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人和惠真吵架了。


    兩人處於冷戰狀態,誰也不理誰,用金容仙的話說“連讓她們打一架都互相不理睬的程度”。


    這天是忙內line三人拍攝的日子。


    公司請了業內口碑不錯的mu:e公司做藝術指導,防彈的血汗淚就是由這個公司負責的服裝、燈光和布景。


    mv導演沒有請與mu:e經常合作的luens,反而重金邀請了一位業界知名的女導演。


    接連兩天的室內棚拍結束後,三人坐車轉場到一處河邊,在這裏將拍攝今天的最後一場戲,也是薑世界最後一場戲。


    2月的江原道春寒料峭,乍暖還寒。


    一下車輝人被寒風糊了滿臉,剛從溫暖車內出來的她立刻被凍的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阿嚏!”


    安惠真最後下車,雙手插兜站在車前,臉撇向一邊,嘴裏卻說:“你怎麽樣?”


    “好的不得了。”


    輝人吸吸鼻子,頭直挺挺的昂著,像隻驕傲的大公雞。


    薑世界此時心不在焉,準確來說自從看到腳本之後,她有些心神不寧。


    “喂!”安惠真隔了很遠喊了輝人一聲。


    “幹嘛?”


    輝人扭頭轉向河岸的方向同樣超大聲迴,那裏一群工作人員在忙忙碌碌布景,這個時候她們老實待在原地就好了。


    “你沒發覺世界不對勁嗎?”


    山不來就她她隻能去就山了,抱著這樣的想法,安惠真勸說自己要大度,不跟小孩子計較,大跨步過來和輝人商量。


    輝人先是看了一眼兩人的距離,抱著胳膊挪遠兩步才說:“發現了。”


    安惠真無語,翻了個白眼,“你站那麽遠幹嘛?”


    輝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會忘了我們在冷戰吧?”


    安惠真氣笑了:“呀!到底是誰的錯?說好過年去我家結果放我鴿子的是誰?”


    “我那是臨時有事,再說我迴來第一時間不是買牛小腸和你道歉了嗎?扔掉牛小腸砰一聲把我關在門外的是誰?”輝人氣鼓鼓的,她也不是有意的。


    “手機是擺設嗎?就不能發個消息告訴我一聲?寒風裏我等了你三個小時!”


    一提起這個事,安惠真心裏就憋火。


    “手機忘了帶,我又不是故意的。”


    安惠真捂住耳朵,“不想和你吵,我去找忙內。”


    “我也去。”輝人不甘示弱跟上。


    兩個人誰也不理誰一副火氣很大的樣子朝河邊走。


    薑世界換上一身薄薄的襯衫裙,披著羽絨服任由cody化妝,手上捧著的咖啡沒動一口,整個人心神不定,像是焦慮、害怕著什麽。


    安惠真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冰咖啡,直接貼在薑世界的臉上。


    “啊!”


    薑世界被凍的打了個冷顫,迴過神後,朝她笑笑。


    “想什麽呢?”安惠真喝了一口冰咖啡問,哇,喉管都是涼的,舒服。


    “沒什麽。”


    薑世界抿唇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輝人看了眼身後的河麵,雖然沒有結冰,但她剛才偷偷用手試了下溫度,冰冷刺骨。


    “不下水不行嗎,水下太冷了,用替身也不行嗎?”


    薑世界搖搖頭,“沒事的,隻是在河水裏呆一小會,岸上有熱水,出來立刻泡澡身體不會有問題的,別太擔心。”


    不是我要擔心,是你的情緒不對啊。


    輝人眼裏的擔心盛不住,她知道再怎麽勸忙內總要下水的,索性轉身朝眾人聚集的地方走,檢查下熱水、毛巾、衣服這些東西有沒有準備好。


    “世界xi,準備好了嗎?”


    遠處,導演坐在機器前,聲音隨著擴音器傳至很遠。


    薑世界脫下羽絨服,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十場四鏡一次,準備,開始!”


    隨著場記打板聲響起,片場瞬間鴉雀無聲,眾人紛紛退迴場後方圍觀。


    “救……救命……救救……我”


    虛弱的求救聲傳來,背著書包慢吞吞走著的薑世界聞聲停下腳步,左右張望,然後將目光鎖定在河麵上起起伏伏的那雙手上。


    溺水的女孩見到岸上的人,眼睛模糊看不清楚,卻在那一刻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


    “救命!”


    薑世界咬著嘴唇,在那一刻略有猶豫,她認出了這個溺水的人。


    明明白天帶著一群狐朋狗友耀武揚威威脅她要她好看的女孩,此時卻像一條粘板上的魚。


    垂死、掙紮。


    “救、唔、救我,救救我!”


    也許是見岸上的人無動於衷的站著,女孩眼裏的火焰漸漸熄滅,伸直的手臂漸漸被淹沒。


    薑世界站在岸邊幾次嚐試下水,卻總是不成功。


    她是有心理陰影的,她知道。


    “十場四鏡十次,準備,開始!”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薑世界閉上眼,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最終深吸一口氣,潛進水中。


    一進入水裏,四麵八方的壓力將她包圍,躲不開逃不掉。


    薑世界清晰地聽到心髒嘭嘭嘭的跳動聲,手腳都在抽筋,動都動不了,連唿吸都不會。


    心髒被麻痹,河水嗆進鼻腔,仿佛又迴到那一天。


    那天不像今天這般冷,是個豔陽高照的好日子。


    水中待命的救生員看情況不對,立刻遊過來,專業且迅速的將她帶上岸。


    “咳咳咳”


    喉管裏火辣辣的疼,薑世界眼前一片模糊,生理淚水止不住的留。


    輝人和安惠真見狀況不對急速跑過來,看到忙內這副淒慘的模樣,特別是臉上的桃花染料遇水在臉上化開,一片片,像極了血的顏色,驚呆了。


    呆住之後就要扶著她迴駐紮地休息,被薑世界咳嗽著拒絕。


    她捂住喉嚨,聲音帶著嗆水後的沙啞,語氣溫柔卻堅持道:“沒事的,我可以,隻是沒適應,適應一下就好了。”


    然後對跑過來的導演歉疚的笑笑:“導演ni給您添麻煩了,請再給我十五分鍾好嗎?”


    導演看著這樣一張慘到極點的臉,再加上謙遜的態度,就是有不滿,也在開始驚懼之下慢慢消退。


    導演拿起手持擴音器,宣布十五分鍾之後再開始。


    薑世界微笑著把擔心的姐姐們送走,沉靜的望著一派平靜看不清波濤洶湧的水麵。


    然後毅然決然一頭紮進水中。


    依然是鋪天蓋地的幽閉感襲來,薑世界咬破舌尖,有片刻的清醒,她強忍著不適,練習一會的動作。


    很快,咬破舌尖帶來的清醒感漸漸消失,腦袋渾渾噩噩,在救生員的幫助下她浮出水麵唿吸。


    一遍又一遍的練習,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救生員在一旁看的都不忍心,直歎愛豆這行真是不容易,不被他人尊重,卻偏偏對自己的工作認真到極致,看那蒼白到極點的臉色,靠著他的手臂不住發抖。


    十五分鍾過去,cody跑過來抓緊補妝,拍攝繼續開始。


    鏡頭裏,在女孩不斷撲騰快要沉底的時候,一雙柔軟的手臂從背後攬住她,帶著她往上遊。


    “咳咳咳——”


    女孩奮力往水麵上掙紮,等到浮出水麵的那一刻,恢複力氣的下一秒,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繼續往上攀爬,而是轉身將救她的人口鼻捂住。


    接著猛地一推。


    力的作用下,女孩逃出生天,救她的人卻慢慢下墜,直到墜入深淵,沉睡在深不見底的水底。


    導演一直沒喊卡,其他人也就不敢動。


    其實導演被那一眼驚住了,很難相信這是一個涉世未深、生活在溫室裏的孩子該有的眼神,就好像經曆過這一幕一般,那讓人心悸的眼神令她久久迴不過神。


    那眼神先是震驚、接著是求生欲導致的不停掙紮、跟著是希望的破滅、蒼涼無助、釋然放棄。


    短短一瞬間,眼神裏包含許多情感上的傾訴,即便是再優秀的演員也不過如此了。


    倒是個好苗子,導演心想。


    “卡!”


    隨著一聲通過,現場的眾人歡唿起來,畢竟這場重頭戲拍完就代表著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怎麽可能不高興呢,連帶著對薑世界也親切不少。


    薑世界隨著救生員在水麵上浮沉,腦袋暈暈乎乎,她感覺可能發燒了,不知道會不會耽誤進度。


    救生員半抱著薑世界離開冰冷的河水,等在岸邊的輝人和安惠真一個立刻上前把薑世界裹得嚴嚴實實,一個喂她煮開的薑糖水。


    “哎一股,受這麽大罪,迴歸一定要大發才行。”


    “大不大發你說了也不算。”


    兩個人一個捧哏一個逗哏試圖活躍氣氛,可惜薑世界昏昏沉沉連薑糖水都喝不進去。


    安惠真停下前進步伐,手搭在薑世界額頭上,表情嚴肅:“壞了!燒起來了!”


    接下來的事,薑世界記不大清楚,隻記得她被抱緊保姆車裏,車身搖搖晃晃,慢慢的陷入黑暗之中。


    薑世界做了一個夢,她迴到了過去。


    這麽說也不準確,是死亡之後的過去。


    她像是被包在一個透明的巨大泡泡裏,飄飄搖搖到了熟悉的家。


    門前貼的春聯搖搖欲墜,門縫上不知名小草倔強的生長著。


    有那麽一瞬間,薑世界覺得可能,家裏已經沒有了其他人,或者說這個家已經被遺棄,無人居住。


    因為爺爺是那麽愛幹淨整潔的一個人,是無法忍受搖搖欲墜的春聯以及雜草存生的大門。


    心裏帶著疑惑飄進屋子裏轉了一圈,廚房很久沒有人使用,上麵落了一層灰。


    整個屋子顯得那麽陰暗,和以前別無二致,唯一的不同,好像是居住在此的人無心打理一般,任由其荒廢。


    這裏是有人居住的。


    這個想法一旦紮根,心裏就想長了草,夢中的薑世界心裏一動,往院外飄去。


    飄得很遠很遠,遠遠地看見河岸邊坐著一個老頭。


    挺直的背脊變得佝僂,打理得幹幹淨淨的下巴此時長滿白色胡茬,半黑的短發變成一頭刺眼的銀發。


    就像一個不會有人看第二眼的路邊老頭,沒有人想的到這是一代箜篌大師。


    薑世界一看見爺爺,眼淚濕了眼眶,激動的飄過去,圍著他想要說些什麽。


    老人無動於衷,直直的看向薑世界身後的河水。


    夢裏的薑世界好似能聽到遠處一對老夫妻的歎息聲。


    老妻歎氣:“唉,老丁還是這個樣子,可怎麽辦呦,從年輕時候就倔,以前還有敏敏這孩子,雖然不讚同他的教育方式,總歸是兩個人相依如命,如今……唉。”


    老頭不讚同:“要我說,老丁頭這是自作虐,孩子救人沒了,他開始急了,晚了!有什麽用?!”


    “你不要這麽說,一家有一家的難處,老丁從小又當爹又當媽把宜雯那孩子拉扯大,結果宜雯硬跟著一個毛頭小子私奔了,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老丁硬氣了一輩子,怎麽忍得下這口氣,再加上宜雯和她丈夫突然離世,留下個孩子,沒有感情基礎,再加上老丁還怨著,唉……作孽啊……”


    老頭歎了口氣:“老丁頭就是太倔了!誰要來照顧他都被他趕走,也不給敏敏這孩子立碑,說是孩子還活著,隻不過貪玩跑進了水裏,等想家了就會迴來,早幹嘛了?!”


    其他的話像是被風吹散,輕飄飄,一如薑世界這浮萍般短暫的一生。


    眼眶疼得要死,心口像是破了窗戶的房屋,空空蕩蕩。


    爺爺,不,其實,應該叫外公。


    “阿公!”


    薑世界伏在老人膝蓋上,滾燙的眼淚落在老人粗糙的雙手上。


    一滴、兩滴。


    老人轉動渾濁的眼珠,直覺像是做了一場可怕的夢,如今夢終於要醒了。


    “乖女,阿公找你好久了,走,我們迴家。”


    一把撈了個空,嘴角漸漸僵硬,老人一直以來強硬如石頭的心,漸漸龜裂。


    “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


    薑世界哭著搖頭,淚如雨下。


    “好、好。”老人最後一次摸摸乖女的頭頂,第一次替她擦幹眼淚,粗糙的大掌沒有了往昔的細膩,“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阿媽投胎運不好,投到我家,你也是,投生到你阿媽肚子裏,下輩子,投個好人家,不要看人臉色,開開心心、順心遂意過一輩子就行了。”


    “你能來,就說明你還惦記著我,我一個糟老頭不用你惦記,等你走後,我就去養老院,那裏有人照顧,你不用擔心。”


    “這輩子,我對你不起。”


    “乖女,黃土埋了半截的我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但是,誰都沒你重要。”


    “迴吧。”


    投生到好人家。


    一陣大風吹來,薑世界還沒來得及告別就被吹上半空,迷迷糊糊間望見地上越來越小招著手的阿公。


    乖女,誰都沒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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