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雅如霧的星辰下,散發著死亡的氣息,戰士的屍體紛紛已被露天焚燒。


    一場大戰過後的靜謐,隻剩夏日裏燥熱的微風掠過草叢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這裏便是柳城,陌上與雲漢相爭半月有餘的地方。


    帳內橙紅的燭光下一張寧靜的容顏顯得有些疲憊,一雙褐色的瞳仁因休息不足的緣故浸了血絲。


    秦墨寒手裏端著油燈,照著那張地圖,細細的端詳著此刻柳城與陌上形成的地勢。


    一際清冷的聲音響起,一名男子掀開帷帳步入營內,對著秦墨寒吩咐道:


    “秦將軍,明日你隻管命將士守住柳城,今夜朕會親自帶一支隊伍繞到陌上的軍隊後方趕去偷襲路過莞溪口準備支援陌上的援兵。”


    秦墨寒聞聲抬眼望去進入帳內的他,男子頭上戴著的束發嵌寶紫金冠透著耀眼的清光,齊眉勒著一顆通透白玉的珠子,穿著一件玄色紅箭袖袍,他的身上永遠都散發著淩人與上的威嚴。


    而秦墨寒的心中也正有此意,點頭道:“末將領命。”


    雲洛昊陽方才進來時見秦墨寒正在看地圖,便開口問道:“似乎秦將軍也正有此意”


    秦墨寒唇角淺淺的笑了笑,解釋道:


    “莞溪口,山高險峻,關鍵是路過莞溪有一道隘口,隘口處正適合弓箭手偷襲的地方,而且陌上恐也想不到我們會連夜調兵趕去莞溪口,所以末將的確也有此想法。”


    雲洛昊陽俊美絕倫的臉上一雙鳳眸閃過一道精光,看向秦墨寒時又淡漠了下來,到了唇邊的話卻也沒問出口。


    幾日下來雲洛昊陽不問,秦墨寒也裝作不知,隻是想看看這高高在上的皇上能夠忍多久


    當雲洛昊陽看向秦墨寒時卻見他正也直視著自己,幾經猶豫開口道:“還有別的事”


    秦墨寒連忙收了視線,拱手道:“沒有,末將先退下了。”


    雲洛昊陽隱隱覺得秦墨寒是故意如此,終是拉下了臉麵問道:


    “等等那個她她最近過的好嗎”


    秦墨寒正背過身,如勾勒的臉龐上掛著難以遮掩的笑意,如實的迴道:


    “夏姑娘她過的很好,在陵安城還開了間鋪子。”


    聽到這樣的迴答雲洛昊陽也放寬了心,但是更能確定秦墨寒這幾日是有意閉口不言,聲音沉了沉:


    “那秦將軍能告訴朕為何要稱夏貴人為夏姑娘嗎”


    秦墨寒轉過身時又恢複了一臉嚴肅的神情,畢恭畢敬的答道:“皇上有所不知,當初因一碗有砒霜的雞湯夏貴人被雪妃娘娘已經貶為了庶民。”


    雲洛昊陽的目光變得幽深,最後也隻是淡漠的點了點頭,望向窗外的一輪明月,徑直出了營帳。


    而營外整裝待發的六千精銳也隻等雲洛昊陽的一聲令下,在他翻身上馬時六千兵馬便從不同的方向出發了


    秦墨寒走出帳外,眼底那攏華麗的玄紅,駕著一匹黑馬消失在夜裏,城門兩旁的士兵尊畏的讓了開。


    陌上夜裏行走的兵隊馬不停歇的趕著路,似乎前方的戰事刻不容緩。


    白日裏在馬車上睡了一日的夏智美此刻一雙水眸正炯炯有神的看著夜空的星辰,良久才對坐在一旁的上官佑問道:“我們什麽時候能到”


    上官佑收迴了正籌劃著何時動身離開的思緒,看向夏智美時迴道:


    “大概兩個時辰左右,不過為何我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快要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應該是感到高興嗎”


    夏智美低頭歎了口氣,若有所思的道:“因為我不知道我對他是怎樣的一種情感隻知道在他的身上,我丟失了一部分記憶,我想記起來但又不想記起來。”


    雖然這部分記憶一直是這具身體的秘密,可是那些事好像也和自己密切相關。


    有時候整顆心仿佛都是被人掏空,腦海裏偶爾能迴想起一些有關他零碎的畫麵;


    可是明明每次迴想起的那些片段記憶都令人痛徹心扉,卻仍舊忍不住想要去知道失去的那部分記憶是什麽但也害怕知道了那部分記憶


    上官佑神情淡然的看著手中杯裏茶水漾起的水紋,平靜的道:“這樣說我們應該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我也算半個失憶人,隻是沒有你那麽多牽掛”


    想到自己剛剛穿越過來時也不過是用失憶這個幌子瞞過了所有人,但墜落懸崖的那一幕絕不會是因為意外。


    夏智美垂了垂眼眸,苦笑道:“嗬嗬,牽掛,這個世上或許並無牽掛。”


    “你呢又何必執著那份已經遺忘的記憶,不願記起來定是那些被丟棄的迴憶是一段傷心事,再拾起也不過是徒添傷悲。”


    上官佑懶散的倚在馬車窗上,迎麵而來的晚風吹散了他耳邊一縷烏黑長發,眼看那道隘口就在不遠處時,便放下了車窗簾子,對夏智美嚴肅的道:


    “時機到了,這是你唯一的機會,等會你就說肚子痛,下了馬車後就一直向南邊的一條小路走,那裏可以繞過陌上的兵馬徑直到達雲漢,等會我會讓無心替你爭取時間。”


    夏智美還沒來得及開口答應就被上官佑毫不留情的推下了馬車。


    一聲沉重的落地聲,讓地上的人痛的呲牙咧嘴:“嘶,疼死我了,真是該死的”


    驟然間馬車急促的停下,片刻在場的所有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摔在地上正揉著被摔破皮手肘子的夏智美。


    當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正凝視著自己時,夏智美將揉著手肘子的手移到了肚子上,尷尬且又狼狽的開口:


    “那個我肚子肚子有點痛要不你們先走我大解完了就立馬跟上來”


    隻是沒料到的是就這麽一點屁大的事將陌芸嫣這個麻煩引了過來,看樣子這輛馬車一路上都十分被她重視,所以早已安排了人手監視著。


    表麵看起來是待遇從優,實則不過是她安排的一個華麗的牢車。


    騎在馬上的陌芸嫣眯了眯眼俯視著地上的夏智美,質問道:“肚子痛”


    夏智美一雙水眸擠出兩滴淚花,抬眼時卻無意看見兩道隘口的崖上一閃而過的星光,神情微微震驚,漫不經心商量的口吻道:


    “可能是白日裏吃了些不幹淨的東西,鬧肚子了,我大解完就立馬跟上來,可好”


    而夏智美心底卻暗自猜測,莫非此處是來了山賊刻意在此處劫持可是官兵也敢劫,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陌芸嫣清冷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殺意:“如此多事,你是想讓我此刻就殺了你嗎”


    聽到這句冷血無情的話,下一秒,夏智美就縮頭縮尾的爬上了馬車,心裏暗自咒罵著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人有三急難道她就不明白這個理嗎算了,和這種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女人講道理就是等於自尋死路


    所以自己還是很明智的,畢竟寡不敵眾


    上官佑雙目圓睜看著爬上馬車的夏智美,問道:“不是肚子痛嗎你這上來馬車上是做什麽”


    夏智美橫了一眼明知故問的上官佑:“你是耳聾嗎沒聽見你兇巴巴的堂姐不讓我去的嗎”


    上官佑撩開車窗簾子剛想朝著陌芸嫣開口,就看見無數的巨大石頭不停的從崖上紛紛滾落,下意識的就將夏智美護在了懷裏,慌亂的道:


    “不好,山上有埋伏”


    夏智美原本上馬車就要告訴上官佑的,卻不料隻是三言兩語之間這些人便迫不及待的動手了。


    當一些士兵聽見山崖上嘩嘩的巨大聲響,都紛紛抬頭望向兩道崖山,看清那是巨大的石頭再逃時卻是為時已晚


    陌芸嫣對著所有駐足的士兵,冷靜的命令道:“所有士兵迅速度過隘口,都給我聽著迅速度過隘口處”


    而當無心掀開上官佑的車馬簾子時正看見他將夏智美護在懷裏,一把直接把他拉下了馬車,也顧不得心頭湧上的怒氣。


    剛下馬車巨大的石頭便向上官佑滾來,眼看僅在咫尺間,無心一瞬推開了他:“公子,小心”


    被推開的上官佑轉身就要去拉還在馬車上夏智美的那匹受到驚嚇四處瘋狂東撞西顛的馬兒時,卻因無心一句話止住了腳步。


    無心卻為了護住上官佑安危不慎中了一箭,痛哼了一聲:“呃無心答應了門主要將公子安然無恙的帶迴去,如今公子是想要無心的命嗎”


    上官佑迴過身時正見無心背後一支利箭,轉身便快步上前將她扶了住。


    無心退後了一步,沒讓上官佑攙扶,伸手便將背後的利箭一瞬拔出,頃刻間衣裳被豔紅的血液染紅一片。


    上官佑看向冷傲的她,妥協的道:“我跟你走。”


    片刻後混亂的現場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在這個殺氣騰騰的夜裏隱匿了蹤跡。


    而那被摔出馬車的夏智美,耳邊來來迴迴都重複著一句慌亂無措的話語:


    “保護公主保護公主的周全”


    若不是聽到這樣的聲音,夏智美定要覺得自己這是死了。


    嘈雜的聲音,外界的紛亂,身體內的血液開始逆行,幾股相衝的內力讓夏智美那雙似水的眸子緩緩的浸滿血色,殷紅的唇邊兩顆虎牙漸漸的生長成了獠牙。


    眼前那場大火使千萬人葬身火海


    口中喃喃的念道:“師父徒兒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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