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想去莊上逍遙,小侄女們聽說後,很是羨慕。她們都聽小叔說了,九叔的莊子漂亮得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而且,她們都喜歡九嬸,不願與她分開。


    李嬋名義上指點兩位小侄女書法,但一來世人對女子的書法水平要求不高,像她這樣寫一筆頂級好字的,不說絕無僅有,也是鳳毛麟角,乃是家學。二來,這個事情主要靠練,而不是教,要看個人的興趣和所下的苦功。故,她講的並不多。時下給初學者臨的字帖她看不上,便自己用心編寫一本,給小侄女臨摹。


    日常便是,先檢查小侄女前一日的家庭課業,誇獎鼓勵一番,再指出不足之處。有針對性地挑一些字讓小姑娘練,她在旁邊看著,或糾正指點,或示範講解。這個過程並不長,確保小姑娘可以全神貫注,用最高效率做事。


    之後,她便帶兩人玩一會兒,做一些有趣的遊戲,主要用來鍛煉腕力。休息時,三人吃吃點心,聊聊天,她順便講一些小故事,因為言語逗趣,常逗得小姑娘咯咯笑,氣氛十分和諧歡樂。


    如此沒過多久,世子妃便察覺到兩個女兒的變化。不但字體漂亮許多,還會運用典故了。有的典故連世子妃都不熟悉,更別說出口引用。


    一問才知,是李嬋講的。世子妃驚了,這才細問李嬋平時是如何教她們練字的。之前,她雖讓女兒隨李嬋學書法,但內心深處並不如何重視。兩個女兒跟女師學的課業她都不怎麽過問,更遑論學寫字了。


    聽女兒講過後,她有些恍惚。


    一是她沒料到李嬋如此用心,還專門為女兒編寫了字帖。李嬋的字,連魏王都說,不亞於她父親——當世頂級大書法家李嵐。她還如此年輕,水平已經如此,可以說,她是比他父親還優秀的書法大師。一個大師親手寫的,獨一份的,給她女兒的字帖。可想而知若幹年後會是何等珍貴,那是你捧金山銀山也買不到的孤本。


    世子妃都有些嫉妒了,李嬋沒想到,她為兩個小侄女寫的字帖短短時間便風靡世子府。


    先是世子妃要來看,接著女師借,後來世子拿去看了幾天,連世子那些愛好文墨的姬妾都想借來一觀。兩個小姑娘每日醒來都在找字帖,別提多鬱悶。


    除了這個,李嬋教兩個小姑娘的方式也著實新奇有趣,小姑娘還說,九嬸比女師教得好,她們想跟九嬸學。


    事實是,女師授課比較規矩正統,而李嬋則無需如此。她就是帶小姑娘們玩兒,不過在玩的時候順便教些東西罷了。


    前世裏,她在京城揚名時,便被世人譽為博聞廣識,詩才驚豔。巨變之後,再迴到京城,她沉潛十年與書墨為伴,學識豈是一個女師可比?所以,哪怕她覺得隨便教教,有心人自然能看出其中不凡。


    世子妃暗暗感歎,真是不能比,女師自是好的,琴棋書畫都能教,其他的李嬋沒展露過,她就教個書法講個故事,便能窺知其深厚底蘊。


    雖然感歎,世子妃卻不能把李嬋當女師,隻讓兩個女兒常向九嬸請教罷了。


    世間才女不少,博聞廣識的也有,但樂於教,善於教,教得別出心裁的實在罕有。


    於是,原本隔兩三日才去請教書法的小姑娘變成了天天去,對她們而言,和九嬸玩很輕鬆很有趣,連她們身邊的嬤嬤都說,九夫人隨和風趣,小娘子們和她在一起,好像沒有年齡差距。九夫人有一顆童心。


    兩個小姑娘也想跟著去莊上,李嬋笑道:“行啊,隻要你們的爹爹和娘親同意,九嬸就帶你們去。”


    魏璉聽罷,臉都黑了,兩個丫頭天天長在他們院兒,好像他剛結婚就多了兩個女兒,連和阿嬋黏乎的時間都被迫減少許多。他都恨不得趕人了。


    好不容易想去莊上度個假,過二人世界,屏蔽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不相幹的人,這兩個不長眼的小崽子還要跟?


    魏璉悶悶不樂,幸而世子妃有眼色,並沒有同意,魏璉這才暗舒一口氣。


    李嬋給兩個小侄女布置了課業,簡單收拾一番,稟明魏王妃,便和魏璉出了王府。


    兩人先去李府一趟,李夫人聽說他們要去莊上逍遙,都無語了。這才成婚多久,迴娘家就不必說了,還要出去度假?


    度什麽假?


    李夫人語重心長地教導女兒,哪怕夫君愛重,既做了別人家的媳婦,就要收著些。要孝敬公婆,要團結妯娌,別動不動就紮別人的眼。


    魏王府那麽多人,人心複雜,其他女人都困於後宅,日日麵對丈夫身邊的一堆側室通房姬妾,獨你院中幹幹淨淨,還想著出去浪,哪怕你並沒做錯什麽,你這麽張揚地快活,別人會是什麽感受?


    其他人且不論,魏王妃是什麽感受?


    她可是守在後宅被姬妾側室環繞一輩子的典型。


    李夫人如今是婆母身份,自然了解婆母的心理,任何婆婆都不喜歡標新立異的兒媳。


    李嬋聽了,表示受教。


    前世裏,她在這方麵比較幸運,遇見的婆母很喜歡她,待她猶如親生。今世裏,魏王妃似乎也比較欣賞她,迄今為止,她還沒遇到過別人頭疼的婆媳問題。


    之前,她滿心關注的都是家族不要重蹈覆轍的問題,其次就是九公子。他改變了她的命運,她感激他,憐惜他,想彌補他前世的缺憾。盡管他並不知曉。她想讓他滿足,讓他快活,兩人歡歡喜喜過完這一生。


    至於其他的,她並未放在心上,而今聽母親這麽一說,她覺得,有些事是應該注意一下。相對寬鬆的人際環境,她也比較輕鬆。


    她鄭重答應了母親。


    隨後,她問:“父親這段時間還好嗎,家中可有什麽異常?”


    李夫人頓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的話是什麽意思,道:“家中一切正常,你父親還是老樣子,除了上朝,就是在家,幾乎不與他人往來。就連你哥,我也時常叮囑他與皇室保持距離。”


    李嬋點點頭:“母親費心了,事關家族,怎麽小心都不為過。”


    李夫人拍拍她的手:“阿娘明白,你放心。”


    原本她與魏璉打算,看過父母後就去莊園,因為母親那番話,她心念一動,改變了主意。


    當日,兩人在李府住了一晚,晚間休息時,她對魏璉說,兩人結婚這麽長時日,還未告知婆母,不如去莊園之前,到婆母陵前祭拜一下。


    魏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他的生母。


    生母去世太早,他幾乎已經記不情生母的模樣。每年除了全家集體祭拜先人,他都沒單獨祭拜過母親。


    可他永遠忘不了,母親的溫柔,母親的眼淚,母親的怯弱和委屈。


    其實,這一生,對他影響最大的,是他早逝的母親。


    他看著自己的妻子,女子漂亮明澈雙目中如含有盈盈光澤,她認真等待他的迴答,他卻幾乎癡了,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她的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好。”


    他應該告訴母親,自己何其有幸,娶了她為妻。


    父親總是說,我性情像你,可我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幸好我的妻子不像我,她從容豁達,性情開朗,充滿智慧。她是我深愛的人,也是你、你和我一輩子向往卻無法成為的那種人。但是,你看,我得到了這樣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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