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轟鳴,大雨如注,天與地連接在一起,黑暗籠罩下來。


    他們像在末世洪流中的一座小小孤島上,茫茫混沌中隻有他們兩個人。


    他眼神如火,雄健的軀體肌肉勃發,三兩下扯下的她的濕衣,炙熱的身軀狠狠地壓住她,喘著粗氣在她耳邊咬牙切齒:“老子早想這麽做了!早想狠狠地……”後麵的話淹沒在糾纏的唇齒間。


    木屋如在風雨中飄搖,而身下的大炕堅實有力,大炕上鋪有草墊,草墊上是一層散碎的麥秸。秸稈的清香混合著雨水潮濕的氣息溢入鼻息,無聲激越的靈魂被他野狼般的眼神、火熱的軀體徹底點燃,兩人緊緊糾纏,和著撕裂天地的雷鳴一起瘋狂,就想這樣直到生命最後一刻。


    過了很久,磅礴的浪潮漸漸平息,他仍然伏在她身上,密不透風地壓著她,頭埋在她的頸間,低低道:“你這個女人,到底用了什麽妖法,讓人恨不能把命給你。”


    聲音軟而柔,有點濕漉漉的。


    她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有從她身上下來的意思,悶著氣道:“你再這樣壓著我,我的命就交代給你了。”


    他低笑一聲,從她身上翻下,抱起她,掛在自己身上,用自己的胸膛暖著她,彎腰在炕洞裏麵翻找,翻出一條薄被,把她和自己一起圍住,道:“先把衣服烤幹,不然會著涼。”


    就這麽抱著她,坐在凳子上,讓她在自己懷中,圍著薄被,單手生火。


    火光搖曳,他用柴棍挑起衣服,搭在火旁的架子上,把她往懷中摟了摟,低頭問:“冷不冷?”


    她搖搖頭,頭枕著他的胸膛,望著暖暖的火光,緩緩撫摸著他的斷臂,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


    他的唿吸又重起來,低頭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你怎麽這麽會勾人,嗯?”


    最後一個字含著若有若無的寵溺味道。


    梁玉仰起臉認真問他:“我怎麽勾你了?”


    她是真好奇,真的想知道。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項技能……


    男人道:“還說沒有?”


    低頭咬住她的耳朵,低啞道:“從第一次見麵你就勾我……”


    用她的眼神,用她的身體,用她無與倫比的才華……


    梁玉被他碾磨得細細顫抖,卻表示,自己堅決不背這個鍋,然而男人根本不聽,將她分開麵對麵跨坐在自己身上,健壯的手臂攬著她,低頭吻住她的唇,在薄被圍成的空間,細致,溫柔,纏綿地肌膚相親。


    窗外風雨依舊,兩人迴到炕上,她還在糾結剛才的問題:“我什麽時候勾……”


    他低頭堵住她的嘴。


    過了一會兒,“我並沒有……”


    他又堵。


    她便不說話了。


    他當然知道她每次看他,眼神中並沒有其他意思,但她不知道,這樣更要命……


    兩人靜靜聽著窗外的風雨。


    她漸漸睡了過去。


    醒來時,雨已經變小,外麵暗沉沉的,好似暮色降臨。


    他已經穿上衣服,正在烤兩塊幹糧,看她醒來,問:“餓嗎?”


    梁玉看著他手裏的東西,驚奇道:“哪兒來的?”


    “這裏就有,”他道,“我煮了點兒粥,起來吃些吧。”


    梁玉:“你還會做飯?”


    他不理她,自顧到外麵提了一個陶罐過來,從屋角搬來一隻小方桌,最稀奇的是,桌上還有兩副碗筷,一張盤子,盤子裏裝著鹹菜和肉幹兒。


    梁玉驚奇:“這是哪兒來的?”


    “這裏本來就有。”他說著,倒了兩碗粥,起身把烤幹的衣服遞給她。


    她穿上衣服坐到桌前,兩人就著火光默默吃飯。這是十分新奇的體驗,剛才在床上她都沒有害羞,現在,不知何故,兩人相對而坐,靜靜地吃著粗茶淡飯,她卻莫名其妙地有些赧然。


    他道:“看樣子今晚迴不去了,明天天晴了再走吧。”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飯罷,他簡單衝了下碗筷陶罐,又出去提了罐熱水,問:“喝水嗎?”


    她剛要搖頭,又想,如果不喝,待會兒水就涼了,未免可惜,於是點了點頭。


    他倒了碗水遞給她,她低聲道謝。他看她一眼,沒說什麽。


    她小口小口把水喝完,剛把碗放下,他便拉起她擁著往炕上走:“好了,天晚沒事,該歇著了。”


    梁玉:“……”


    身下鋪了一條薄被,身上共蓋一條薄被,睡在這簡陋的木屋裏,麥秸草墊上,一個男人懷抱裏,她竟覺得很好,聽著外麵的風聲雨聲鳥獸鳴叫聲,心中無比寧靜。


    “在這裏挺好。”她說。


    他沒說話。


    她沉浸自己的想象中,自言自語:“這樣就不用把材料往山下搬了,就像有一個山上作坊,家裏不用堆積那麽多木材,也幹淨許多。就把做好的根雕或者半成品帶迴去,省事又方便。”


    石浦:“真要喜歡,那就住在這裏。”


    “嗯?”


    “或者再蓋一個屋,找個做飯的。不過最好天熱的時候來,山裏涼快,冬天不行,太冷。”


    梁玉:“你怎麽說得這裏好像是你的地盤一樣?”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半撐起身,不可思議:“真是你的?你就是那個狩獵人?”


    他又“嗯”了一聲。


    “你怎麽想起打獵了?”


    “這不很正常?總要找點事兒做。”


    她便想,他從戰場上迴來,身帶殘疾,無事可做,隻好跑到山裏打獵,卻終究不能糊口,被迫到山下找個看門守院的事做……


    她默默,忽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咱們偶然來找些材料也就罷了,要是長住這裏,當自己家似的,經常取,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石浦:“這片林子是我的,我想取就取,能有什麽事?”


    梁玉:“?”


    “!!!”


    她愕然起身:“林子是你的?這、怎麽迴事?”


    男人語氣淡定:“全部身家買了這片山,有什麽奇怪?”


    梁玉猶在震驚中:“你哪來那麽多銀子?”


    “賣命錢。胳膊都丟了,總該有點軍功,攢點兒身家不正常?”


    梁玉:“有身家……怎麽還到我家找事做?”


    石浦起身,目光緊緊鎖住她:“怎麽,你不想給我工錢?”


    梁玉:“……”


    男人複又懶懶躺下去:“身家都買了山,當然得另找地兒吃飯。”


    梁玉:“……別人有銀子都是置房子置地,你買一片山林,不是虧了麽?”


    男人道:“好木料賣給蓋房子的人賺錢,壞木料給你刻東西賺錢,虧麽?”


    梁玉:“……”33yqxs?.??m


    男人把她按迴炕上:“有功夫說這些有的沒的,不如做些正經事。”


    然後,開始很正經地擺弄她……


    其實,她有許多疑問,比如,他明明衣食無憂,為什麽要到她門上做男仆。


    為什麽她需要材料時,他恰好有一片山林……


    而他的山林裏還沒有兇險……


    她當時想問,但被他帶偏,錯過機會,之後忙於其他事,就再也沒問過。


    或許有許多事,已經不需要問那麽清楚。


    當謝逸再次過來看她時,她正在山上當野人,家人來找她,她下山迴家,衣飾簡樸,精神極好,渾身一股山野之氣。


    謝逸當時就驚了:“梁姨,你不畫畫了?”


    梁玉:“怎麽會?我隔幾天就迴來一次,完成求畫者留信要的畫。再說,山上也能畫呀。”


    然後帶他去看自己做的根雕,謝逸一看之下,再次驚了,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愛不釋手,讚歎不已。


    梁玉:“想要哪個,隨便拿。”


    謝逸:“……”


    過了一會兒,謝逸道:“梁姨,你和我們去晉陽吧,有了你的根雕,咱們想換多大的宅子,就換多大的宅子。”


    梁玉:“……”


    “梁姨你的根雕賣過嗎?”


    梁玉搖頭:“倒是有個求畫的人看到了想買,我沒答應。”


    謝逸點頭,腦中迅速產生一個計劃:“不如把這些拿到晉陽去賣,晉陽賣的價高,才不枉梁姨的才華和辛苦。”


    梁玉沒意見。


    謝逸默然片刻,道:“梁姨,你真不願和我們去晉陽嗎?”


    梁玉微笑:“晉陽雖好,但沒有我需要的材料啊,這裏有一片山林呢。再說,周先生給我介紹了兩個學生,要跟我學畫學根藝,周先生介紹的,我不好推拒。”


    謝逸並不意外她的迴答,沒有失望,實際上他來了之後,聽家人提及她的一切,就預料到她會怎樣迴答。


    他最想說的,其實是另一件事:“梁姨,我們不在你身邊,不能照顧你,你成個家吧。”


    梁玉愣住。


    謝逸:“隻要梁姨喜歡,是誰都行,我們都認。”


    哪怕他是胡人,哪怕他斷了手臂,隻要梁姨喜歡……


    其實,他很早就知道,梁姨畫了很多那個男人的畫像……


    隱隱的熱意湧進眼眶,梁玉忽然笑了:“沒必要了。”


    “年紀都這麽大了,何況,自公子離開後,我就絕了成婚的念頭。”


    謝逸:“義父不會介意的。”


    梁玉笑:“我知道公子不會,隻是沒必要了。”


    相隨半生,已經不需要諾言,不需要一紙婚約。


    這麽些年,大家都習慣了,有人把他們看作主仆,有人把他們看作夫妻,她全不在意。


    她是山林間一隻野鳥,她的心是自由的,不需要任何束縛。


    他如果想走,她不會挽留,他默然相隨,已經超過所有,無需再多加一筆。


    就這樣,此生已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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