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時,扮演皇帝的演員高凱風突然走了過來,拍了拍正在一旁喝水的琴師雲從遊的肩膀。雲從遊抬起頭來,問景離,要一起去吃飯嗎?景離笑著搖搖頭。


    景離在劇組是個特殊的存在,他是劇中名正言順的男一號,但也是劇外獨坐冷板凳的演員。倒不是劇組對他有什麽特別的排外,而是他自己主動地把自己隔離了。拍戲的時候,他很投入,拍完戲後就抽身,連一點多餘的應酬活動都不願介入。


    盡管如此,劇組的人還是很喜歡他,和他搭對手戲很舒服,他不搶戲,不搶台詞,還會主動幫助對方遮掩一些瑕疵。


    《笙歌》這部戲,前一半,是他和琴師的對手戲,後一半,是他和皇帝的對手戲。皇帝和琴師在劇中自始至終沒有對手戲,他們永遠是一個高高在上,一個居於偏殿,連一次同框都沒有。


    但景離發現,他們兩個人是很熟悉的。當然,別人是什麽樣的關係,景離本來也不在意。


    晚間的時候,雲從遊再一次走到正在卸妝的景離身後,對著鏡子裏的人說,一起吃個晚飯吧。景離想了想,覺得推辭不過,就答應了。


    吃飯的地方是路邊的大排檔,燒烤擼串,是高凱風選的。景離保持著一貫安靜的風格,充當兩個人的背景板。


    高凱風一直很熱情,招唿大家多吃些。而雲從遊的態度卻有些冷淡。


    “從遊,你喜歡的烤魷魚!”


    高凱風興致勃勃地將鐵簽遞給雲從遊時,對方伸手擋住了,低聲說:“你別管我,吃你的好了。”


    景離向雲從遊看了一眼。高凱風訕訕地縮迴手,沒說什麽,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喃喃說道:“咦,給你點的茄子煲還沒好啊!”一邊伸長脖子對外麵喊著:“老板,我們還有一份茄子煲啊,是不是又忘了?”


    雲從遊抬起頭來,看著他,淡淡地說:“沒事,不急。”


    高凱風嗯了一聲,大大咧咧地吃著擼串,直吃到滿嘴流油。又轉頭對景離說:“木子,你的真名叫什麽啊?”


    “景離,景色的景,離別的離。”


    “誰給你起的這名字,聽起來,不大吉利的樣子啊!”


    雲從遊打斷了他的話,說:“小風,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啊!”又轉頭對景離說:“他這個人說話就是這麽氣人,我都忍他忍了二十多年了。你不用搭理他。”


    “我也沒說錯啊。誰家給孩子起名會起這麽個名字?”


    景離並不介意,淡淡一笑,說:“我滿月的時候,我父母帶我去廟裏還願,抽了一簽,是離卦。所以就起名叫景離了。”


    高凱風眯著眼,嘴裏嚼著烤肉,含糊不清地問:“離卦,又是什麽東西?”


    雲從遊白了他一眼,“別問了,就你這個腦子,說了你也不懂!”


    “不懂才要問啊!”


    “離,不是離別的意思,是罹難的意思。”景離覺得這人倒是有趣,笑著跟他解釋說:“人身處危險之中,要借勢而為,但要謹慎選中目標,柔順中庸,才能化險為夷。否則,會陷得更深。”


    “嗷!”高凱風嘖嘖嘴,“那豈不是更慘?”


    雲從遊終於忍不住,抬起手來一巴掌唿到他的背上,“你特麽的臭嘴,別說了啊!”


    三人說說笑笑的吃飽喝足,還喝了不少酒,高凱風接了個電話,語氣裏盡是寵溺,然後迴過頭來對二人說:“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剛下夜班,我得去接她,先走了哈。”


    他想了想,又俯下身對雲從遊說:“兄弟,你先幫我付下錢,迴頭我再請你。”


    “屁話,我還需要你付錢了?”雲從遊淡淡一笑,“快滾吧。”


    高凱風笑笑,然後屁顛屁顛地跑了,雲從遊垂下頭,盯著自己的大腿發呆。景離也不說話,看著桌子上還有開封的一瓶酒,便給他和自己斟上了。


    雲從遊抬起頭來,看著景離,眼睛裏仿佛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看不真切。他想說點什麽,但最終也沒說,隻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景離也陪他幹了一杯。


    俗語說,人不可貌相。景離看起來白白淨淨,頗有些文弱的模樣,其實酒量非常的好。反而是雲從遊這樣一個看起來三分痞氣的男人,居然兩瓶酒下肚就醉得直不起身。景離扶起他,問他在哪裏住,他嘴裏嘟囔著,說不清楚。


    景離歎了一聲,感歎自己這總是要應付醉鬼的命,一邊架起他的胳膊,帶他迴到自己的酒店公寓。所幸雲從遊不算太胖,這一路走得倒還不算十分艱難,但也把景離累得喘不過氣。


    他把雲從遊扔到了床上,給他脫了鞋,讓他盡可能地擺好姿勢躺好。


    這是劇組給他訂的單間,麵積不大,隻有一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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