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輯第一次錄音完成後,薑世熙和給她提供消息的人聯係了一次。黃景民和韓旭賢是朋友,因此願意幫她找她想找的人,但現在不行了,他要退出了。


    明顯黃精明有懼怕之意,“你也不要管這事兒了,不僅你會有麻煩,所有人都會有麻煩,安宰範和你那些朋友一個都跑不了。”


    薑世熙忽略他的話,“說說。”


    “你讓我找的人叫宋啟南,第一批資料發給過你了,你看了麽?因為你提供的線索我以為是混混之類的人,一直圍繞髒街調查,但是一無所獲。上次你爭撫養權時讓我查宋承在,結束之後我覺得不對,感覺背後有一股力量在引導事件走向,所以多查了些東西。恰好找到了他,他是宋承在的父親。”


    聯係前因後果,薑世熙有一瞬間的暈眩,“你確定嗎?”


    “確定,他和你提供的畫像一模一樣。”他拿出一摞調查記錄,“宋啟南靠毒品起家,從很多年前開始捐贈孤兒院,但是不是為了慈善,而是為了掩蓋他和當地黑幫的毒品交易,旭賢做過他的傳話人。做大之後他想洗白,借嶽父家的力量成立企業,變成正派商人。”


    薑世熙在思考,宋承在的話和黃景民的調查結果一塊塊符合上。他說他和韓珍妍是在孤兒院認識的,因為宋啟南給孤兒院捐贈宋承在才有機會認識韓珍妍,然後在他們私奔後宋啟南殺了韓旭賢,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分開他們倆的嗎?作為孩子的爺爺卻是殺害舅舅的兇手,竟然還敢和她爭撫養權,不怕孩子知道嗎?


    “他退出毒品交易時帶走了重要的幾個手下,又扶持現在的人上台,並成為他的資助人。如果你惹上他,惹上的不是一個企業家。你告訴我你為什麽查他?”


    薑世熙臉色蒼白,聲音虛浮,“你不需要知道。”


    黃景民早料到薑世熙不會說,拋出誘餌,“你以為我隻查到這些東西?告訴我,我把剩下的東西給你,他的把柄。”他有直覺小事不會讓薑世熙這麽執著的查他。


    她靜靜考量了一會兒,黃景民精於調查,那些資料一定很重要,“他殺了旭賢哥。”


    昏暗的房間裏沉寂了。


    良久,黃景民沉著聲音說,“世熙,放過這一次吧。你有事業,有朋友,你能得到一切東西!隻要一次,裝作不知道,你的未來隻有光明!隻有這次!”他握緊了拳頭,激動的向前邁了一步,“髒街上的人哪個有良心,他死了這麽久,你隻要閉一次眼睛,所有的事都變得簡單了。你的才華足夠給你帶來巨大財富,你能去美國當歌手,還有孩子!你會有自己的孩子!放棄吧!”


    薑世熙渾身顫抖,唿吸急促,猛地抬頭,目光沉痛充滿戾氣,“我哥哥呢?一個惡毒的人當著我的麵殺了他們,在他們家裏放上毒品,用誣陷脫罪!我哥哥白死了嗎!龍澤賢白死了嗎!”


    房間再次陷入寂靜,隻有兩人粗重的喘息聲非常明顯。


    平靜下來後,薑世熙走到窗邊,撥開百葉窗的兩片向外看,“the hood\s in me forever y\all but i\m not going back.”


    “什麽?”


    “一句歌詞……出去的人都不想迴來,即使他們一喝醉就吹牛在這裏逞兇鬥狠的往事。”


    黃景民撇了撇嘴,“不然呢,我和宋啟南,選哪個?”


    “你說人生是什麽?”他不說話,這種哲學課題不適合這條街,薑世熙也沒想聽他的答案,“認識的人、經曆的事、懷著的感情加在一起,這就是人生。”


    薑世熙轉身說,“宋啟南不同意他兒子和珍妍姐在一起,他們跑遍全國各地躲他,每換一個住所幾個月就被找到,然後繼續跑。既然如此,為什麽珍妍姐住院時沒人來找她呢?為什麽沒人站出來說這是我的孫子孫女,我要救活他們呢?”


    他有些疑惑,“為什麽?”


    “因為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讓孩子生下來,不想讓珍妍姐活下來,不然他就得承認自己殺了她的哥哥、孩子的舅舅。和自己的罪行相比,別人的性命隻是塵土罷了。”


    黃景民非常驚訝,“你早就知道他見死不救!那你怎麽不把他們要迴來?”


    薑世熙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沒想過?”要是能要迴來她早就做了,何至於今天,“你知道歌詞的下一句是什麽?‘你們知道我不會迴頭,我不會迴到那些即使可以也不幫你的騙子身邊’。我的人生中有什麽,韓旭賢、龍澤賢、樂團、韓珍妍、孩子們、孤兒院、survival,他對他們做的事,他才是毀了我的人生的人。”


    他低頭,悶聲抽煙想了很久很久。


    “隻有這次,我不能幫你了。”黃景民仿佛是做出了最困難的決定,“我有家庭,我得為美淑和靜雅想想。旭賢是我的朋友,但他已經死了,我不能把家人也搭進去。”


    薑世熙緊握著拳,情緒依然激動,“可以,你應該退出。不過,在這之前幫我一個忙。”


    “什麽?”


    “找一個敢查他的警察,之後……你去美國吧,我找人幫你安頓下來,之後的事我大概無能為力了。”


    “如果要找警察,把東西都交出去好了,你的證據和我的證據,讓他們查他吧。”


    薑世熙諷刺的笑著,“你相信英雄?這個社會,警察利用法律,政府利用警察,黑幫利用政府,而他是中間的一個小扣子。誰能讓我相信?我要單幹。”


    他咬著牙點頭,“好,在離開前,我繼續查他,盡量收集更多消息。你要小心,他會對你身邊的人下手。”


    “想辦法把他們送走,如果我失敗了……”她目光渙散,無法想象自己失敗後會發生什麽,她又該如何應對,她唿吸了幾次,輕聲說,“如果我失敗了,別告訴他們這些事,讓它就這樣過去吧。”


    接著,他突然想起來,對她說,“世熙,還有件事,我要小四跟我走。”他看著薑世熙,眼含不忍,“別怪我,我不能讓他再跟著你了。”


    薑世熙笑了一笑,“也好。你放心,我絕不拉人下水。”


    髒街不僅是一條街道,而是這片區域的統稱。這裏黑幫混跡魚龍混雜,大小幫派瓜分之餘摩擦不斷,連官方都無法整頓。宋啟南和匪幫親密的同時又搭上了政府官員,想要他的命太難了。沉重的負擔壓在心上,薑世熙再迴美國時沒有了之前的興奮。


    先前的興奮和此時的沉鬱對比鮮明,henry心裏癢癢,忍不住問她,“到底什麽事?你怎麽又消沉了。”


    “沒什麽。”


    真不好相處,eminem心裏想,希望晚上她別表現的太嚇人。


    eminem對薑世熙的態度很糾結,一方麵他覺得這個孩子真棘手,另一方麵又感到她有才華且缺少發展空間,不免想幫幫她。當eminem踏入說唱圈時,沒有人認同一個白人做rapper,也正是他成名後才有了更多人能夠衝破種族限製。他看著薑世熙,正如當時的自己,充滿才華卻不得誌。他覺得薑世熙有許多地方很像他,包括古怪的脾氣。因為薑世熙和安宰範有作為說唱歌手發展的計劃,所以他今天打算介紹一些朋友給她認識。


    這對任何一個想在歌手圈發展的人都是相當難得的機會,所以薑世熙問他,“需要帶些見麵禮之類的嗎?”


    “不必,不要很正式,像家庭聚會。”


    薑世熙深思後,慢悠悠的說,“我看著像有家庭?”


    “……朋友聚會。”


    他們倆一起去的,薑世熙感覺開門的人的臉色像是看到他哥領了隻鬼進門。屋裏都是黑人,他們用驚訝和探究的眼神看向她,充滿自我保護意識。在薑世熙繃起肩膀做同樣抵抗之前,eminem拽了她一把,“這是fuzz,fuzz,eleven,我的合作人。”


    “我聽說了,你和一個亞洲小女孩合作。”fuzz與薑世熙握手,“歡迎。”


    如果可以,薑世熙希望可以像一隻刺蝟一樣蜷起來,並豎起身上長長的刺,但henry告誡她要友好。假如他們僅僅與henry溝通,那麽永遠隻是合作人,想在排外的說唱圈中得到認同,她需要朋友,而且是很多朋友。當一大串人名在eminem口中以及薑世熙的腦子裏過了一圈,薑世熙的電話響了。


    “我訂的東西到了。”


    eminem問,“什麽東西?”


    “一點酒,我想空著手上門不太好。”


    fuzz碰了一下旁邊的小弟,“你跟她去看一下。”


    一小箱酒,沉甸甸的,薑世熙拿過來後放在腳邊。她對他說,“我想和他說幾句話,你拿著酒先進去吧,謝謝。”


    “這是萊昂的酒嗎?”


    送酒人說,“不是,這不是葡萄酒,是量產的。他讓我給你買了個蛋糕。”


    “誒?為什麽?”她抱住大盒子。


    “他說美國佬喜歡垃圾食品,你喜歡蛋糕。”


    幸好是法語,薑世熙笑笑,“謝謝。”


    當她抱著蛋糕返迴屋子,他們已經開了一瓶酒慶祝起來,fuzz舉著酒杯招唿她,“這是我們的新朋友帶來的新鮮血液!”


    eminem盯著酒和蛋糕陷入沉思,所以她原本是很會收買人心的嗎?


    混臉熟成功,薑世熙想。


    “你不是說在這裏沒認識的人?”eminem問,虧他還同情她孤身一人來異鄉。


    她對他舉一舉酒杯,“em,有錢,在哪裏都是故鄉。而且,那人是法國人。”她用了幾個月走遍了黑人音樂發展的地方,結識了很多黑人音樂家,知道他們喜歡什麽。


    當聚會結束時,人數比最初多了很多。名字太多了,薑世熙酒沒喝幾口,幾乎是在背名字中度過的。


    “琳娜,我們迴去可以帶你一段,走嗎?em?”fuzz喝的多,叫過他們之後坐在副駕駛,開車的是另一個人。


    fuzz摸著車門嘮嘮叨叨,“我說,你該換個車了,這車門就是一層鐵皮。嘿,你千萬別惹上什麽人,一槍就打透了。”


    開車的人笑哈哈的說,“fuzz,我是想坐坐你的好車,可你每次都喝的醉醺醺的,我怕你開到警局去。”


    約莫開了七、八百米,不過是兩句話的功夫,薑世熙正在笑呢,砰地一聲不知什麽響,接著是車門處的巨響,兩聲加上一聲慘叫幾乎是同時炸開。車身擺來擺去,fuzz一下子酒醒了,“kon!什麽聲音!”


    “快開車!”eminem看到後麵停下了兩輛車,用力拍前排座椅,“我們被圍了!”


    駕駛座的人一踩油門,車躥了出去。薑世熙整個人都是懵的,她哪見過這種陣仗。車內的痛喊一直不斷,後麵的車也絲毫不落下風。她的想法極其強烈,要活著,新的目標在眼前,她不想死了。身體在進入僵直之後突然行動迅速,她喊道,“把他拉過來!”fuzz扶著方向盤,薑世熙扯住kon的肩膀,和eminem一起把他拉到後座上。


    子彈穿過車門射中了他的大腿,kon大聲喊著,“我的腿沒有知覺了!我在流血!”


    把人拽過來的過程中,血流了薑世熙滿胳膊、滿身,她將人推到eminem身上,“讓他閉嘴!”說著跳進駕駛位。


    “給他止血,em!”fuzz盯著後座和車後方的車。


    “我知道!給我個毛巾!”


    “這哪有毛巾,你說點實際的行不行!”


    “把你衣服給我!”


    不知是不是錯覺,薑世熙似乎又聽到了槍聲。她駕駛這一輛破車在黑夜中狂奔,卻要聽兩個人用肺活量止血。她兇狠的給了fuzz一拳,“報警!止血有他一個就夠了,你告訴我醫院在哪,不然就讓他等死吧!”


    極快的車速,每當壓到一顆小石子,整輛車子像是即將就地散架一般顫抖。fuzz報了警,並說了醫院怎麽走,車內緊張的隻剩kon的痛苦呻吟。薑世熙車技很好,在經過kevin的指導後,更學會了幾招賽車技巧,因此用這輛破車在車流中行走自如,在進入市區後逐漸甩開緊跟在身後的兩輛車。


    “kon惹了什麽人?”


    “不知道,他平時很老實。”


    “我覺得可能是那個人……”


    “如果因為那件事,他不該找kon。”


    在醫院,走廊裏人越來越多,薑世熙靜靜的用護士給的濕毛巾擦血跡,等henry來帶她迴去。


    他們的爭論繼續著,fuzz走過來,“eleven,今天謝謝你。否則靠那輛破車,我們都不能逃脫。”


    她無力的擺擺手,拄著額頭,“假如你們的圈子是這樣的,我不如早早靠後站吧。”


    eminem拍拍她的肩膀,“嚇到你了?我也很驚訝,我們的生活不是每天都能聽到槍聲的。”


    “是嗎……記得提醒kon,他欠你一條命,要不是你幫他止了血,他現在都涼了。”薑世熙把沾了血的毛巾扔在椅子上,“henry來接我,我先走了。對了,希望警察的通報中不要提我,被國內媒體知道我就完了。”


    “要我們送你下去嗎?”他站了起來。


    “別!”薑世熙斷然拒絕,“讓我自己走。當初我一個人橫穿邁阿密時,一個拳頭都沒碰上。”


    “好吧,注意安全。”


    薑世熙走後,fuzz坐到eminem旁邊,舒出一口劫後餘生的氣,“em,你很有運氣。先是dr.dre,然後是eleven。她很棒,不像其他女孩一樣隻會尖叫流眼淚。今天之前我以為她想靠著你出名,和很多人一樣,我現在為這種想法感到羞愧。她就算沒有你的幫助也能做到任何事,因為她是解決問題的人,是和你互有益處的人。”


    “也許吧,我剛認識她時,她看上去渾身麻煩。不管怎麽說,她幫了我們一個忙,我也可以幫幫她。”


    fuzz和他對了一下拳,“有需要盡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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