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托著, 風英達飛行的速度很緩慢。


    “眼下隻能向東, 求助於神廟了。”他滿臉的無奈。


    心裏也知曉那魔物的目的本來就是衝著蒼山神廟去的,但自己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看上去唯一能與魔物一戰的前輩卻是轉生出的幼體, 現在借助幻術將魔物驚走, 不知他什麽時候會發覺上當,再迴轉過來。


    莫與爭不緊不慢地舔著身上的毛發, 他早就做出兵分兩路的假象,將武陵引去別處,至於瘟魔秦景山,他現在還不知道在大地上的哪個地方瞎轉悠著呢。


    “神廟是什麽?”塗山遙十指纖秀,不停地穿插在發絲之間, 將長發梳順, 分出幾縷紮到腦後。


    “是祭司長生帝君的廟宇, 在蒼山之上,是如今最接近神明的地方。”風英達耐心地給他解釋。


    莫與爭給自己最初落腳的地方起名叫青岩。


    那裏原本是個平原,後來世事變遷,平地變成了陡峭的高山, 莫與爭的小院子就在山巔,被無數個隔離人世的結界所籠罩。


    酉氏一族建立的簡陋神廟也跟著一起移到了半山腰……


    莫與爭出關之後,本來還打算請地母幫忙,把自家的山頭從山體上截出來。


    可是吧。


    地母忽然就承認自己對他有好感, 態度還十分坦然。


    可惜莫與爭被戳的直接跳腳,也不再好意思請人幫忙了。


    他不想去天宮天天對著三兒子固執的目光,也不想忍受天宮寡淡無味的秩序生活。


    幹脆就跑出來鬆快鬆快。


    他記得自己的“另一半”, 寧瑜正是常年坐鎮蒼山神廟,本尊與化身之間也互通過記憶。


    神廟中的人,都是久遠以前留存下來的祭司後裔,現在約有三百來個,活得還十分原始,像一群固執己見,墨守成規的前朝遺老。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周熾的母親才會選擇長時間在外逗留,也不怎麽願意帶著孩子丈夫迴家。


    酉繳活了六百多年,死後便到白帝手下放牧獸群,連他都不怎麽願意迴神廟看自己越來越固執的後代。


    風英達決定前往神廟尋求庇護,莫與爭並不看好。


    他很清楚這些守著所謂“祖製規矩”才能活下來的老家夥們,心裏早已扭曲變形到常人無法理解的地步,心肺都似鐵石澆築,失去了為誰而動容的能力。


    他們或許會看在周熾另一半血脈的份上對她寬容一二,但思及化身的描述……如果周熾不能爭取到神廟年輕人的支持的話,她搞不好會被那群保守到極點的老家夥們直接抓迴去圈禁起來。


    莫與爭曾經給紅椒說過一個關於“楊懷瑾”身世的故事,騙得這個崽子為自家老父親的遭遇憤恨不已,然後他就變得比故事裏的老糊塗們更固執了。


    難道說隻要承擔了一個大家族的責任,最後都會把人變成頑固的小老頭嗎?


    莫與爭的嘴巴微微張開,露出肉粉色的舌頭。


    “你確定蒼山神廟會幫助你們嗎?”他問。


    風英達一路上的臉都是沉著的,他迴答道:“我……無法肯定。”


    行吧,看來這個異種還是對神廟故步自封的名聲有所耳聞的。


    塗山遙看看他們兩個:“你們在說什麽?”


    他把尾巴伸出來,將白狐崽子卷迴自己旁邊:“人族狡詐又自私,還經常自己坑自己,你們與其想著尋求他們的幫助,還不如試試自己去尋找神明求助呢。”


    “神明已近千年隱世不出,能尋到的都是土地河溪等小神,他們連強大的修士都比不上,如何能幫助我們抵抗魔頭?”風英達搖頭歎息,異種出身的他向來缺乏對後來才晉封的小神小仙們的敬畏。


    “何況他們幾年才能上天一次,等到他們能上天稟告地上的情況,咱們怕是早在魔物的逼殺之下沒了性命。”


    他對小神的辦事效率很不看好。


    塗山遙腦袋一歪:“那龍族呢?你也沒有考慮過向他們求助嗎?”


    此話一出。


    風英達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黑,且黑中帶紅,怒目圓睜。


    “龍族?嗬!龍族!”他尾巴上的鱗片氣得炸開,“若非龍族常年拐騙擄掠我族年輕男女,我族又如何會落到如今上下不著的境地!”


    本來坐在他尾巴上的大小狐狸都猝不及防地被紮了屁股。


    塗山遙揉揉屁股,坐在雲上:“那你試過直接向神明獻祭禱告嗎?”


    風英達滿腔的怒火瞬間被壓熄了:“怎麽沒有試過?騰蛇祖先沒了蹤跡,我們向火神陛下的獻祭祈禱也都沒有得到過迴應。”


    他口中的火神是遠古人族供奉的一個關於火的原初概念,後來從這個概念中誕生出了雷霆,化為幼兒被莫與爭所收養;而火本身則是在天道的安排下,通過燧人氏最後一位先知女殊的胎腹轉生為一雙鳳凰。


    人家都已經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神名,你們還總是去騷擾他棄之不用的老馬甲,能得到迴應才怪了!


    莫與爭耷拉著眼皮,保持自己的死魚眼不動搖。


    “一定是你們祭祀的方式不對。”塗山遙雙手叉腰,“我二十年前還見過白帝出行呢。”


    莫與爭豎起耳朵。


    女殊的母親的是青丘國流落在外的孤女,不知怎的跟燧人氏中的一個小年輕看對了眼,後來生下女殊,便被青丘的狐狸們找了迴去。


    現在老太太年紀大了,身邊也沒有小輩。


    而身為白帝的女婿也因為從來沒有去青丘看望過老嶽母,而被九尾狐們集體排斥加鄙視。


    “我們青丘隻拜原始的幾位尊神,族中供奉的是月神太陰星君。”他低下頭沿著腳邊找了一轉,才把埋在雲堆裏的莫與爭找出來。


    塗山遙抱起白狐崽子:“太陰真君最喜白狐,阿喻的父親咱們五長老就曾是她的弟子。”


    “咱們狐族自古就有拜月的傳統,拜月節上,太陰星君亦會親臨。今年的拜月節還沒到,不過阿喻這麽可愛,肯定能受到太陰星君的青睞的。”他自信滿滿。


    雙手中的小崽子縮著雙腿。


    心想還好自己溜得快,不然一參加祭祀活動怕是會露餡了。


    天上的諸神有七成都是出自莫與爭之手,他親手雕刻出來的人偶們,即使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也依然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他這個“父親”的意識的影響,所以莫與爭通常都會避免自己出現在他們麵前,以防不小心攪亂了他們好不容易才能誕生出來的自我意識。


    “阿喻一定能召喚出尊神的!”塗山遙的迷之自信讓莫與爭心裏發慌。


    他懷疑這個小家夥是不是一直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其實早就把自己的來曆給看穿了?


    莫與爭忍住了把塗山遙的未來拉出來瞅一眼的欲//望。


    他們落在青岩山腳。


    這裏已經大變模樣,莫與爭都快要認不出這是自己生活過許多年的地方了。


    他在山腳找到一截樹根,它底下曾經埋著姒寅藏的私房錢,後來被挖出來送給了姒初。


    風英達被塗山遙一通話說得更加躊躇。


    他懷裏抱著昏迷不醒的周熾,下//身的蛇尾已經變迴了人類的雙腿。


    莫與爭蹲在塗山遙的肩膀上,沿路能從草木中間看見數百年前留下來的巨大石塊。


    眾人沉默地走在這條山間小路上。


    人世間已經大變,遠古時的痕跡幾不可尋;然而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連這樣一條小道,也還保持著莫與爭記憶裏的樣子。


    他們沿著路轉過山的另一麵。


    莫與爭決定收迴自己先前對神廟與世隔絕的評價了。


    他們落下的地方是昔年人族王城的古跡,沒有半個人影;而在山的這一麵,卻有個不大不小的人族鎮子。


    鎮子四四方方,其中的建築由青石磚砌成,頂上是烏泱泱的黑瓦。


    正中立著一尊白玉雕像,底下有供桌祭品,兩邊擺著碩大的四足銅鼎,鼎中青煙寥寥,燃著香麵。


    “此處居然有城鎮?”風英達訝異地說道。


    人世間對於蒼山神廟的傳聞,都著重描述它的神秘偉大,與難以尋找。


    若不是風英達之前就從周熾母親那裏得到了神廟的坐標,他也沒法找到這裏來。


    “難不成是祭司的宗族家眷們,在此處生活?”他捏著下巴,眼珠上的光點不停閃動。


    塗山遙興奮地轉動著腦袋上的尖耳朵:“咱們下去看看吧!”


    風英達本就在猶豫要不要直接前往神廟,聞言隻是略想了想,就把目光轉向塗山遙肩頭的莫與爭。


    莫與爭無所謂:“想去就去唄。”


    他向來認為自己是個寬容的長輩。


    上到一半的山路又折迴去。


    風英達帶著幾隻明顯還沒成年的小崽子踏入蒼山腳下的青石小鎮。


    鎮中居民見了他們並不覺得奇怪,路邊的攤販熱情招唿著,介紹自己擺賣的吃食。


    鎮民們衣著與外人的差別並不是很大,多是純色,隻在邊角衣襟處繡著造型古樸的紋樣。


    風英達愈加肯定了這裏跟神廟必然會有關聯。


    塗山遙頭一次見著這種景象,哪裏都很稀奇地看上幾眼,然後就被擺攤的老大媽小姑娘們塞了一堆的吃食。


    莫與爭自然也免不了被摸上幾把,惱得他縮進塗山遙懷裏。


    他們走到鎮新,來到那尊雕像下麵。


    “這就是長生帝君像嗎?”


    雕像的對麵,一個莫與爭很熟悉傳過來。


    “當然是了,你們帝君的親兒子我認證!”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3-03 20:27:58~2020-03-04 20:40: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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