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結果出來,胰腺癌。


    突如其來,韓珍妍無法接受,對醫生說,“我沒有感到不舒服。”


    “這種癌症,前期是很難發現。”


    她問,“很嚴重嗎?”


    醫生欲言又止,胰腺癌是目前最難治愈的癌症之一。他問道,“你有家人嗎?”


    她愣神愣了一會兒,“……沒有,我是孤兒。醫生,我還能活多久?”


    他低下頭,“你的情況沒有到最壞的程度,在轉成晚期之前可以控製。”


    “能治愈嗎?”


    早期的胰腺癌有治愈可能,等發展到中晚期幾乎不可能了,可是胰腺癌在早期很難被發現。醫生委婉的說,“請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明白了。”韓珍妍坐在那裏想了很久,“醫生,我要準備一些事,在死之前。所以我需要你告訴我,我能活多久。”


    “……一年左右。”


    生命突然有了倒計時,曾經數著日子長大,如今要數著日子離開了。醫院走廊人來人往,不知從哪個房間傳來哭聲,是為將死之人哭泣。韓珍妍不僅不感到悲傷,反而對他們感到厭煩,人與人的痛苦是不相通的。她想到韓旭賢,哥哥一定沒想到會這麽快見到她。又想到宋啟南,對方家財萬貫、事業有成,有保鏢的保護,她則是一隻螻蟻,何談報仇。


    她開始胡思亂想,萬一薑世熙或者安宰範如她一樣,恰巧得知兇手。或者宋啟南過於謹慎,想讓他們消失,畢竟他也有殺掉他們的想法。不想把怨恨留在人世間,留給其他人,可她太渺小了,無計可施。要告訴弟弟妹妹們嗎?然而他們也是很弱小的人。騙宋承在說是做幾項體檢,韓珍妍隱瞞了胚胎結果和生病的事實。


    在生活一團糟時,韓珍妍接到了林慧秀的電話。


    另一頭,林慧秀非常不安,韓珍妍問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突然想你了,想和你說說話。”


    估計又是男人的問題吧,韓珍妍萎靡不振,實在沒心情問她這些,便聊了些別的。


    “試管嬰兒的結果出來了嗎?你能不能迴首爾?”


    韓珍妍猶豫了一會兒,“出來了,成功了兩個。”


    林慧秀高興壞了,興高采烈,“真的嗎?太好了,珍妍,你們可以迴來了。你相信我,如果這是他們家唯一的孩子,宋承在他爸爸一定會後悔,他一定會親口說讓你迴去!”


    掛了電話,韓珍妍腦子裏一句話轉來轉去,‘唯一的孩子’。她給主治醫生打去電話,“我想問一下,我丈夫的病有可能治好嗎?那麽,除了這兩個胚胎,他有多大可能再有孩子……我明白了,謝謝。”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醫生問。


    她頓了幾秒,“出來了,醫生說沒問題,什麽事都沒有。”


    這一天,宋承在下班後看到韓珍妍一動不動坐在床邊,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安慰,“沒事的,妍妍,沒有孩子、就我們兩個也很好啊,做試管這麽辛苦,我們領養一個吧,從你們院子裏。”


    “剛剛醫生說,在另一組裏成功了兩個胚胎。”韓珍妍抬頭看到他狂喜的表情,心中的愧疚被恨意掩蓋,她低下頭,利用丈夫和孩子,多麽自私的人啊。


    手術後,宋承在滿心期待兩個孩子,心想有了孩子,宋啟南不能再說什麽了。他小心翼翼的照顧韓珍妍,像少年一樣熱烈的戀愛,像成人一樣穩重的相處。如果沒有仇恨,他是這世上最好的丈夫。漸漸地,韓珍妍不敢看他的眼睛,怕最終不忍心做到底。


    在去醫院孕檢的前一晚,韓珍妍問他,“我們認識多久了。”


    “十幾年?”他記不清了,“從交往第一天算,九年了。在認識前好長時間,我經常去院子裏偷偷看你。”


    韓珍妍背對著他,“你說過。”


    他靠在她背上,“今天不開心嗎?”


    “上次去醫院,看到一個女孩去世,很年輕。人生好短,很多事沒有機會做就結束了。”


    “我們會活很久,會一直在一起,還有孩子。”


    韓珍妍沒有說話。


    第二天孕檢,韓珍妍再次堅持一個人去,宋承在早早迴到家,忐忑的問,“醫生怎麽說?”


    “他說,有點不穩定,最好多休息。”她越發不敢看他,“所以我辭了工作。”


    “好、好。”他很擔心,“你感覺不舒服嗎?”


    韓珍妍對他笑了一下,“沒有,醫生說小心一些。”


    這之後,韓珍妍開始為離開做準備。準備好錢,清點行李。隨後,在某一天,她‘流產’了。看著宋承在傷心又強打精神安慰她的樣子,韓珍妍無比難過。假如……許久,做不出假設,她恍然發現,許多因果早早便注定。因為宋啟南與韓旭賢的聯係,他們才能相識,因為年輕,不知輕重遠離家鄉,她就像籠中老鼠,逃不開命運擺布。


    “她迴來後,誰照顧她?過得怎麽樣?”宋承在問林慧秀。


    她冷笑一聲,“能有誰,除了那幾個孩子不想讓她死。她怕我忍不住找你質問,瞞著不說,到死都沒見我。”


    宋承在低著頭,眼淚打在手背上,他明白了韓珍妍的打算。生下孩子交給薑世熙和安宰範撫養,又來信給他告訴孩子的存在,讓他以為她在某個地方安穩的活著。因為自己的經曆以及韓珍妍的言辭,他也認為孩子不在宋家、不生活在宋啟南的陰影下更好。種種事項,拖延了他找到孩子們的時間。與此同時,survival出道,他們隱蔽的養育孩子,等到他終於確認韓珍妍去世,孩子們已經記事了。他們隻認薑世熙是媽媽、安宰範是爸爸,不認宋家。


    今天這一天過得太漫長了,晚上,宋承在迴到家,媽媽在等他。她輕聲問,“你爸爸說了什麽?”


    “他說沒人救得了他,讓我們保護好自己。”


    時至今日,大家都知道宋啟南無法翻身。她隻失落了一會兒,又問他,“還有別的事嗎?你怎麽……”


    宋承在抬頭望了她一眼,忍不住難過,“媽媽,妍妍早就知道爸爸殺了她哥哥。”


    她有些不知所措,安慰他,“承在,你爸爸做的事,她不會怪你。她很愛你,一定也愛孩子們。如果真的恨,不會生下孩子的。”


    宋承在無法說話,搖了搖頭向自己的臥室走去。


    身後,媽媽叫他,“承在,你爸爸做了很多錯事,但他心裏從來都是為你和我著想。我們希望你能開心。”


    他沒有迴頭,語氣低沉,“不,媽媽,我幸福過,在離他很遠的地方。可是,我的陽光消失了。”


    被禁錮過,享受過自由,韓珍妍給了他掙脫的勇氣,去過充滿希望和期待未來的人生。而當韓珍妍不告而別,他被迫迴到籠子裏,那些精神也跟著消失了,這場勝利最終成為笑柄。但在知道真相前至少可以懷念,如今他不敢再想。從胸口生長出的陽光,是他偷來的幸福,他不配得到。


    她看著兒子弓著背上樓、進屋,禁不住哭了起來。當他和韓珍妍在一起時朝氣蓬勃,她聽到他奮力表達不同的想法,聽到他反對這個家庭中根深蒂固的父權。後來某一天他獨自一人迴來,孤零零的站在門口,在宋啟南的目光中宛如一個失敗者,她再也沒聽到過爭吵,這間房子的一部分隨韓珍妍一起死去了。


    “宋啟南保外就醫。”柳南瑞給薑世熙看一則新聞,“我看他不是生病了。”


    “不知道。”薑世熙把新聞扔到一邊,靠在椅子上晃,“我覺得差點什麽。如果一切都結束了,應該是大清洗的時刻。太安靜了,不是嗎?”


    在樓上,top和權誌龍在視頻吵架,因為權誌龍讓他把自己放進那棟房子裏。


    “我不守門,誌龍。”


    “但你住在房子裏。”權誌龍惱火的在床上打滾,“哥,我比你更應該在裏麵!”


    top不服氣,“憑什麽?我為世熙進去待了好幾天,你幹什麽了?”


    權誌龍趴在床上,盯著屏幕,得意的說,“你知道密碼嗎?”


    “什麽密碼?”


    “院子的,房門的,密碼是我的生日,世熙更喜歡我。所以你趕緊解決那幾根柱子!”


    “不可能!”top衝出房門,視頻都沒關。不過幾分鍾,top衝到院門,又衝到房門,再大叫著返迴自己的房間,對著屏幕大喊,“你這個渣滓!”


    權誌龍在另一頭哈哈大笑,“你去試密碼了?”


    然後是一連串的罵人聲。


    樓下,柳南瑞聽到咣裏咣啷的聲音,指著樓上,疑惑的問薑世熙,“剛剛是casus還是top?”


    薑世熙攤攤手,“我哪知道。”


    這時,paul敲門對她說,“剛剛top先生衝到院子裏,按了一遍院門和房門的密碼,又衝了迴去。他是不是有點……”他用食指在太陽穴上轉了兩圈。


    薑世熙沉默了,柳南瑞說,“這麽說剛剛是他的聲音。”


    “是的。”paul迴答。


    “隨他去。”薑世熙揮手讓他關上門。


    視頻中,權誌龍更加有底氣,“結果呢?”


    top在生悶氣,感覺輸給了權誌龍,於是一聲不吭。權誌龍追問,“我早說過,世熙需要我。你想沒想好?”


    “不行!”


    “哥,你太過分了,你明明知道世熙不是討厭我才不見我的!”


    說的top相當沒麵子,最後妥協了一小步,“好!我沒法放你進來,但是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明天下午,世熙要去kbs的一個節目接受采訪,你可以見到她。到時候你要是能說服她,算你的本事。”


    權誌龍誌在必得,“我肯定能說服她。”


    為了這次見麵,權誌龍特意挑選了一身帥氣衣服。在見到薑世熙之前,他先與top碰麵。


    top看著他的服飾發型皺眉,“怎麽穿成這樣?”


    “世熙第一次見我時,我穿了一件紅色的衣服。”他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她一定能想起來。”


    top心裏悶得很,“哼。你先辦你的事去吧,我去找世熙了。”


    服飾極大的影響著一個人的形象,權誌龍穿上令薑世熙懷念的紅色西裝,薑世熙則選了一件白色襯衫,以表現的無辜一些。


    采訪第一節完成,在休息期間top迴來了,站在休息的薑世熙身邊,悶悶不樂的樣子。薑世熙問道,“你去幹嘛了?為什麽不高興?”


    “沒什麽。”剛說完,他實在忍不住,問她,“世熙,房子的密碼你用的什麽?”


    她愣了一下,“隨便選的。”


    top看著她的眼睛,“你選的他的生日。”


    薑世熙沒有迴應,沉默中,場務宣布休息時間結束,所有人就位準備第二段的錄製。


    對top公平嗎?不必多想,從始至終便是不公平的。薑世熙、權誌龍、top,還有金泰亨、林昌旭,每個人收到的待遇都是不公平的,因此薑世熙不能對他做出解釋。


    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人拿了幾張台本過來,“這是給您的。”


    薑世熙不喜歡陌生人靠的很近,便向另一側稍稍遠離了些,“台本、我不需要……”


    正說話時,男人掏出一把刀刺向薑世熙。索性兩人距離不是特別近,給了她反應的空間。她用力向後一跳,同時一腳踹在那人的肚子上。同時錄節目的主持人和嘉賓最先看到刀,驚叫著跑離原位,隨後攝像導演、場務、pd等人也看到兇器,一時間到處都是叫聲。


    帶著帽子的男人又刺了幾刀,被薑世熙躲過去。旁邊,柳南瑞抄起一把椅子砸在歹徒頭上,把他砸暈了,馬上兩位保鏢衝過來將他們護在身後。可是,當工作人員和現場觀眾向場外逃竄時,人流逆向竄出幾個人,向薑世熙及保鏢們圍攻過來。


    柳南瑞對兩位保鏢匆匆撂下一句話,“保護她。”說完加入混戰。


    在一片混亂中,top看向薑世熙,心髒猶如擂鼓,慌不擇路的跑到她身後,背對她警惕四周的襲擊,“你受傷了嗎?”


    “沒有。”


    薑世熙握緊了手杖,這是附近唯一可以作為武器的物件,top更是赤手空拳。這次活動,隻有五位保鏢隨行,還有劉山峰和柳南瑞,她觀察人群中的暴徒,明顯多於他們的人數。此時,兩位保鏢護著薑世熙及top來到主持人桌子旁,對薑世熙說,“趴下。”


    她沒有照做,而是看著其餘三位保鏢及劉警官的動作,四人麵對多人難以對抗,薑世熙一把把top按下去,對兩位保鏢說,“他們撐不住,你們也去。”


    “我通知了其他人。”保鏢站在他們旁邊,慶幸對方沒有帶槍進來。


    越發艱難了,top趴在椅子上,不是不想站起來,是薑世熙一直按著他的頭。


    “待在這裏!”到了無法支撐之時,兩位保鏢也衝了上去。


    這時,top發現門口又湧進來一些尖叫著的人,“怎麽又迴來了!世熙,你待在這……”


    話沒說完,薑世熙已經越過桌子跳了出去,top隻好也跟著她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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