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凜問:“你對這一帶的地貌很熟悉?”


    葉卿之猶是驚魂不定,顫聲說:“哪……哪兒我都熟。”


    何凜自是不信,他隨口問了幾處風俗地貌,從漠北自江南,葉卿之答得一點不差,他這才明白葉卿之所言是真,壓下心中驚訝,問:“你從哪兒學到這些的?”


    葉卿之扁一扁嘴:“我娘教我的。”


    何凜想起老寨主說過,葉卿之的母親不同於一般大家閨秀,她博覽群書通曉古今,倒是位難得一見的奇女子,他這才鬆一口氣,低聲道:“我明白了。”


    葉卿之卻說:“我娘叫我記熟了水寨附近的地勢風貌,將來好尋我爹。”


    何凜尋他時,也曾四下打聽過葉卿之母親的消息,她畢竟是大家閨秀,未婚先孕已是天大的醜聞,總算她父母不舍得殺她,將她趕出了家門去,她一人辛辛苦苦將葉卿之拉扯長大,葉卿之未及束發,她便已去世了。


    何凜不知該說什麽才是,他想葉卿之提起此事時許是很傷心的,便輕輕握住葉卿之的手,說:“現今你已尋到了此處,此處便是你的家。”


    葉卿之也抬眸望著他,那眼中不見驚慌,也沒有他平日的畏縮,帶了分難以言明的神色,何凜這才發現他這位小兄弟生得清逸俊朗,眉目風流,那眸子一轉,斜眺著望了他一眼,何凜便覺心中微微一酥,匆忙鬆開了手,轉過頭去。


    劫船之事極為順利,他們將水龍幫耍得團團轉,又得了幾箱金銀,照規矩除去受傷弟兄的撫恤,何凜散了其餘錢財給兩岸窮苦百姓,葉卿之在一旁出謀劃策,告訴他應當如何去籠絡民心。


    何凜對他越發信任,寨中長老弟兄也對葉卿之刮目相看,想或許有一日,葉卿之的確能將這水寨發揚光大。


    轉眼葉卿之在水寨中待了近一年光景,周遭百姓已將他們稱為義士,往年他們雖也劫富濟貧,可用的方式畢竟不對,有人謝他們,喚他們義賊,那畢竟還是賊,實在難聽得很。


    何凜覺得葉卿之雖是貪生怕死了一些,可也還算得義氣,聰慧過人,又生得眉清目秀甚為好看,與水寨中那肌肉虯結的大漢大不相同,便越來越喜歡他這義弟。


    這喜歡與他喜歡寨中的兄弟們不一樣,自那日安慰葉卿之後,他心中就仿佛住進了一隻貪玩的貓兒,一下一下撓著他的心尖。他見著葉卿之時,那感覺便稍稍平緩一些,可卻隻如同隔靴搔癢。葉卿之倒成了他日間的唯一寄托,他每每見葉卿之與寨中長老們商議要事,滿腹胸有成竹而眉目得意之時,那心中便也隨著葉卿之高興,若葉卿之皺一皺眉頭,還未曾說出半句不好,何凜卻已開始替他心疼了。


    何凜不是傻子,他自然知自己是得了什麽“病”。這病無藥可醫,他也不想去醫治。


    一日寨中飲宴,葉卿之喝得多了,雙頰酡紅,拉著寨中兄弟,非得一個接著一個與他們碰杯子,何凜無可奈何,擔心他明日宿醉,便匆匆將其餘人趕出去,葉卿之倒死乞白賴地攀到了他的身上來,攥著他握著酒杯的手,嘟嘟囔囔說:“義兄,今日無論如何……你也得和我喝這一杯。”


    他低垂著著頭,眼角被烈酒燒得有些紅了,微微唿出一些熱氣,噴到何凜的手背上,將何凜的心魂都勾了去,何凜呆怔怔看著他,目光從他微微發紅的耳尖移轉到垂落的發絲間,再緩緩到露在領子外的脖頸上。


    葉卿之喝得多了,那白皙的肌膚下透著微紅,誘人得很。何凜想自己大約也喝醉了,他抑不住俯下身,那雙唇方才接觸到葉卿之微微有些發燙的脖頸,葉卿之便已猛然推開他,跳了起來,躥出到幾步之外,驚得目瞪口呆。


    他畢竟喝多了酒,口齒不清地問他:“義兄……你……你……”


    不待何凜解釋,他捂著自己被親著的脖頸,神色怪異,轉頭便跑了出去。


    何凜這時才覺後悔不已,喝酒誤事,而他喝了太多的酒。


    可事已至此,他還能怎麽辦呢?


    他低頭望見桌案上的酒壺杯碟,忽而便覺無名火起,將那些杯盞盡數摔到了地上,瓷片碎落滿地,他一顆心也一同一沉到底。


    次日再見葉卿之時,葉卿之雖是神色如常,可對他已有了些許抵觸的情緒。


    何凜也不去與葉卿之解釋,既然葉卿之已知道自己喜歡他,他便大大咧咧地與葉卿之送東西,對葉卿之百般地討好,坦坦蕩蕩地追求,反倒是令葉卿之有些慌了。


    春日花開,他便頗為笨拙地將山花插滿葉卿之的屋子,一春豔色盡被斂在鬥室之中,葉卿之驚愕過後,臉上竟也被那□□映照出了幾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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