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錦秋捂著帕子輕笑,瞥了一眼鳴夏。


    鳴夏方才被朱奧說得眼角泛紅,配上那囂張的神色,看起來真是既可憐又可恨。https://m.xЪiqiku


    錦秋歎自己心軟,見她受了冷遇,竟生了憐憫之心。其實人家非但不覺著這日子煎熬,興許還樂在其中呢!


    鳴夏瞪著錦秋,斥道:“你笑什麽!不許笑!”


    錦秋微搖了搖頭,道:“朱夫人,你嫁了國公府,便以為天下人都同你一般想嫁高門?”錦秋舉起手中的累絲攢珠琺琅六角盒,遞還給她,“此番迴來你是特地要在我麵前顯擺的罷?顯擺也就罷了,還拿娘家當墊腳石踩,用飯時說那樣的話,你忘了這十六年你吃的是誰家的飯,穿得是誰家的衣裳,自個兒又是從哪個府裏抬出去的?鳴夏,你這是自個兒看不起自個兒,那也就別指望別人能瞧得上你!”


    “你……你……”鳴夏嘴唇抖動,麵容猙獰,驀地揚起了手……


    啪……


    六角盒被她打落在地,南珠手串從裏頭掉出來,漏窗上投下來的一縷陽光正落在那串殷紅的南珠上,光華流轉,晃人的眼。


    鳴夏微紅的眼盯著錦秋,目光淬了毒一般,她指著那手串,恨道:“宋漓,等著瞧罷,有你來求我的時候,到那時我要你跪著將這手串撿起來!”


    “我等著,”錦秋微微一笑,道:“真有那時候,我也求不到你這兒來!”她一仰頭,正望見梁櫞上一張巴掌大的蜘蛛網,一隻小粉蝶困在其中,一隻蜘蛛迅疾地向它爬過去。突然,飛蛾撲騰起來,甩脫粘膩的細網,振翅飛走了。


    鳴夏還欲再說,卻突然聽見身後鶯兒急切的喊聲:“夫人,小公爺就要上馬車了,說是要迴國公府去!”


    鳴夏瞥了一眼地麵上的南珠手串,冷哼一聲,立即斂了神色,快步往府門口走去……


    因朱奧隻在宋府用了午膳便立即離去,惹得宋家一眾奴仆猜測鳴夏不得丈夫喜愛,一個個都在背地裏笑話她,一麵笑話又一麵眼紅。


    鳴夏送走了朱奧,便往清溪院去,人尚在廊上,就故意高聲對貼身丫鬟鶯兒道:“唉,夫君都與我成親了卻還是個孩子樣,婆母有要事急尋他他還賴著不走,若不是我勸他他還不知要待到何時呢!”


    鳴夏說著,掃了那些個站崗灑掃的丫鬟一眼,昂頭進了屋子。


    李氏望著走進來的鳴夏,慍怒問:“夏兒,他怎的就走了?上迴歸寧也是,隻坐了半日便迴了,”說罷她便將青皮賬本擱在案幾上,拍了拍貴妃榻,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娘,您沒聽見我方才說的麽?是婆母尋他有要緊事,”鳴夏強顏歡笑,走過來挨著李氏坐下。


    “你呀,就別哄為娘了,方才那話你就是說給她們聽的,現下房裏沒別人,對為娘你還藏著掖著?”


    “娘!”鳴夏的眼眶瞬間紅了,撲過去抱住李氏,抽噎著道:“娘,您別看他到哪兒都是一副和善可親的模樣,對我卻冷得很呢,成婚第三日便衝我甩臉子,現下還一個人先走了,全不顧及我的體麵,一門心思都放在千紅閣那堆狐狸精身上,我……我還得替他向婆母撒謊,娘,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鳴夏壓抑著,不敢放聲說出來,生怕被外頭的人聽了去,笑話她。


    李氏歎了口氣,輕拍著鳴夏的背,哄道:“你這是才嫁過去,還不慣,哪個媳婦不是這樣熬過來的?哪對夫妻不是磕磕絆絆吵吵鬧鬧過來的?再多些時日,你就曉得怎麽應對了。”


    鳴夏哭得雙肩顫抖,眼淚斷線的珠子似的,將臉上那層胭脂都洗淨了。她鬆開李氏,抽出帕子來揩了揩眼角,抽抽噎噎道:“娘,我知道,我會……我會忍讓著。”


    李氏的眼睛也跟著紅了,拿著個帕子幫鳴夏揩淚,又拭自己的眼角。


    鳴夏在宋府還沒受過這樣大的委屈,若她嫁的是旁人,李氏或可說女婿幾句,可嫁的是小公爺,這樣的親家她光是站在人家府裏就自覺矮了一截,哪裏還能為女兒說話,也就隻能安慰安慰她了。


    “行了,”李氏拉住鳴夏的手,正要說什麽,忽然感受到這手寒涼如冰,急道:“手怎的這樣涼,出門也不曉得抱個手爐,”說罷李氏站起身,就要喊人拿手爐過來。


    “別!”鳴夏猛地拉住李氏的袖子,道:“這都四月天了,還用什麽手爐。”


    “你自小體寒,與她們能一樣?”


    “不必了,若是我捧慣了手爐,迴到朱府,婆母問起來,我怎麽說?若是她再請個大夫來給我號脈,診出我的病症,又該怎麽才好?”


    說到這兒,李氏別開了眼,才止住的淚又來了。


    鳴夏七歲那年的臘月初八,從錦秋那兒搶來一件粉藍色繡折枝梅花的披風披在身上,因披風太長,在池塘邊玩耍時踩著了衣角,不慎落水。那時候錦秋才得知親母的死因,頂撞了李氏,李氏當日正巧路過,見摔下池塘的披著的是錦秋的披風,便假作不見。後鳴夏被兩小廝救了上來,昏迷了兩天兩夜,從此也就落下了病根。


    鳴夏自不知其中的彎彎繞繞,她拉了拉李氏的衣袖,目光堅定,道:“娘,我手足冰涼一年四季都是如此,並不是著了涼,您不必擔憂,大夫開的方子我也日日都吃著呢,定能養好!”


    李氏抹了抹眼淚,苦笑著點頭,她撫了撫鳴夏的發頂,道:“你午膳用得不多,我這兒還有幾個桃酥,你墊墊肚子,”說罷她站起身走到梨花木案前,端起個彩釉花紋碟,捧給鳴夏。


    鳴夏從碟中撿了塊較小的桃酥,抿了一口,一滴淚落在酥餅上,可漸漸,那原本閃著淚光的眼中突然一閃精芒。


    “娘,今兒我來還有另一件事兒。”


    “何事?”


    “聽聞趙臻的屍首找著了,那姐姐……也該另擇佳婿了罷?”鳴夏嘴角一彎。


    李氏冷哼一聲,就著近旁的椅子坐下,手肘搭在白玉幾上,慢悠悠地道:“不急,這迴,我可得為她好好物色物色!”


    “依我看,舅舅那門生許放就不錯,去歲中了進士,今年就該到江州任知縣了,據說他家世代務農,家裏還有個老母親,這樣的人到頭也就是個知縣了!”


    “不成不成,錦秋那丫頭精得很,尋常進士怎入得了她的眼?且不說她,便是你爹爹那兒,也過不去!”


    鳴夏冷哼一聲,撚著桃酥的手突然一握,一揉,桃酥便碎成粉末,從她指間灑落下來。她道:“這還能由得她?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母親您先前就是太怕爹爹,所以處處慣著她!”說罷她將手中餘下的桃酥粉一灑,拍了拍手。


    “鳴……鳴夏,你不可莽撞!”李氏聲音顫抖,正所謂知女莫若母,她幾乎立時便猜到鳴夏的心思。


    鳴夏不言語了,從碟子裏又撚起一塊桃酥。


    即便不受夫家重視,不得丈夫喜愛,她鳴夏也到底是國公府未來的女主子,而錦秋,不是不稀罕嫁高門麽?那就一輩子待在窮鄉僻壤做你的縣令夫人罷!


    接下來的幾日,鳴夏都住在宋府。而錦秋這些日子將自己母親名下幾個生意不好的綢緞鋪子兌出去了,一共兌得五千兩銀子,她將銀票和一封信寄給了周劭,信中叮囑他用這些銀子賑災。


    周劭將這信左看右看,隻在結尾處找到一句:望王爺保重身子。他氣惱得一整夜沒睡著,半夜披衣起來給她迴了一封信。


    已近四月中旬,錦秋收到這信展開看時,便見一句: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卿坐也思卿,一時臉熱起來。


    那一個個字烙著她的心,教她拿信的手都發起了抖。沒想到這王爺看著一本正經得很,私下裏寫情詩逗人,倒頗有一套。


    “小姐,您怎麽了?”紅螺正沏茶,見著錦秋揣著一封信看得麵紅耳赤,不禁疑惑道:“這是誰給您寫的?”


    錦秋將信一折,掩蓋住那幾行小字,顧左右而言他:“待會兒我想出去走走,你將那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拿出來,熏一熏香。”


    “小姐,您素來不喜奢華,還說那些豔麗衣裙俗氣,這迴從儋州迴來,您就轉了性了,常穿些藕荷色、桃粉色、現下還穿上了大紅,”紅螺一麵說著,一麵從衣櫃裏取出那衣裙來。


    錦秋不由得眉心一跳,以前她確實覺著豔色俗氣,不知何時竟變了喜好,總想把自己打扮得俏麗些,畢竟她已經是個快二十的老姑娘了,穿得過於素靜便容易顯老成。


    半個時辰後,紅螺才將這雲緞裙熏好了,伺候錦秋穿上,又為她梳了個垂鬟分肖髻,斜插一支雙鸞點翠步搖,兩鬢用鑲寶石梔子花掩鬢點綴。


    鏡中人通身妥帖了,便想著出門踏春,忽見一身草綠色羅裙的鶯兒快步走過來。她朝錦秋一蹲身,稟報道:“大小姐,二小姐請您立即到府門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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