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某個公社的農場內。
“顧雁聲,有人來看你了”
上午幹完活後, 一群看上去四五十歲的男人正圍成一圈, 蹲在地上, 每人拿著一塊紅薯, 端著一碗稀得見底的米湯,正在吃午飯。
這麽點東西,對男人們的飯量來說,最多也就混個半飽。不過看所有人的模樣, 似乎也都習慣了。
昔日各行各業的精英、國家建設的貢獻者就這樣像犯人一樣被關押著,說不清楚到底是國家辜負了他們,還是時代傷害了他們
農場看門的, 是公社裏一個部隊退役的,姓張的老兵。他在駐守邊疆的時候弄傷了腿,國家為了補償他, 就把他安排在這個地方,看守管理在農場裏勞改的壞分子們。每個月十幾塊錢,包吃包住, 活還輕鬆不累。
張老頭保留著在部隊裏養成的正直氣,婆娘又去的早, 也沒給他留下個一兒半女的。他就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 也就沒有像別的農場那樣苛待勞改的人。
因此顧父他們這些人的生活條件還是比顧母呆的地方要好一點的。
張老頭就有一個愛好,沒事要弄兩口煙抽抽,從軍隊裏留下來的習慣,他想改也改不了
在陸磊很上道地給他遞過幾支煙後, 他喊話的語氣都顯得比平時柔和了些。
“咳咳有人找我”
一個佝僂著背,穿得破舊,看上去十分蒼老的男人站了起來,他用手捂著嘴咳了咳幾聲,語帶詫異的說。
這個男人滄桑得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年紀,臉上爬滿了風霜,兩鬢也已斑白,額頭上的皺紋深陷,臉頰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
他就是顧峰的父親顧雁聲,才不過五十歲的人,卻給人一種行將就木的感覺。估計以前q大的學生就是現在站在他麵前,恐怕也認不出眼前的人,就是當年意氣風發的顧教授了
算算日子,他被下放到這個農場改造,已經快過去十年了。除了妻子以前好不容易地跑出來看過自己幾次,還沒有人來看過他可是現在妻子都已經瘋了,被遣送迴京了,還會有誰來呢
顧雁聲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還當自己聽錯了
“咱們這都多久沒有人來探看了”其他十幾個人聽後,也七嘴八舍地小聲說了起來
“是啊,我都快十年沒見過家裏人了”
“我想我兒子想得都不行了也不知道他和他媽現在怎麽樣了”
這是這個時代的常態,所有人都恨不得和他們這些勞改犯撇清關係離婚,登報斷絕關係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哪還有人會主動招惹上來
他們呆在這個國家的角落裏,好像被所有人給遺忘了
以前顧雁聲就是這裏讓人最羨慕的一個了因為隻有他妻子來這裏看過他幾次,別人都沒這個福氣。
可是自從去年顧夫人病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前些天又聽說顧夫人突然瘋了,被遣送迴去了
所有人又都開始同情顧雁聲了
從聽到這個消息後,他就一直表現得心如死灰的。然後又生了病,整個人天天都表現得渾渾噩噩的。他們都擔心他會熬不去,也輪流勸過他。
可是完全不起作用,他還是這個樣兒
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唬了鄰床的李自節嚇了一大跳
看顧雁聲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李自節都不敢讓他一個人呆著了,就怕一個不注意,他人就摔倒再也起不來了。
李自節看上去要年輕的多了,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他年輕朝氣,整個人也一直保持著還算樂觀積極的態度。在一群已經木然認命的老專家學者裏,可以說是相當的惹眼,就好像是萬綠叢中一點紅一樣
說起李自節的故事也是很讓人同情不已
他下放之前是機械廠裏最年輕的工程師,父親據說是個大資本家,解放戰爭時期走的匆忙,遺落了不受寵的姨娘和腹中的孩子,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沒有享受過一天資本家父親所帶來的優渥的生活,隻是繼承了一個聰明的頭腦,卻要承擔資本家帶來的災禍。
從親生父親那裏遺傳下來的聰明才智,再加上又耳濡沫染了工人階級繼父的堅韌和純樸,造就了他這樣一個機械天才。
他20歲大學畢業,成為了最年輕的工程師,正想要擦拳磨掌地大幹一場。可是他那遠大的理想報複還沒來得及施展,就遭遇了到了浩劫的裹挾。
他被以前在生父家裏做過丫鬟的人告發,說他是大資本家的兒子,是剝削階級的種
然後他就被革委會的人帶走,不顧他母親和繼父的百般懇求證明。之後更是被遊街示眾,被批評做檢討,最後還被下放到了這個農場裏來勞改。
他在漫長黑暗又無窮無盡的磋磨中,快要迎來了自己的而立之年。
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都在這小小的四方天地中度過了
如今的李自節也變得有些沉默寡言,不像剛來時那樣活潑風趣了,但是他的眼睛裏至始至終都透著堅毅。
“顧老,張老頭叫你呢走,去看看誰來看你了”
一聲“顧老”透漏著李自節對顧父的尊敬,他扶了顧雁聲一把說。
然後李自節又實在不放心讓顧老一個人去,就幹脆攙著他,往大家住的地方走去。
在門口和張老頭說了一聲,兩個人一起來到了大夥住的大通鋪房子裏
說是房子其實也不合適,因為它就是個兩麵靠著牆角,胡亂搭建起來的大棚子。
也沒什麽正經的門,把朝著院子的那一麵掛上層布簾子後,就充當門了,剩下的一麵用些秫秸杆子豎立著遮擋一下,就算完事了。
裏麵緊湊得擺著十幾張床,每個人的洗漱用品和行李包裹都雜七雜八地的屋裏擺著,把不大的空間給塞得滿滿當當的。
陸磊站在裏麵四處打量了一下,有些為顧父他們艱難的生活條件感到唏噓不已。
這棚子就是夏天不遮陰,冬天又不當寒的。據說新疆的冬天會冷到零下幾十度,陸磊看他們的被褥也都是薄薄的一層,也不知道他們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
他正站在屋裏感慨呢,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道有些耳熟的男聲。
“顧老,既然送你到地了,那我就不進去了”
陸磊扭頭往門外看去,見到蹣跚著走進來的人後,他覺得震驚了
顧父他居然是如此地蒼老虛弱完全不像個還不滿五十歲的人。
“居然真的是這樣這真虧來自己來得及時,再晚些日子恐怕就要後悔莫及了”陸磊擔心了一路的事居然成了真
看到了顧父的身體狀況後,陸磊心裏不由地“咯噔了一下”,他敢肯定在書裏女主趙雪雁重生前的那一世,顧父是沒有活著迴到北京的
因為眼前的人,已經完全沒有求生意誌了整個人已經是形同槁木,心如死灰的狀態了
在顧峰還沒有追上蘇意涵,攀上蘇家的時候,顧父就會率先一步去世的,他完全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陸磊到現在,也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兩世的顧峰在接到母親後,為什麽都會做出拋棄妻子這麽個傻逼的決定
就因為太過擔心父親,一時想差了嗎
但是正常人家裏出個這麽大的事不是都會先和妻子商量的嗎
顧峰如果在把父母事情直接告訴女主,陸磊想女主也肯定會陪他一起度過難關的但他就是那樣走火入魔似的,就要攀上蘇家,完全不考慮這樣做是否會達到他的目的也許他後來會在暗地補償女主,但是他對女主造成的巨大傷害就可以忽略不計嗎
本來就是張個嘴兒事情就可以得到妥善的解決,顧峰偏偏選擇了最糟糕的辦法
是,可能他也有其他陸磊不知道的苦衷,但是縱然有千般理由,萬般借口,身為一個男人,也不可以這樣不負責任的轉身就走全然不顧自己的做法,會給深愛他的女人留下多大的精神創傷
一切的托辭都是瞎話,歸根到底還是顧峰太自我,太任性,也不夠愛,不夠在乎罷了
在男女之情裏,先愛的人總是會先輸的,因為她們已經沒有什麽籌碼了隻能拿出自己的真心任憑他人隨意踐踏
陸磊不知道,這世如果沒有他的出現,陸二妮會不會也落個和女主一樣的下場,耿耿於懷終身
而顧峰最後自己落得個父死母瘋的結局不說,還害的女主趙雪雁即使重生了,也已經失去了愛人,相信人的能力。
他這個不切實際的決定,真是傷人又害己
如今因為自己的插手,小妹二妮是不會被拋棄了,也讓陸磊放下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
另外,他也希望女主也能有個好結局吧,既然她已然決定另嫁他人,就應該放下過去,往前走了
陸磊把顧父扶到床邊坐下,看著他眼裏的驚疑,陸磊開口介紹自己。
“顧伯父,你好我是您兒子顧峰妻子的二哥陸磊顧峰他在京都忙著照顧伯母,走不開。但他又很擔心您,就讓我代他來看看您”
聽到“兒子”兩個字,顧雁聲眼睛猛地亮了起來,他激動地緊緊抓住陸磊的胳膊,急切的開口問道。
“兒子你是說顧峰嗎他居然已經結婚了嗎”
“是啊,他已經結婚了您還有了一個小孫女叫顧知秋。來,你來看看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
說著陸磊把臨來之前特意帶的,顧峰他們一家三口在小知秋周歲時到縣城拍的照片。
顧雁聲一邊不舍得錯眼地,盯著照片看,一邊用大拇指不止地摩挲著照片上顧峰的衣領
“好啊真好啊了解到後來的情形,我還怕他被我和他媽連累後,小峰那孩子,又心高氣傲的,會熬不過去呢”
說著說著,顧父就忍不住落淚了。
他又怕陸磊笑話,就趕緊用袖口擦擦眼角,繼續笑著說。
“顧知秋,看一葉而知秋好好小丫頭像她奶奶,長得好看這名字也起的好聽”
陸磊看他激動地手足無措地樣,就坐在他對麵的床上,給他細細說顧峰這麽多年發生的事
陸磊說著,顧父在一旁仔細的聽著,生怕錯過有關兒子的任何細節。
他一邊聽著,一邊在腦海裏不斷勾勒著,像是親眼見證了他親愛兒子的種種經曆。隨著兒子人生的起起落落,他的心情也變得時而興奮,時而低沉。
“我們還是拖累了他啊讓他受苦了我就知道”
聽到兒子在71被下放到鄉下做了知青時,顧雁聲不住哽咽著,埋怨自己。
“好好考上q大好啊顧峰那孩子天生對文字就有一股子靈性,去文學院正適合他”
知道兒子顧峰考上大學後,他又變得手舞足蹈起來,眼睛裏也閃出異樣的神采
“兒媳婦也好他們倆好好照顧他媽媽,之後再把孫女小知秋也接過來,也算是一家人團聚了見到他們都好好的,我就是現在死了,也沒什麽遺憾了”
最後聽到兒子顧峰和陸二妮接到妻子,細心照料後,顧雁聲使勁咳了一陣,忍不住紅著眼感慨道
陸磊聽到顧父這充滿不詳的話,趕緊從懷裏拿出顧峰給他寫的信,還有那支口琴,遞過來,勸慰道。
“伯父,您這就是個小病,根本就沒什麽大不了的您可千萬別在那胡思亂想啊好好養好身體是正經,顧峰和伯母他們都還等著你迴去呢您難道就不想親眼看看小知秋嗎”
“顧峰來時還讓我告訴您,無論您原不原諒他,他都在家等著您迴去他還要給你吹你喜歡聽的蝴蝶泉邊”
顧雁聲聞言,顫抖著手接過信和那支他送給顧峰做生日禮物的口琴。
打開兒子給自己寫的信後,看著信裏兒子通篇的自責和對自己滿滿的關心歉疚,再摸著那上麵已經幹涸了的斑斑淚痕,顧雁聲頓時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熱淚就滾滾滴下了,打在信紙上,暈開了上麵的字跡。
“說什麽原諒不原諒的,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小峰,你這個傻孩子”
然後陸磊就從顧父這裏聽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69年舉報事件的真相
“當時我和妻子的境況,十分不樂觀,隨時都有被可能被抓走我們倆在朋友出事時,也都做好了要被鬥倒去勞改的準備。隻是擔心我們都走了,家裏就剩下小峰一個人了而且當時的情勢是那樣得嚴峻,周圍的人也都對小峰充滿了惡意,他又那麽得驕傲,我們夫妻倆簡直不敢想象他以後該怎麽辦該怎麽生活下去”
“我們是那麽得愛他呀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在學校受了委屈可是為了能讓事情發生的自然點,不被別人懷疑,我和他媽也隻能強忍著心疼假裝沒看到每天等他睡著後,我們倆都得坐在床邊守他,看上個好久就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原來當時顧父和顧母他們為了獨子顧峰能不被他們連累,可以留在城裏正常的生活,不被他人嘲笑看不起,就跑去求了兒子學校的好友,希望他能讓顧峰去舉報揭發他們,從而立功
甚至怕顧峰以後被他們資本家的身份所牽連,顧雁聲還讓顧峰的朋友唆使著兒子和他們登報斷絕了關係。
他們不是沒有注意到兒子的異常,可是為了不使顧峰以後“大義滅親”的舉動顯得意外,他們故意視而不見罷了甚至在兒子顧峰思想的轉變過程中,他們還推波助瀾了一些
然後顧雁聲把書信和口琴緊緊貼在胸前,流著淚說。
“下放的這麽多年來,我沒有一時一刻不在思念小峰我想他想得,晚上都老是睡不著覺那個心情,那個滋味啊簡直都沒法說”
“可是想歸想,我這心裏也明白,我待在這封閉的農場裏改造時,是最好不要和兒子聯係的有我這麽個有汙點的生父在,被別人知道了反而對兒子不好因此我這麽多年了,都沒敢和小峰寫過一封信,就怕牽連到他,影響了孩子的前程”
“隻要小峰好,我們怎樣都無所謂可是沒想到就這樣他還是被連累得下鄉了”
陸磊聽到這後,心裏簡直窩心的不行,眼睛也是濕潤一片。
父母之愛就是這樣的無私偉大
他簡直不敢想顧父顧母當時是抱著何種心態這樣做得他們那麽得愛顧峰,卻可以忍痛和兒子斷絕關係而且後來更是為了怕牽連孩子,不顧自己的滿腔思念,一連這麽多年不和兒子聯係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這句話被他們夫妻倆展現得淋漓盡致
陸磊也想到了自己的爸媽,不知道他們在他去世後,該會有多傷心啊所以無論以後的曆程,有多艱難,他也要堅持下去哪怕為了爸媽,他也要做到
這麽些年來,夜深人靜的晚上,顧雁聲一個人躺在床上時,總是忍不住去想兒子,去迴憶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時光
可是過去越是美好,越是襯托出現實的殘酷淒涼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勞改,等待,讓人看不見丁點迴去的希望
在妻子終於受不了發瘋後,顧雁聲也感覺自己要堅持不下去了
昨天他病倒後,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時,昏昏沉沉間,他恍惚看見了兒子顧峰但顧雁聲卻不敢靠近他,也不敢和他說話他怕兒子會怨他,怨他這個勞改犯的父親隻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兒子又消失了
醒來後,他覺得自己這次恐怕是熬不過去了,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自己兒子一麵了
痛苦和絕望開始在他心頭彌漫開來,讓他感到眼前的生活了無意趣
“我沒想到自己還能收到兒子的信知道他不怨恨我,我心裏就好受多了。我這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迴去陸磊你迴去後,一定要告訴小峰,說我不怨他我從來也沒怨過他讓他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後悔埋怨自己了我和他媽做的一切啊,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隻要他好,我們就好”
顧雁聲想到自己還不知道要勞改多久,又不禁感到有點灰心,拉著陸磊的手,不住地交代叮囑著。恨不得把自己這麽多年來對兒子的思念和關懷都傾倒出來
“伯父,過不了多久,國家就會為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平反的到時候您就可以迴去和顧峰他們團聚了甚至您還可以重新迴到大學裏,去繼續教書呢”
陸磊見此情景,忍不住低聲對顧父說道,然後兩道驚疑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說什麽”顧雁聲忍不住站起身問道。
“這是真的嗎”走到門口的李自節也不小心聽到了,手裏拿著的臉盆直接摔在了地上,裏麵的水灑了一地,濺得他腳上,腿上都濕了一大片。
可是他現在也完全顧不上了,整個人張大嘴,呆愣得看著陸磊。
陸磊聽到這個聲音,迴頭去看,也忍不住愣住了。
李自節,李首富,他居然也在這個農場裏改造
李自節,華國的首富,汽車大王,締造了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神話,產業遍布方方麵麵汽車,珠寶,五金,房地產,食品,服飾
得到平反後,他拿著國家的補償款下海經商,從輕工業到重工業,他的商業帝國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成就了一番巨大的事業。
到了90年代中期,他因為看不慣華國居然沒有自己的汽車品牌,在一片不看好中,斥巨資研究國產汽車。十幾年後,終於取得了重大進展,成立了自己的汽車品牌,打破了西方對華國在汽車行業的壟斷
同是他也是一個慈善家,中國好多大學裏都有他捐獻的教學樓和設立的獎學金
他來大學演講時,陸磊親眼見過他一次後,就被他的人格魅力給深深折服了。
然後上網查了他的很多資料,陸磊就徹底成了他的崇拜者,腦殘粉天天開幾個小號到李爸爸的微博下打卡,喊“666”
雖然眼前的人比自己前世見到他時要年輕不少,可是那雙睿智的眸子卻幾乎沒發生什麽變化
陸磊激動地想上前去打了招唿,可又怕自己嚇到“自節爸爸”,隻有強忍住站在原地,不過他還是用眼睛的餘光偷看了李自節好幾眼。
“啊啊啊活生生的偶像啊”
“李爸爸年輕的時候居然這樣帥撒花撒花”
“我的天李爸爸居然和我說話了好激動哦”
但是他內心的小人已經開始眼帽紅星,嘴流口水,原地圍著偶像歡樂地轉圈圈了
陸磊想在就像一個小姑娘見到自己的愛豆突然出現在家裏一樣,既覺得興奮,又覺得不真實,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你從哪得來的消息真實嗎準確麽”李自節迴神後,幾步跨進了屋,晃了晃愣著的陸磊急切地連聲問道。
旁邊的顧雁聲也很是著急的看著他。
“啊啊啊李爸爸居然摸我了不行了,我要暈了” 內心的小人在李自節碰了自己後,已經因為cu運行過快,渾身顫抖著倒地不起了
“陸磊,陸磊你怎麽了你這孩子倒是快說呀真是急死個人”
顧雁聲看陸磊隻是滿臉通紅,直愣愣地出神,也坐不住了,伸出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連聲追問
“額啊啊恩”陸磊這才好容易恢過神來,把對顧峰說得借口又說了一遍。
“如今我們的國家百廢待興,恢複高考就是最大的征兆,各行各業都要慢慢的步入正軌,到時候就需要大量的人才,所以不久就會為你們這些專家平反的,我們要養好身體慢慢的等才是”
不過天生敏銳的李自節卻不像慌亂中的顧峰那樣好糊弄,又繼續追問了很多細節。
“不愧是未來的首富大大,就是不好哄呀”小人又站起身來,繼續為李爸爸搖旗呐喊。
陸磊也想在李自節麵前好好表現,就趕緊打起精神,憑借著前世的經驗勉力得應對著。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從當前國際形勢的發展,華國最近政策的逐步調整,國家未來可能的改革方向方方麵麵驗證了自己的說法。
最後總算是讓李自節相信了,國家是真得要給他們平反了
然後他和顧父都覺得不可置信,兩隻腳軟得像踩在棉花上,整個人搖搖晃晃地直要往下墜。
“我居然真的等到這一天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肯定會迴去的”
李自節脖子上青筋暴起,雙手握拳,俊臉顯得有些猙獰地大笑著說道
他現在一反平常的沉穩,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侵略攻擊性。
但是在粉絲的陸磊眼裏,那就完全不是這迴事了
“自節爸爸現在的樣子好威武,好霸氣側漏哦”
“哇人家更愛自節爸爸了,怎麽辦”
小人在胸前握著小拳頭,一邊傻笑,一邊搖頭晃腦地陶醉著。
然後震驚過後,兩個人都是一陣狂喜,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
盼了那麽久,等了那麽多年,國家終於要為他們平反了
“我得去告訴其他人這個好消息讓大家都高興高興”說完,李自節就要同手同腳地往外走
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煩,陸磊還是大著膽子,紅著臉,小聲開口勸了李自節一句“還是別大張旗鼓地去,私下裏說就行了”
他本來是想上前去拉拉李爸爸的,但是又怕給偶像留下奇怪的印象,最後還是沒敢動手。
“對對對”李自節聽後,趕緊把嘴角往下拉,顯得盡量平靜地往外走,可是他渾身那幾乎都要溢出來的興奮勁,是怎麽也收不住的。
等李自節已經走出去老遠了,陸磊還在望著他的背影出神一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事是真的他居然見到李自節本人。
他傻了似的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的一把。
“哎喲”尖銳的痛感穿過來,雖然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但是眼底嘴角的笑意卻怎麽都消不下去。
“自己馬上就可以和李爸爸一起相處好幾天了,真是好呀”
陸磊現在隻是覺得見到自己偶像,一個未來的李首富,感覺很驚訝罷了
他卻不知道因為自己對偶像天然的親近意,以及之後不經意間做出的小善舉,會讓他和李自節有了非常多的交集,兩個人最後甚至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這同時也給自己今後的生活帶來了莫大的幫助
現在如果陸磊的係統在的話,肯定會這樣叮宿主,你的人形金手指已經上線了
隻可惜它現在不在這,那這些驚喜隻有等陸磊以後慢慢地去體會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所有在農場裏勞改的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整個院子的氣氛一瞬間就從秋風瑟瑟時的淒冷變到了春暖花開時的熱鬧。
“咋迴事啊都吃槍藥了不成平常一個個都像霜打過似的,今個都興奮得像個牛犢子,不住的撒歡,尥蹶子”
看門的張老頭嘴裏抽著煙,疑惑的看著突然大變樣的男人們,小聲的嘟囔著。
人們表達喜悅的方式是不一樣的,這些老專家學者們就更是千奇百怪了。
像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洗衣服的“錢秀才”;圍著院子不停轉圈圈的“上海小眼鏡”;不住得在原地來迴踱步的大詩人老李,仰天做無聲呐喊狀的橋梁工程師老魏
但是無論在做什麽,每個人都顯得很是精神抖擻,和以前那麻木認命的模樣是完全不一樣的。
下午上工的時候,更是一個比一個幹的賣勁,幹得快,工作的地方整個就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搬磚頭,抬木料的活,都做得像對待階級敵人似的,動作如秋風掃落葉般,透著一股子瀟灑利落的幹淨勁兒
平常一下午要幹的活,半晌就完事了。
然後李自節出頭和張老頭調節了一下,讓大家可以早點迴去休息
“那也行,反正也沒啥事了,你們就迴去吧”
張老頭對這些所謂的壞分子們不像其他人那樣充滿了敵意。
相反他心底裏對他們是有些同情的,因為他以前所在連隊的政委就是個戴眼鏡的知識分子,對他照顧頗多。所以他對讀書人是完全沒有偏見的,甚至因為下能提筆寫字,上能騎馬扛槍的全才老政委,他對他們還是多少有點敬意的。
但是目前大時代走到了這兒,他位卑職輕,就是個小看門的,也沒辦法幫助他們太多,就隻能在這些小事上給他們些便利了。
下午因為顧父還病著,陸磊就讓他吃了藥後在屋裏歇著,自己來替他上工。
迴去後,有人覺得今天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提議要慶祝一下,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同意。
但大夥都是來勞改的,沒工資,也沒供應票,就那一天三頓稀的要餓死人的飯。
這要慶祝,總得弄幾個菜吧,不說多好,最起碼要吃飽吧,想到這大家都有些尷尬窘迫起來。
“我這有個還算新的書包,應該可以換些東西”上海小眼鏡用他那南方獨有的腔調開口說話了。
眾人一聽這是個辦法呀,可以用些物品去換些食物。
“對對我咋就沒想到呢,我那有個很別致的袖扣,應該也可以換點過來”
“我我我有支鋼筆”
“我這有支口琴”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所僅有的,有點價值的物品,最後甚至有人也要把父母留下的吊墜拿出來了。
站在門口聽著的陸磊,覺得心裏五味雜陳,十分的不是滋味。
這些東西都不算太珍貴,但是能陪著這些學者們度過這麽長時間的勞改生涯,肯定都有一定的感情在的,更別說那些有紀念意義的物品了
可是為了想要慶祝自己喜悅的心情,他們隻有把它們拿出來換掉,讓陸磊感到一陣心塞眼酸。
這些在各自的擅長領域內都十分出色的人才,居然囊中羞澀到了這個程度,都得去當自己最後那點東西了
而後世那些沒啥本事的“磚家”、“叫獸”,卻可以受萬人追捧,日進鬥金,混的風聲水起。
不得不說這場景還真是有點諷刺。
陸磊收拾了一下自己複雜的心情,盡量語帶輕鬆的走進去,開口說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掙了我帶得供應票多,今天就我去買東西就行了”
但是大夥都不好意思接受這份好意,不住地說著些推辭話。
“這哪行啊讓你一個出,那多不好意思啊”
“是啊,物品是不值幾錢,但也是我們的心意今個大家高興,都出分力大夥一起樂嗬嗬樂嗬”
“對啊,就是這個理”
“一頓飯的事,又能花幾個錢還真得讓你們用東西去換實在不行的話,你們就當承我陸磊個人情,等以後平反迴去了,再請我吃頓好的不就行了”
最後陸磊好說歹說大夥才同意了,讓他請客。
李自節年輕,又熟悉路,就自告奮勇地和陸磊一起去買東西。
剛開始陸磊和自己的偶像一同去,他還覺得非常局促,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可是李自節的性格是非常外向風趣的,隻是在這裏呆的太久了,每天見到的都是那幾個老麵孔,還都比自己大很多,最後生生把他憋成了沉默寡言。
今天總算見到了個新麵孔,還是個年輕人,他一路上幾乎都要變成了個小話嘮了,恨不得把自己積累了這些年的話都一次性說個完。
再小的事,他也說得非常有意思,逗得陸磊一路上都在前俯後仰的哈哈大笑。
不一會兒,就把陸磊那點小無措給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去掉那層粉絲的濾鏡後,陸磊也發現未來的首富大大現在也隻是個不滿30歲的年輕人罷了,不是那個曆盡人間滄桑歲月,功成名就後而變得舉重若輕,從容不迫的國民爸爸李自節。
他會因為長時間無望的勞改生活而感到迷茫焦躁,也會有點孩子氣的吐槽老專家學者們各種奇葩的愛好,還會說起一些有趣的小事時就變得眉飛色舞,神采飛揚
他現在聽說陸磊已經有了個3歲的兒子後,不由地挑了挑濃眉,撇了撇嘴角,酸溜溜地說“我這都快三十歲了,還形單影隻著呢陸兄弟你這比我還小幾歲,都已經嬌妻愛子在懷了真是讓人羨慕”
“你放心吧,以後你肯定能找一個大美女做老婆的”陸磊走嘴不走心的安慰了他一句。
此時他看著李自節那心塞塞的模樣兒,心底裏都快樂開花了“我居然虐到了單身的李大大太好笑了哈哈哈”
自此他徹底放下了因為上世經曆而產生的心裏包袱,開始和李自節平輩相交起來。
雖然他也沒說瞎話,前世的首富太太可是位柔情似水的知性美女,既能出入廳堂,也能進入廚房,狗仔好幾次拍到她親自給李自節送飯的場景。
不過現在李自節明顯當陸磊在敷衍他,隻是有點不相信的說“那就承你吉言了真像你說得這樣,到時候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迴去後,幾個手藝不錯的人,每個人都給大家做了幾個拿手的菜。雖然沒有多豐盛,但也弄了五個葷菜,大小不一的碗盤擺滿了那張臨時當桌子用的床。
做飯的人怕大家吃不飽,又把陸磊買來的白麵摻著紅薯麵做了一大鍋雜麵麵條。
供銷社今天沒剩下多少酒了,陸磊把剩下都買了也就不到三斤,十幾個人每個人分到一小口。
愛喝酒的老魏端起酒,珍惜地抿了一點,眯著他那不大的眼,陶醉地咂了咂嘴說“真香啊我這都多少年沒聞過酒味了”
幾個人不愛喝的酒的人,看他那攙樣,就要把自己碗裏的都倒給他。
“我不愛喝這個,都給你吧”
“哎哎哎別呀,我也愛喝,也給我點,別都給老魏呀”
“對呀,小眼鏡,咱倆關係這麽好,你怎麽著也得給我吧”
“你們好啥呀他還是我鄰床呢論關係還是我和他更親近”
。
一看有人不喝,幾個都愛喝酒的人就開始七手八腳搶著要了。有想拉關係的,也有互相拆台的,一時間整個房子裏顯得非常熱鬧。
陸磊坐在旁邊看著一群快半百的大男人,突然就變成小孩似的打鬧起來,甚至他還聽到有人把某人幾年前借來自己的幾毛錢沒還的小糗事都給抖出來了。
“真好啊”他不由低頭笑著感慨道,自己來這一趟果然是非常有意義的不但幫到了顧父,還給這些可愛的專家們帶來了希望
之後,陸磊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此財物都分給了這群受苦受難的人,因為他們比自己更需要這些。
他沒有什麽大本事,但是他希望在自己能力範圍可以幫到他們。
看著眼前一張張帶著感激的臉,陸磊覺得自己做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個星期後,顧父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陸磊也該迴去了。
坐在車上,隔著玻璃望著那群送了自己幾十裏路的專家學者們,他忍不住鼻子發酸起來。
雖然隻是和他們相處了一個星期,可是自己會永遠記得他們的
那天喝醉後摟著他哭訴,說自己有多愛橋梁的老魏;有事沒事就來找他聊詩集哲學的錢秀才;已經和他成了好朋友的李自節大大
再見了,親愛的人們我在這祝福你們踏出逆境歸來後,會擁有更加燦爛輝煌的明天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奉上,希望大家喜歡
另外,預收新坑狗血甜文娛樂圈女王和她的流量老公 ,正在存稿中,預計年後就會開更,希望大家支持啊求收藏,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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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雁聲,有人來看你了”
上午幹完活後, 一群看上去四五十歲的男人正圍成一圈, 蹲在地上, 每人拿著一塊紅薯, 端著一碗稀得見底的米湯,正在吃午飯。
這麽點東西,對男人們的飯量來說,最多也就混個半飽。不過看所有人的模樣, 似乎也都習慣了。
昔日各行各業的精英、國家建設的貢獻者就這樣像犯人一樣被關押著,說不清楚到底是國家辜負了他們,還是時代傷害了他們
農場看門的, 是公社裏一個部隊退役的,姓張的老兵。他在駐守邊疆的時候弄傷了腿,國家為了補償他, 就把他安排在這個地方,看守管理在農場裏勞改的壞分子們。每個月十幾塊錢,包吃包住, 活還輕鬆不累。
張老頭保留著在部隊裏養成的正直氣,婆娘又去的早, 也沒給他留下個一兒半女的。他就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 也就沒有像別的農場那樣苛待勞改的人。
因此顧父他們這些人的生活條件還是比顧母呆的地方要好一點的。
張老頭就有一個愛好,沒事要弄兩口煙抽抽,從軍隊裏留下來的習慣,他想改也改不了
在陸磊很上道地給他遞過幾支煙後, 他喊話的語氣都顯得比平時柔和了些。
“咳咳有人找我”
一個佝僂著背,穿得破舊,看上去十分蒼老的男人站了起來,他用手捂著嘴咳了咳幾聲,語帶詫異的說。
這個男人滄桑得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年紀,臉上爬滿了風霜,兩鬢也已斑白,額頭上的皺紋深陷,臉頰上帶著不正常的紅暈。
他就是顧峰的父親顧雁聲,才不過五十歲的人,卻給人一種行將就木的感覺。估計以前q大的學生就是現在站在他麵前,恐怕也認不出眼前的人,就是當年意氣風發的顧教授了
算算日子,他被下放到這個農場改造,已經快過去十年了。除了妻子以前好不容易地跑出來看過自己幾次,還沒有人來看過他可是現在妻子都已經瘋了,被遣送迴京了,還會有誰來呢
顧雁聲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還當自己聽錯了
“咱們這都多久沒有人來探看了”其他十幾個人聽後,也七嘴八舍地小聲說了起來
“是啊,我都快十年沒見過家裏人了”
“我想我兒子想得都不行了也不知道他和他媽現在怎麽樣了”
這是這個時代的常態,所有人都恨不得和他們這些勞改犯撇清關係離婚,登報斷絕關係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哪還有人會主動招惹上來
他們呆在這個國家的角落裏,好像被所有人給遺忘了
以前顧雁聲就是這裏讓人最羨慕的一個了因為隻有他妻子來這裏看過他幾次,別人都沒這個福氣。
可是自從去年顧夫人病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前些天又聽說顧夫人突然瘋了,被遣送迴去了
所有人又都開始同情顧雁聲了
從聽到這個消息後,他就一直表現得心如死灰的。然後又生了病,整個人天天都表現得渾渾噩噩的。他們都擔心他會熬不去,也輪流勸過他。
可是完全不起作用,他還是這個樣兒
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唬了鄰床的李自節嚇了一大跳
看顧雁聲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李自節都不敢讓他一個人呆著了,就怕一個不注意,他人就摔倒再也起不來了。
李自節看上去要年輕的多了,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他年輕朝氣,整個人也一直保持著還算樂觀積極的態度。在一群已經木然認命的老專家學者裏,可以說是相當的惹眼,就好像是萬綠叢中一點紅一樣
說起李自節的故事也是很讓人同情不已
他下放之前是機械廠裏最年輕的工程師,父親據說是個大資本家,解放戰爭時期走的匆忙,遺落了不受寵的姨娘和腹中的孩子,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沒有享受過一天資本家父親所帶來的優渥的生活,隻是繼承了一個聰明的頭腦,卻要承擔資本家帶來的災禍。
從親生父親那裏遺傳下來的聰明才智,再加上又耳濡沫染了工人階級繼父的堅韌和純樸,造就了他這樣一個機械天才。
他20歲大學畢業,成為了最年輕的工程師,正想要擦拳磨掌地大幹一場。可是他那遠大的理想報複還沒來得及施展,就遭遇了到了浩劫的裹挾。
他被以前在生父家裏做過丫鬟的人告發,說他是大資本家的兒子,是剝削階級的種
然後他就被革委會的人帶走,不顧他母親和繼父的百般懇求證明。之後更是被遊街示眾,被批評做檢討,最後還被下放到了這個農場裏來勞改。
他在漫長黑暗又無窮無盡的磋磨中,快要迎來了自己的而立之年。
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都在這小小的四方天地中度過了
如今的李自節也變得有些沉默寡言,不像剛來時那樣活潑風趣了,但是他的眼睛裏至始至終都透著堅毅。
“顧老,張老頭叫你呢走,去看看誰來看你了”
一聲“顧老”透漏著李自節對顧父的尊敬,他扶了顧雁聲一把說。
然後李自節又實在不放心讓顧老一個人去,就幹脆攙著他,往大家住的地方走去。
在門口和張老頭說了一聲,兩個人一起來到了大夥住的大通鋪房子裏
說是房子其實也不合適,因為它就是個兩麵靠著牆角,胡亂搭建起來的大棚子。
也沒什麽正經的門,把朝著院子的那一麵掛上層布簾子後,就充當門了,剩下的一麵用些秫秸杆子豎立著遮擋一下,就算完事了。
裏麵緊湊得擺著十幾張床,每個人的洗漱用品和行李包裹都雜七雜八地的屋裏擺著,把不大的空間給塞得滿滿當當的。
陸磊站在裏麵四處打量了一下,有些為顧父他們艱難的生活條件感到唏噓不已。
這棚子就是夏天不遮陰,冬天又不當寒的。據說新疆的冬天會冷到零下幾十度,陸磊看他們的被褥也都是薄薄的一層,也不知道他們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
他正站在屋裏感慨呢,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道有些耳熟的男聲。
“顧老,既然送你到地了,那我就不進去了”
陸磊扭頭往門外看去,見到蹣跚著走進來的人後,他覺得震驚了
顧父他居然是如此地蒼老虛弱完全不像個還不滿五十歲的人。
“居然真的是這樣這真虧來自己來得及時,再晚些日子恐怕就要後悔莫及了”陸磊擔心了一路的事居然成了真
看到了顧父的身體狀況後,陸磊心裏不由地“咯噔了一下”,他敢肯定在書裏女主趙雪雁重生前的那一世,顧父是沒有活著迴到北京的
因為眼前的人,已經完全沒有求生意誌了整個人已經是形同槁木,心如死灰的狀態了
在顧峰還沒有追上蘇意涵,攀上蘇家的時候,顧父就會率先一步去世的,他完全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陸磊到現在,也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兩世的顧峰在接到母親後,為什麽都會做出拋棄妻子這麽個傻逼的決定
就因為太過擔心父親,一時想差了嗎
但是正常人家裏出個這麽大的事不是都會先和妻子商量的嗎
顧峰如果在把父母事情直接告訴女主,陸磊想女主也肯定會陪他一起度過難關的但他就是那樣走火入魔似的,就要攀上蘇家,完全不考慮這樣做是否會達到他的目的也許他後來會在暗地補償女主,但是他對女主造成的巨大傷害就可以忽略不計嗎
本來就是張個嘴兒事情就可以得到妥善的解決,顧峰偏偏選擇了最糟糕的辦法
是,可能他也有其他陸磊不知道的苦衷,但是縱然有千般理由,萬般借口,身為一個男人,也不可以這樣不負責任的轉身就走全然不顧自己的做法,會給深愛他的女人留下多大的精神創傷
一切的托辭都是瞎話,歸根到底還是顧峰太自我,太任性,也不夠愛,不夠在乎罷了
在男女之情裏,先愛的人總是會先輸的,因為她們已經沒有什麽籌碼了隻能拿出自己的真心任憑他人隨意踐踏
陸磊不知道,這世如果沒有他的出現,陸二妮會不會也落個和女主一樣的下場,耿耿於懷終身
而顧峰最後自己落得個父死母瘋的結局不說,還害的女主趙雪雁即使重生了,也已經失去了愛人,相信人的能力。
他這個不切實際的決定,真是傷人又害己
如今因為自己的插手,小妹二妮是不會被拋棄了,也讓陸磊放下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
另外,他也希望女主也能有個好結局吧,既然她已然決定另嫁他人,就應該放下過去,往前走了
陸磊把顧父扶到床邊坐下,看著他眼裏的驚疑,陸磊開口介紹自己。
“顧伯父,你好我是您兒子顧峰妻子的二哥陸磊顧峰他在京都忙著照顧伯母,走不開。但他又很擔心您,就讓我代他來看看您”
聽到“兒子”兩個字,顧雁聲眼睛猛地亮了起來,他激動地緊緊抓住陸磊的胳膊,急切的開口問道。
“兒子你是說顧峰嗎他居然已經結婚了嗎”
“是啊,他已經結婚了您還有了一個小孫女叫顧知秋。來,你來看看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
說著陸磊把臨來之前特意帶的,顧峰他們一家三口在小知秋周歲時到縣城拍的照片。
顧雁聲一邊不舍得錯眼地,盯著照片看,一邊用大拇指不止地摩挲著照片上顧峰的衣領
“好啊真好啊了解到後來的情形,我還怕他被我和他媽連累後,小峰那孩子,又心高氣傲的,會熬不過去呢”
說著說著,顧父就忍不住落淚了。
他又怕陸磊笑話,就趕緊用袖口擦擦眼角,繼續笑著說。
“顧知秋,看一葉而知秋好好小丫頭像她奶奶,長得好看這名字也起的好聽”
陸磊看他激動地手足無措地樣,就坐在他對麵的床上,給他細細說顧峰這麽多年發生的事
陸磊說著,顧父在一旁仔細的聽著,生怕錯過有關兒子的任何細節。
他一邊聽著,一邊在腦海裏不斷勾勒著,像是親眼見證了他親愛兒子的種種經曆。隨著兒子人生的起起落落,他的心情也變得時而興奮,時而低沉。
“我們還是拖累了他啊讓他受苦了我就知道”
聽到兒子在71被下放到鄉下做了知青時,顧雁聲不住哽咽著,埋怨自己。
“好好考上q大好啊顧峰那孩子天生對文字就有一股子靈性,去文學院正適合他”
知道兒子顧峰考上大學後,他又變得手舞足蹈起來,眼睛裏也閃出異樣的神采
“兒媳婦也好他們倆好好照顧他媽媽,之後再把孫女小知秋也接過來,也算是一家人團聚了見到他們都好好的,我就是現在死了,也沒什麽遺憾了”
最後聽到兒子顧峰和陸二妮接到妻子,細心照料後,顧雁聲使勁咳了一陣,忍不住紅著眼感慨道
陸磊聽到顧父這充滿不詳的話,趕緊從懷裏拿出顧峰給他寫的信,還有那支口琴,遞過來,勸慰道。
“伯父,您這就是個小病,根本就沒什麽大不了的您可千萬別在那胡思亂想啊好好養好身體是正經,顧峰和伯母他們都還等著你迴去呢您難道就不想親眼看看小知秋嗎”
“顧峰來時還讓我告訴您,無論您原不原諒他,他都在家等著您迴去他還要給你吹你喜歡聽的蝴蝶泉邊”
顧雁聲聞言,顫抖著手接過信和那支他送給顧峰做生日禮物的口琴。
打開兒子給自己寫的信後,看著信裏兒子通篇的自責和對自己滿滿的關心歉疚,再摸著那上麵已經幹涸了的斑斑淚痕,顧雁聲頓時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熱淚就滾滾滴下了,打在信紙上,暈開了上麵的字跡。
“說什麽原諒不原諒的,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小峰,你這個傻孩子”
然後陸磊就從顧父這裏聽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69年舉報事件的真相
“當時我和妻子的境況,十分不樂觀,隨時都有被可能被抓走我們倆在朋友出事時,也都做好了要被鬥倒去勞改的準備。隻是擔心我們都走了,家裏就剩下小峰一個人了而且當時的情勢是那樣得嚴峻,周圍的人也都對小峰充滿了惡意,他又那麽得驕傲,我們夫妻倆簡直不敢想象他以後該怎麽辦該怎麽生活下去”
“我們是那麽得愛他呀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在學校受了委屈可是為了能讓事情發生的自然點,不被別人懷疑,我和他媽也隻能強忍著心疼假裝沒看到每天等他睡著後,我們倆都得坐在床邊守他,看上個好久就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原來當時顧父和顧母他們為了獨子顧峰能不被他們連累,可以留在城裏正常的生活,不被他人嘲笑看不起,就跑去求了兒子學校的好友,希望他能讓顧峰去舉報揭發他們,從而立功
甚至怕顧峰以後被他們資本家的身份所牽連,顧雁聲還讓顧峰的朋友唆使著兒子和他們登報斷絕了關係。
他們不是沒有注意到兒子的異常,可是為了不使顧峰以後“大義滅親”的舉動顯得意外,他們故意視而不見罷了甚至在兒子顧峰思想的轉變過程中,他們還推波助瀾了一些
然後顧雁聲把書信和口琴緊緊貼在胸前,流著淚說。
“下放的這麽多年來,我沒有一時一刻不在思念小峰我想他想得,晚上都老是睡不著覺那個心情,那個滋味啊簡直都沒法說”
“可是想歸想,我這心裏也明白,我待在這封閉的農場裏改造時,是最好不要和兒子聯係的有我這麽個有汙點的生父在,被別人知道了反而對兒子不好因此我這麽多年了,都沒敢和小峰寫過一封信,就怕牽連到他,影響了孩子的前程”
“隻要小峰好,我們怎樣都無所謂可是沒想到就這樣他還是被連累得下鄉了”
陸磊聽到這後,心裏簡直窩心的不行,眼睛也是濕潤一片。
父母之愛就是這樣的無私偉大
他簡直不敢想顧父顧母當時是抱著何種心態這樣做得他們那麽得愛顧峰,卻可以忍痛和兒子斷絕關係而且後來更是為了怕牽連孩子,不顧自己的滿腔思念,一連這麽多年不和兒子聯係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這句話被他們夫妻倆展現得淋漓盡致
陸磊也想到了自己的爸媽,不知道他們在他去世後,該會有多傷心啊所以無論以後的曆程,有多艱難,他也要堅持下去哪怕為了爸媽,他也要做到
這麽些年來,夜深人靜的晚上,顧雁聲一個人躺在床上時,總是忍不住去想兒子,去迴憶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時光
可是過去越是美好,越是襯托出現實的殘酷淒涼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勞改,等待,讓人看不見丁點迴去的希望
在妻子終於受不了發瘋後,顧雁聲也感覺自己要堅持不下去了
昨天他病倒後,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時,昏昏沉沉間,他恍惚看見了兒子顧峰但顧雁聲卻不敢靠近他,也不敢和他說話他怕兒子會怨他,怨他這個勞改犯的父親隻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兒子又消失了
醒來後,他覺得自己這次恐怕是熬不過去了,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自己兒子一麵了
痛苦和絕望開始在他心頭彌漫開來,讓他感到眼前的生活了無意趣
“我沒想到自己還能收到兒子的信知道他不怨恨我,我心裏就好受多了。我這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迴去陸磊你迴去後,一定要告訴小峰,說我不怨他我從來也沒怨過他讓他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後悔埋怨自己了我和他媽做的一切啊,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隻要他好,我們就好”
顧雁聲想到自己還不知道要勞改多久,又不禁感到有點灰心,拉著陸磊的手,不住地交代叮囑著。恨不得把自己這麽多年來對兒子的思念和關懷都傾倒出來
“伯父,過不了多久,國家就會為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平反的到時候您就可以迴去和顧峰他們團聚了甚至您還可以重新迴到大學裏,去繼續教書呢”
陸磊見此情景,忍不住低聲對顧父說道,然後兩道驚疑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說什麽”顧雁聲忍不住站起身問道。
“這是真的嗎”走到門口的李自節也不小心聽到了,手裏拿著的臉盆直接摔在了地上,裏麵的水灑了一地,濺得他腳上,腿上都濕了一大片。
可是他現在也完全顧不上了,整個人張大嘴,呆愣得看著陸磊。
陸磊聽到這個聲音,迴頭去看,也忍不住愣住了。
李自節,李首富,他居然也在這個農場裏改造
李自節,華國的首富,汽車大王,締造了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神話,產業遍布方方麵麵汽車,珠寶,五金,房地產,食品,服飾
得到平反後,他拿著國家的補償款下海經商,從輕工業到重工業,他的商業帝國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成就了一番巨大的事業。
到了90年代中期,他因為看不慣華國居然沒有自己的汽車品牌,在一片不看好中,斥巨資研究國產汽車。十幾年後,終於取得了重大進展,成立了自己的汽車品牌,打破了西方對華國在汽車行業的壟斷
同是他也是一個慈善家,中國好多大學裏都有他捐獻的教學樓和設立的獎學金
他來大學演講時,陸磊親眼見過他一次後,就被他的人格魅力給深深折服了。
然後上網查了他的很多資料,陸磊就徹底成了他的崇拜者,腦殘粉天天開幾個小號到李爸爸的微博下打卡,喊“666”
雖然眼前的人比自己前世見到他時要年輕不少,可是那雙睿智的眸子卻幾乎沒發生什麽變化
陸磊激動地想上前去打了招唿,可又怕自己嚇到“自節爸爸”,隻有強忍住站在原地,不過他還是用眼睛的餘光偷看了李自節好幾眼。
“啊啊啊活生生的偶像啊”
“李爸爸年輕的時候居然這樣帥撒花撒花”
“我的天李爸爸居然和我說話了好激動哦”
但是他內心的小人已經開始眼帽紅星,嘴流口水,原地圍著偶像歡樂地轉圈圈了
陸磊想在就像一個小姑娘見到自己的愛豆突然出現在家裏一樣,既覺得興奮,又覺得不真實,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你從哪得來的消息真實嗎準確麽”李自節迴神後,幾步跨進了屋,晃了晃愣著的陸磊急切地連聲問道。
旁邊的顧雁聲也很是著急的看著他。
“啊啊啊李爸爸居然摸我了不行了,我要暈了” 內心的小人在李自節碰了自己後,已經因為cu運行過快,渾身顫抖著倒地不起了
“陸磊,陸磊你怎麽了你這孩子倒是快說呀真是急死個人”
顧雁聲看陸磊隻是滿臉通紅,直愣愣地出神,也坐不住了,伸出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連聲追問
“額啊啊恩”陸磊這才好容易恢過神來,把對顧峰說得借口又說了一遍。
“如今我們的國家百廢待興,恢複高考就是最大的征兆,各行各業都要慢慢的步入正軌,到時候就需要大量的人才,所以不久就會為你們這些專家平反的,我們要養好身體慢慢的等才是”
不過天生敏銳的李自節卻不像慌亂中的顧峰那樣好糊弄,又繼續追問了很多細節。
“不愧是未來的首富大大,就是不好哄呀”小人又站起身來,繼續為李爸爸搖旗呐喊。
陸磊也想在李自節麵前好好表現,就趕緊打起精神,憑借著前世的經驗勉力得應對著。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從當前國際形勢的發展,華國最近政策的逐步調整,國家未來可能的改革方向方方麵麵驗證了自己的說法。
最後總算是讓李自節相信了,國家是真得要給他們平反了
然後他和顧父都覺得不可置信,兩隻腳軟得像踩在棉花上,整個人搖搖晃晃地直要往下墜。
“我居然真的等到這一天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肯定會迴去的”
李自節脖子上青筋暴起,雙手握拳,俊臉顯得有些猙獰地大笑著說道
他現在一反平常的沉穩,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侵略攻擊性。
但是在粉絲的陸磊眼裏,那就完全不是這迴事了
“自節爸爸現在的樣子好威武,好霸氣側漏哦”
“哇人家更愛自節爸爸了,怎麽辦”
小人在胸前握著小拳頭,一邊傻笑,一邊搖頭晃腦地陶醉著。
然後震驚過後,兩個人都是一陣狂喜,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
盼了那麽久,等了那麽多年,國家終於要為他們平反了
“我得去告訴其他人這個好消息讓大家都高興高興”說完,李自節就要同手同腳地往外走
為了不引起必要的麻煩,陸磊還是大著膽子,紅著臉,小聲開口勸了李自節一句“還是別大張旗鼓地去,私下裏說就行了”
他本來是想上前去拉拉李爸爸的,但是又怕給偶像留下奇怪的印象,最後還是沒敢動手。
“對對對”李自節聽後,趕緊把嘴角往下拉,顯得盡量平靜地往外走,可是他渾身那幾乎都要溢出來的興奮勁,是怎麽也收不住的。
等李自節已經走出去老遠了,陸磊還在望著他的背影出神一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事是真的他居然見到李自節本人。
他傻了似的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的一把。
“哎喲”尖銳的痛感穿過來,雖然疼得他呲牙咧嘴的,但是眼底嘴角的笑意卻怎麽都消不下去。
“自己馬上就可以和李爸爸一起相處好幾天了,真是好呀”
陸磊現在隻是覺得見到自己偶像,一個未來的李首富,感覺很驚訝罷了
他卻不知道因為自己對偶像天然的親近意,以及之後不經意間做出的小善舉,會讓他和李自節有了非常多的交集,兩個人最後甚至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這同時也給自己今後的生活帶來了莫大的幫助
現在如果陸磊的係統在的話,肯定會這樣叮宿主,你的人形金手指已經上線了
隻可惜它現在不在這,那這些驚喜隻有等陸磊以後慢慢地去體會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所有在農場裏勞改的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整個院子的氣氛一瞬間就從秋風瑟瑟時的淒冷變到了春暖花開時的熱鬧。
“咋迴事啊都吃槍藥了不成平常一個個都像霜打過似的,今個都興奮得像個牛犢子,不住的撒歡,尥蹶子”
看門的張老頭嘴裏抽著煙,疑惑的看著突然大變樣的男人們,小聲的嘟囔著。
人們表達喜悅的方式是不一樣的,這些老專家學者們就更是千奇百怪了。
像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洗衣服的“錢秀才”;圍著院子不停轉圈圈的“上海小眼鏡”;不住得在原地來迴踱步的大詩人老李,仰天做無聲呐喊狀的橋梁工程師老魏
但是無論在做什麽,每個人都顯得很是精神抖擻,和以前那麻木認命的模樣是完全不一樣的。
下午上工的時候,更是一個比一個幹的賣勁,幹得快,工作的地方整個就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搬磚頭,抬木料的活,都做得像對待階級敵人似的,動作如秋風掃落葉般,透著一股子瀟灑利落的幹淨勁兒
平常一下午要幹的活,半晌就完事了。
然後李自節出頭和張老頭調節了一下,讓大家可以早點迴去休息
“那也行,反正也沒啥事了,你們就迴去吧”
張老頭對這些所謂的壞分子們不像其他人那樣充滿了敵意。
相反他心底裏對他們是有些同情的,因為他以前所在連隊的政委就是個戴眼鏡的知識分子,對他照顧頗多。所以他對讀書人是完全沒有偏見的,甚至因為下能提筆寫字,上能騎馬扛槍的全才老政委,他對他們還是多少有點敬意的。
但是目前大時代走到了這兒,他位卑職輕,就是個小看門的,也沒辦法幫助他們太多,就隻能在這些小事上給他們些便利了。
下午因為顧父還病著,陸磊就讓他吃了藥後在屋裏歇著,自己來替他上工。
迴去後,有人覺得今天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提議要慶祝一下,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同意。
但大夥都是來勞改的,沒工資,也沒供應票,就那一天三頓稀的要餓死人的飯。
這要慶祝,總得弄幾個菜吧,不說多好,最起碼要吃飽吧,想到這大家都有些尷尬窘迫起來。
“我這有個還算新的書包,應該可以換些東西”上海小眼鏡用他那南方獨有的腔調開口說話了。
眾人一聽這是個辦法呀,可以用些物品去換些食物。
“對對我咋就沒想到呢,我那有個很別致的袖扣,應該也可以換點過來”
“我我我有支鋼筆”
“我這有支口琴”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所僅有的,有點價值的物品,最後甚至有人也要把父母留下的吊墜拿出來了。
站在門口聽著的陸磊,覺得心裏五味雜陳,十分的不是滋味。
這些東西都不算太珍貴,但是能陪著這些學者們度過這麽長時間的勞改生涯,肯定都有一定的感情在的,更別說那些有紀念意義的物品了
可是為了想要慶祝自己喜悅的心情,他們隻有把它們拿出來換掉,讓陸磊感到一陣心塞眼酸。
這些在各自的擅長領域內都十分出色的人才,居然囊中羞澀到了這個程度,都得去當自己最後那點東西了
而後世那些沒啥本事的“磚家”、“叫獸”,卻可以受萬人追捧,日進鬥金,混的風聲水起。
不得不說這場景還真是有點諷刺。
陸磊收拾了一下自己複雜的心情,盡量語帶輕鬆的走進去,開口說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別掙了我帶得供應票多,今天就我去買東西就行了”
但是大夥都不好意思接受這份好意,不住地說著些推辭話。
“這哪行啊讓你一個出,那多不好意思啊”
“是啊,物品是不值幾錢,但也是我們的心意今個大家高興,都出分力大夥一起樂嗬嗬樂嗬”
“對啊,就是這個理”
“一頓飯的事,又能花幾個錢還真得讓你們用東西去換實在不行的話,你們就當承我陸磊個人情,等以後平反迴去了,再請我吃頓好的不就行了”
最後陸磊好說歹說大夥才同意了,讓他請客。
李自節年輕,又熟悉路,就自告奮勇地和陸磊一起去買東西。
剛開始陸磊和自己的偶像一同去,他還覺得非常局促,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可是李自節的性格是非常外向風趣的,隻是在這裏呆的太久了,每天見到的都是那幾個老麵孔,還都比自己大很多,最後生生把他憋成了沉默寡言。
今天總算見到了個新麵孔,還是個年輕人,他一路上幾乎都要變成了個小話嘮了,恨不得把自己積累了這些年的話都一次性說個完。
再小的事,他也說得非常有意思,逗得陸磊一路上都在前俯後仰的哈哈大笑。
不一會兒,就把陸磊那點小無措給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去掉那層粉絲的濾鏡後,陸磊也發現未來的首富大大現在也隻是個不滿30歲的年輕人罷了,不是那個曆盡人間滄桑歲月,功成名就後而變得舉重若輕,從容不迫的國民爸爸李自節。
他會因為長時間無望的勞改生活而感到迷茫焦躁,也會有點孩子氣的吐槽老專家學者們各種奇葩的愛好,還會說起一些有趣的小事時就變得眉飛色舞,神采飛揚
他現在聽說陸磊已經有了個3歲的兒子後,不由地挑了挑濃眉,撇了撇嘴角,酸溜溜地說“我這都快三十歲了,還形單影隻著呢陸兄弟你這比我還小幾歲,都已經嬌妻愛子在懷了真是讓人羨慕”
“你放心吧,以後你肯定能找一個大美女做老婆的”陸磊走嘴不走心的安慰了他一句。
此時他看著李自節那心塞塞的模樣兒,心底裏都快樂開花了“我居然虐到了單身的李大大太好笑了哈哈哈”
自此他徹底放下了因為上世經曆而產生的心裏包袱,開始和李自節平輩相交起來。
雖然他也沒說瞎話,前世的首富太太可是位柔情似水的知性美女,既能出入廳堂,也能進入廚房,狗仔好幾次拍到她親自給李自節送飯的場景。
不過現在李自節明顯當陸磊在敷衍他,隻是有點不相信的說“那就承你吉言了真像你說得這樣,到時候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迴去後,幾個手藝不錯的人,每個人都給大家做了幾個拿手的菜。雖然沒有多豐盛,但也弄了五個葷菜,大小不一的碗盤擺滿了那張臨時當桌子用的床。
做飯的人怕大家吃不飽,又把陸磊買來的白麵摻著紅薯麵做了一大鍋雜麵麵條。
供銷社今天沒剩下多少酒了,陸磊把剩下都買了也就不到三斤,十幾個人每個人分到一小口。
愛喝酒的老魏端起酒,珍惜地抿了一點,眯著他那不大的眼,陶醉地咂了咂嘴說“真香啊我這都多少年沒聞過酒味了”
幾個人不愛喝的酒的人,看他那攙樣,就要把自己碗裏的都倒給他。
“我不愛喝這個,都給你吧”
“哎哎哎別呀,我也愛喝,也給我點,別都給老魏呀”
“對呀,小眼鏡,咱倆關係這麽好,你怎麽著也得給我吧”
“你們好啥呀他還是我鄰床呢論關係還是我和他更親近”
。
一看有人不喝,幾個都愛喝酒的人就開始七手八腳搶著要了。有想拉關係的,也有互相拆台的,一時間整個房子裏顯得非常熱鬧。
陸磊坐在旁邊看著一群快半百的大男人,突然就變成小孩似的打鬧起來,甚至他還聽到有人把某人幾年前借來自己的幾毛錢沒還的小糗事都給抖出來了。
“真好啊”他不由低頭笑著感慨道,自己來這一趟果然是非常有意義的不但幫到了顧父,還給這些可愛的專家們帶來了希望
之後,陸磊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此財物都分給了這群受苦受難的人,因為他們比自己更需要這些。
他沒有什麽大本事,但是他希望在自己能力範圍可以幫到他們。
看著眼前一張張帶著感激的臉,陸磊覺得自己做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個星期後,顧父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陸磊也該迴去了。
坐在車上,隔著玻璃望著那群送了自己幾十裏路的專家學者們,他忍不住鼻子發酸起來。
雖然隻是和他們相處了一個星期,可是自己會永遠記得他們的
那天喝醉後摟著他哭訴,說自己有多愛橋梁的老魏;有事沒事就來找他聊詩集哲學的錢秀才;已經和他成了好朋友的李自節大大
再見了,親愛的人們我在這祝福你們踏出逆境歸來後,會擁有更加燦爛輝煌的明天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奉上,希望大家喜歡
另外,預收新坑狗血甜文娛樂圈女王和她的流量老公 ,正在存稿中,預計年後就會開更,希望大家支持啊求收藏,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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