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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最後一科考完,季蟬語迴到家,朝書桌上那幾張紙拜拜:“唉,我居然拿你的墨寶,保佑期末不掛科,真是暴殄天物呀。”


    有的課有平時分,上半年她拍了部電視劇,三到五月在劇組,沒去上課,平時分沒了,隻能力求卷麵分夠。


    晚上,季蟬語被老爸一個電話叫迴他那,送一幅古畫到施家。兩家常互送東西,各派小年輕承擔起跑腿的任務,上次施明赫來她家,她窩在二樓裝作不在。


    煩他。半年前,季蟬語首度收到卡便拜他所賜,不是好人卡,是妹妹卡,附經典名言“我隻把你當妹妹”。


    今天一來施家,碰到施明赫帶了女朋友來做,季蟬語暗道倒黴。


    她剛想上樓,女孩開口喚道:“我該叫小嬸吧?小嬸好。”


    八竿子打不著的拉郎,施明赫簡直想說句離譜:“亂叫什麽。”


    “你不看娛樂新聞的嗎?”女孩在施明赫耳邊概括新聞,“明星和異性去玩密室,通常代表他們很親密。”


    “腦洞收收。”施明赫懶得再費口舌糾正女朋友的刻板印象。


    他望向季蟬語,轉迴女朋友那,鄭重介紹道:“這是我世交家的妹妹。”


    施明赫不配被她當哥,季蟬語向他女朋友打招唿:“小姐姐你好。”


    由季蟬語主動,尷尬隨之消解,女孩迴以問候:“你好。”


    “我找爺爺有事,先上樓了。”季蟬語攜畫上樓。


    剛的烏龍事件,女孩的話啟發了她,某天要能居高臨下,聽施明赫畢恭畢敬叫她“嬸嬸”,那可比此前千方百計攻略他爽多了。


    出國參加完學術會議,施俊迴了家,他一進廳,施明赫帶女朋友問好:“叔叔。”


    “怎麽幹坐著,不去找你爺爺聊會天?”他問施明赫。


    “小語在,估計和爺爺下棋呢。”施明赫錯過了女朋友八卦的眼神。


    但施俊沒錯過,那女孩慢慢坐直,悄悄摸出手機解鎖,都沒逃過他的眼睛,看動作,她八成想實時分享近在咫尺的娛樂新聞。


    君子有成人之美,兩個真晚輩在,他要成全晚輩的一顆八卦心。


    “是嗎。”施俊輕笑,“我上去看看。”


    瞥見那女孩飛快打著字,他雙手插兜,邁上樓梯。


    “你叔叔這樣哪高冷了?我看他是高興。”女孩用貨不對板來形容此番拜訪,“你還說沒貓膩?”


    “不要隨意揣測我叔叔。”本能排斥女朋友對施俊的曲解,施明赫正色道,“他思想非常高尚,是在關照我們晚輩。”


    打開書房門,“高尚”一詞落入施俊耳中,他恍若未聞,對父親說:“爸,我送小語迴去。”


    “去吧,我換身衣服,去接你媽。”老爺子身子骨硬朗,不用人扶,叫司機備車,迴屋換衣服了。


    “爺爺再見。”到一樓,季蟬語又和小情侶告別,“拜拜。”


    大家都要走,施明赫忽覺無聊,不如出門玩點別的。


    “我們也走吧。”他對女朋友說。


    路上,季蟬語掏出手機,人機對戰下圍棋。周圍朋友沒幾個會的,且會的更愛打麻將,她總約不到人下棋。


    十字路口等燈,施俊看副駕駛的季蟬語,手機在棋盤界麵:“棋還沒下夠?”


    “沒下夠。”季蟬語盲猜施俊會下棋,“九點十五了,你有空嗎?困嗎?跟我下兩盤?”


    “好。”施俊欣然應允,“飛機上睡飽了。”


    他棋牌涉獵算廣,唯獨沒接觸過圍棋。不礙事,他能現學。


    顧忌著外人承受不住她空調的度數,進門季蟬語將空調調到26c,人體體感最舒適的溫度。來到茶室,她找出棋盤和棋子擺上:“來,坐吧。”


    斜前方的長幾上,一尾金魚在缸中歡快遊動,施俊問季蟬語:“那是你新買的小金魚?”


    她朋友圈發過。


    “是呀,求個好運。”茶室鋪了大塊的竹編地墊,季蟬語挪到魚缸旁,拿魚食投喂,“我逛花鳥市場買的。”


    魚缸的加熱棒太顯眼,施俊一眼就注意到:“大夏天魚缸插加熱棒,你空調喜歡溫度低的?”


    “23c。”季蟬語可憐兮兮地眨巴眨巴眼睛,“他們說我這叫陰間溫度。”


    乍遇同道中人,施俊說不意外是假的,他好比異類,季蟬語則是他難得的同類。


    “這麽說,我比你更陰間,我夏天開22c。”他說。


    “太好了,其實現在我嫌熱。”季蟬語手機遙控空調,調成23c,“在外邊我會隨大流。”


    “這周你方便調低嗎?”施俊問得含蓄。


    “啊……那周我會調成26c的。”季蟬語的臉紅絕非戰術,她起身跑路,“我去拿酸梅湯。”


    “謝謝小語招待我。”施俊目光專注,擺出溫和的好姿態。


    目送季蟬語離開茶室,他馬上查閱圍棋入門,爭取速成。


    “朋友來玩,我都用的一次性紙杯。”季蟬語提了玻璃茶壺來,倒出兩杯冰鎮酸梅湯,“下午放冰箱的,喝著剛剛好。”


    冰涼的酸梅湯順食道流進胃裏,透徹的涼意沁人心脾。施俊最不喜歡夏天,就在今天,他對夏天的惡感奇跡般減輕一點點。


    他遇到了一個,能和他一塊吹低溫空調的人。


    開局落子,施俊輕咳兩聲:“據我所知,我爸是臭棋簍子。”


    俗話說,和臭棋簍子下棋,越下越臭,季蟬語被激得再度臉紅。她後手落子,棋子在棋盤上碰出聲響,鼓起兩頰抗議。


    不帶開局就打擊人的!


    “又裝生氣呢?”施俊好整以暇,看季蟬語在他麵前張牙舞爪,“別氣了,是我錯,打擊你士氣,你來打擊我,我不迴擊。”


    “我才不上你的當。”和大佬對局,季蟬語保持平常心,以期把(被)碾壓局下成友誼賽,“你來吧,別氣,我保證不哭。”


    這話留著以後再說吧。輸贏順其自然,施俊不打算放水,他抬眸,淡淡道:“承讓。”


    首盤以施俊滑鐵盧告終,季蟬語默默吐槽他裝x裝過頭會遭報應,嘟囔著:“笨。”


    “什麽?”施俊裝沒聽清,“你在叫我嗎?”


    “沒,沒。”季蟬語險些說成“沒說你笨”,撿起棋子的間隙,靈光一閃,她悟了。


    對施俊棋藝的評判,她有兩種結論,一是他真菜下得真爛,二是他扮豬吃老虎。無論他是哪種,想和她下,他會留在她家,反之他會走人。


    事到如今,繼不繼續下已不取決於她一人,季蟬語並未掉以輕心,認真對待棋局。


    花了兩局來找手感,實戰重溫速成的規則,施俊摸到其中關竅。


    “抱歉,小語,我們就下到這吧,你早點睡覺。”第三局前,他停了手,麵有愧色,“今天手感不好,改天我把耽誤的時間給你補迴來。”


    一句“我不幹”要說出口,季蟬語秒改換策略。不行,目前他們沒熟到那份上,最忌諱無理取鬧。


    “爺爺他的棋藝你懂的,我今天下了好久的棋,你又來兩盤差的,我一盤高水平的都沒體驗到。”她撫摸著棋盤,流露無限惋惜,幽幽歎道,“俊老師,不來盤厲害的,我會失眠的,你忍心看我失眠嗎?”


    “你忍心嗎?”她手托腮,歪頭看他,“忍心……也行,我送你到門口,你慢點開。”


    再做退讓,季蟬語退無可退,施俊不進沒事,反正他說改天會補的,可她就想看他能否向前一步。


    她一蹙眉,他心上像被碾過一道,施俊碰碰矮桌,讓季蟬語抬頭看他:“答應過我不哭的,來,我們再來。”


    “好耶!”季蟬語重振精神。


    第三盤起,施俊漸漸占據上風,季蟬語不甘落後,穩中求勝,局勢一度膠著。鏖戰到後半夜,她假借去衛生間之名,下樓喝了杯咖啡提神,鬥誌昂揚返迴棋盤前。


    不可抗力因素來襲,□□的作用下,她心跳開始加速。


    對麵的施俊落了子,他隨手扯鬆領帶,又去解扣子,骨節分明的手在鎖骨上表演優雅藝術。


    那層無形的封印一瞬間被破除,湧動的暗流頃刻間爆發。


    季蟬語拍戲時,任何肢體觸碰都無法使她有觸動,她看他們,像醫生看病人,是一具具形態各異的軀體。而此刻,她心髒跳得極快,似要破出胸口。


    □□刺激中樞神經,外力強製催動她亢奮,季蟬語手抖了,棋子下在錯誤的地方。


    現場示範何為“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風雲突變,白子眼看大勢已去,隻餘苟延殘喘的幾步,空氣似被凝結,季蟬語對著棋盤愣怔。


    想問“怎麽會”,棋局告訴她“確實會”,可是這不重要,她說要倒兩杯酸梅湯,步履匆忙出了房間。


    吃了褪黑素補救,端著兩杯酸梅湯迴茶室,季蟬語看到施俊正拿起她放錯的棋子,將放未放。


    等她坐好,他問:“是因為我才放錯的嗎?”


    “我……”季蟬語抿了抿嘴,“你猜?”


    “手伸出來。”施俊看著季蟬語的左手。


    季蟬語乖乖照做,那枚棋子被施俊放在她掌心:“我不能讓時間倒退,隻想給你悔棋的權利,要把它落在哪,你來定。”


    要悔棋嗎?


    “我不後悔。”季蟬語將棋子放迴原處,“這盤輸了,下盤盡力就好,輕易悔棋很不尊重對手,我不想為此丟掉競技精神。”


    “害你下錯,那我把臉遮上,領帶係好。”施俊有意逗逗季蟬語,他作勢要重新係上領帶,“免得你分心。”


    小九九拋到腦後,季蟬語全身心阻止:“別別別!”


    既沒悔棋,勝負已定,施俊再落一子,加快進程。視線掃過棋盤,他對上她晶亮的眼瞳:“我是薄荷嗎,看我的臉你就能提神醒腦?”


    “不愧是老師,話好多。”季蟬語落子,盡快收尾本局。


    褪黑素起效,另起一盤,困意來勢洶洶,頭無意識低著,她眼皮發沉。


    不忍季蟬語強撐著和他下棋,施俊勸道:“去睡覺吧。”


    今晚是他使手段在先,他這始作俑者神采奕奕,反而她困得直迷糊,錯在他。


    “下完我就睡。”季蟬語打了個哈欠,“我說到做到。”


    “你說的?”計劃有變,施俊問道。


    “我說的。”季蟬語掐了幾下手背,支撐她清醒應戰。


    令她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原本處處生機的棋局,被施俊無情截殺,堵死一切出路,黑子兇狠吞噬白子,柳暗花明轉瞬變為山窮水盡,打得季蟬語措手不及。


    原來施俊一直在隱藏實力,為了和她有來有迴,他博弈間算計好全局,不然以他的棋藝,他幾下就能殺得她片甲不留。


    下棋尚且如此,她玩得過他嗎?季蟬語驀然湧起一陣驚慌:“你……你故意的?”


    “嗯,我故意的。”要不就今天,戳破這層窗戶紙,施俊索性揭下偽裝,“能去睡了嗎?”


    入行數年,對裝病裝睡裝死等基本功,季蟬語可謂駕輕就熟,她身體軟軟倒向一側,雙眼閉上。


    被施俊又掐人中又叫名字,她唿吸聲均勻綿長,順利逃過他的裝睡檢測,卻聽他說:“我隻想多陪你待會,不可以嗎?”


    聲音很輕,不容反駁的意味濃重,季蟬語在心裏重複著“我睡著了,別問我”的祈禱,冷不防被一把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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