的男人,沒見過這麽虛偽的男人。唐俊年,做什麽都要做到極致!


    他沒有移目,仍毒毒地看著她,想逼出她的反應。可是,她無動於衷。沒有表情,也沒用言語迴答。


    餐廳晨暉已滿,燈光卻也不弱。


    唐俊年的手機突然響起,公司有事要他立即起身去處理。


    “知道了,”


    冷峻的臉上,壓著尊嚴,緩緩地翕動嘴唇,沉沉地說出幾個字。眼睛朝向前方,那裏是一塊鏡子。想必,他在欣賞自己的表演吧。這種表演,經商的人是慣用的,他也不例外。從唐俊年同學變成唐總,除了順其自然,就是裝。


    “唐先生,你要出去麽?”脆脆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當然不是“徐美思”的。“徐美思”正端著一杯茶在喝,他要去做什麽,似乎與她無關。


    “給你去拿件衣服吧。”仍是那個脆脆的聲音,“徐美思”仍舊品著茶。


    在唐俊年的生活裏,她隻要扮演妻子的角色即可,至於賢惠勤勞什麽的,自有想獻殷勤的人去表現。


    “不用,我自己去取。”


    唐俊年話落有質,容不得那個可人兒再說一次。他上樓之前,對著冷著臉的“徐美思”道:“你比以前更差了。如果是林笑溪,她絕對已經把衣服拿下來了。”


    “徐美思”終於斜睨了他一眼,正與他對視。他立即撤下目光,掉頭朝樓上走去。


    他上樓下樓,隻在一瞬間。


    出門時,他已經變成了總裁的模樣。到達門檻時,他停住,因為他聽到“徐美思”說了句:“我放過你,你會娶林笑溪麽?”


    就在停住的那一刹,任芬芬多了一句嘴,這一句顯得她更不可愛了。


    “林笑溪算什麽呀,別老在唐先生麵前提起那個空氣一樣的不存在!”


    唐俊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道:“她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


    “徐美思”臉上閃過冷冷一笑,一瞬即逝,無人能夠察覺,像嘲諷,像得意,像不以為然。


    “你可以離開唐家了,在我迴家之前,從這裏消失!”


    唐俊年的話擲地有聲,但這不是對“徐美思”說的,而是對那個昨晚上得寵於他而得意忘形的人說的。


    “唐先生,我愛你!你不能這樣做!”


    任芬芬說這話時,隻有“徐美思”能聽見了,因為她的唐先生已早跨出了大門,並呯地一聲把大門關得鐵麵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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