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4章 大雪紛飛


    大漢建安三年,公元一九八年十一月二十九,夜,寒風唿嘯。


    天空中飄起雪花,剛開始猶如撒鹽,漸漸的變成鵝毛大雪,像一張大網般罩向地麵。不片刻功夫,山川河流,盡皆染白。


    空氣溫度迅速下降,小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冰,一片肅殺。


    大雪之下的定邊軍大寨,連綿數十裏,寒風凜冽,營帳之內,卻完全是兩個世界。士卒們穿著單衣,泡腳的銅盆中,水汽蒸騰。


    連著火爐的鐵管,直通帳壁外,包裹嚴密。為整個帳篷提供熱量的同時,卻無煙氣繚繞,其上的鐵壺中,燒著熱水。


    入門右側的木架,掛著定邊軍士卒冬季作戰專用的戰衣。是軍服處仿造匈奴烏桓等異族的冬裝縫製,近兩年,還填上了鵝絨。


    輕便,保暖,更有一定的放水功能。葉歡做過測試,晉陽的雪天,士卒在營門之處放哨一夜,身體到早上都是熱的。


    這還隻是常規測試,為了保證軍服的保暖效果,最遠去過北海,也就是蘇武牧羊的所在。在那裏,也可以極好的抵禦寒冷。


    精心設計的扣袋,令得軍服更容易穿戴,從熟睡到全裝準備戰鬥。定邊主力軍士卒的用時是十二息。訓練時,便有嚴格要求。


    “真舒坦啊……”劉小七雙腳伸入水中,渾身一個激靈,麵上隨即露出愜意的神情,伸了個懶腰,嘴裏哼哼著。


    他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年級,嘴角的絨毛尚未消退,皮膚頗為白皙,生的算是周正。唯獨一雙小眼睛,像是睜不開一般。


    “小子,你運氣好啊,要換在二十年前,這個時日作戰,可就辛苦了。還有熱水給你泡腳?有牛羊肉吃?做夢吧。”


    一旁的什長嘟嚷著,坐在床邊的他,正縫補著戰袍。持針的手寬大,結實,布滿老繭。可穿針引線之間,卻有說不出的靈巧。


    “什長什長,那你給我說說,當年是怎麽打仗的?”劉小七一聽來了興趣,身子前傾著向什長問道,他最喜歡聽故事。


    什長笑笑,伸手撥了撥油燈,緩緩的道:“十八年前,我們和異族遊擊,當時將軍帶著我,六曲曲長張海龍,也是個什長……”


    他的話匣子一打開,帳中其餘士卒也來了興趣,一個個裹著羊毛毯坐了起來,麵上都是饒有興味的神情,這是個新故事。


    且隻要與將軍有關,老兵的故事,總能讓士卒們流連忘返。


    “我們當時恨烏桓人啊,將軍就說,你們恨的是他們的人,戰場上殺之便是。人家的衣服好,保暖,幹嘛要恨啊?”


    “敵人歸敵人,人家能在遊擊中,總能找到暖和擋風的地方,我們就得學。不過等我當了將軍,一定做更好的衣服給你們穿……”


    什長說著,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看著燭火,眼神中一片緬懷。


    “將軍那時候比小七還要小一歲,才十五。但學問這個東西吧,不問年齡,將軍真會說,他每次一說,我們就能想出來。”


    “到了今天,真的什麽都有了,你們看看……”什長起身,到了門前掀開帳簾,頓時一陣寒風吹進,帶著雪花飄灑。


    士卒們並不以為意,相反,這陣清冷,反而讓人精神振奮。


    “這種天氣,大雪封路,冀州還好些,若是北疆,那是白茫茫的一片!厚的時候,人馬都能陷進去,別說打仗了。”


    什長很快放下帳簾,帳篷中重新溫暖起來,他走到火爐旁,拿起水壺,給小七又加了點熱水,方才迴到床邊坐下。


    “魏郡這一仗我們贏了,但仗還沒有打完,越是天寒地凍,咱們就比冀州軍更強。不拿下冀州,就不算勝利。”


    “什長放心,我們都是大雪裏練出來的,朔方的風雪,比冀州更大,還有那啥沙塵暴呢,咱們一樣打。”劉小七接道。


    什長點點頭,重新拿起戰袍縫了起來:“對嘍,寒冬臘月算什麽?將軍下令,下刀子咱定邊軍也不會眨眼,你們也不能放鬆。”


    說話間,帳外響起了腳步聲,隨即一個聲音傳了進來:“老什長,我是王虎,張校尉請您過去一趟。”


    “好,馬上就來。”什長說著起身,在木架上拿了冬衣,穿戴整齊之後,套上皮靴,用圍脖將半邊臉遮住,便走了出去。


    雪下了一個時辰,營中的道路已經為白雪遮蓋,西北風帶著唿嘯在空中轉圈,好似刀鋒。但走在雪裏,什長渾身都是熱的。


    去張校尉的營帳,要路過傷兵營,這裏的帳篷更大,也更為暖和。門前的哨兵,身體挺得筆直,鵝毛大雪落下,遮蓋了全身。


    “老什長。”他們舉槍為禮,身上的積雪紛紛落下。


    “好,都別傻,衣服再暖和,時間長了也得動動,要不會受凍的。”什長抬抬手笑道,十餘年軍營,他兒子都快那麽大了。


    “什長,知道,我們就是想學學三曲,據說人家在大雪裏隱藏,能好幾個時辰不動一下,可厲害了。”哨兵笑道。


    “行,你們練,好好盯著。”什長笑笑,繼續前行,左邊的一側是俘虜營,同樣的幹淨整潔,寬敞暖和,就是哨兵多一些。


    見到他,人人招唿,甚至那個負責巡營的校尉也不例外。每到此時,什長就會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仗,沒有白打。


    在軍營中待得久了,按將軍的說法,你會不自覺的愛上這個地方。


    去年得假,校尉嚴令他迴家看看,他已經七年沒有迴到上郡段亭了。這一趟迴去,家裏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他居然會迷路。


    原本的土坯,草房,現在全是寬大敞亮的瓦房。以往雨天漏雨,刮風漏風,現在呢?冬日之時用上柴火,和軍營一樣暖和。


    年過六旬的爹娘日日能下地,妻子除了農忙,還能去鎮上的秀坊幫忙。兩個兒子都在亭裏上學,大女兒也到了及笄的年級。


    久違的親情,總會令人感到格外的溫暖,而從第二天開始,裏正,亭長,薔夫,包括縣尉都來看望,三日之內,人流不息。


    三天之後,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比起軍營,太過安逸懶散。他開始想念軍營了,想念那種嚴謹!


    心裏想著,什長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記。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對麵走來了一隊人,為首的那個身影,挺拔入雲!


    “將軍,軍師!”什長有點激動,每迴看見將軍,都是如此。


    他快步上前見禮,葉歡也在第一時間看見了什長,笑著迎了上來。


    “龍驤軍,第二軍第六曲……”什長的聲音洪亮,軍姿如鐵!


    但話才說到一半,卻被葉歡拉了過去,隨之,二人的肩撞在了一處。此時再看身後的十二隊士卒,每人眼中都有羨慕的神色。


    “軍師,這是楊正,當年邊軍八軍的老兵,此次大戰我聽儁乂說了,他率領一隊士卒,殺敵數百,更難得不傷一人。”


    撞肩之後,葉歡的手依舊沒有放開,拉著什長向郭嘉介紹。


    “楊正見過軍師。”後者急忙躬身相見。


    鬼才微笑頷首致意,又謂葉歡道:“主公,殺敵數百,不傷一人,怕不單單是指揮之能,楊什長的經驗,亦可以推廣全軍。”


    葉歡連連頷首,笑道:“他當年就鬼,比我也大不了幾歲,我聽說……”說到這裏聲音壓低了下來,湊近對方。


    “這趟迴去,又有呢?”


    “將軍……”楊正聞言有點臉紅,前番妻子來信,懷上了。


    “我去,身經百戰的,還會臉紅?好事兒啊,要都像你這樣多生點,咱們大漢的人口會越來越多。”葉歡欣然道。


    “將軍,說的是,其實我也不算多的,老鄭多,七個兒子還收養了一個。”見將軍如此親近,楊正的情緒也高漲起來。


    “七個兒子一個養子?那不是七郎八虎?好啊!”葉歡知道楊正說的是實情,現在晉陽八郡,去年的統計,每家幾乎生了三個。


    不單單是人口,也代表老百姓養的起,這才是最關鍵的。


    “將軍,校尉叫我,我得去了。”笑了一陣,楊正正色道。


    “去吧去吧,這趟迴晉陽,來我家拿點孩子用的。”葉歡擺擺手。


    “多謝將軍。”楊正大喜,躬身之後便去了。


    晉陽葉府,定邊軍的老兵去的可不少,每次都不會空手而歸。很多時候,他們在將軍家裏拿得吃的,放的風幹了都舍不得吃。


    走了幾步,楊正像是又想起了什麽,迴身道:“將軍,下次先鋒,給我們龍驤軍,再大的雪,也擋不住我軍!”


    “哈哈哈哈……”大笑聲中,葉歡揮手相送。


    “將軍,我軍上下士氣高昂,此正可用也。”郭嘉一旁道。


    “那是,不過按奉孝你的布置,儁乂怕是要憋上一陣了。”葉歡說著,邁步而行,他和郭嘉在帳中聊的興起,便出來賞雪。


    郭嘉跟了上去:“將軍,兵法常言,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我軍大軍壓境,卻是圍而不打,袁本初那裏的壓力會越來越大。”


    “似文醜將軍這幹豪傑,與我軍對戰,也要戰死沙場。再加上程仲德那決水之策,等若自毀長城,我軍說不得可兵不血刃。”


    “嗯,誠如奉孝所言,實乃我軍之幸。多花點錢糧不算什麽,能讓兄弟們少傷亡一點,都值得。我得拿出,言之那份豪氣。”


    “將軍,軍師!”說話間到了傷兵營之前,士卒立刻舉槍為禮,看向葉歡的目光,崇敬無比,熱烈的猶如實質。


    “多花點錢糧不算什麽,能讓兄弟們少傷亡一點,都值得!”最簡單的語氣說著最直白的話,卻總讓士卒心中,熱流湧動。


    “將軍,張言之如今,號稱大漢首富,可是豪氣的緊。”


    “那可不,我兄弟有本事啊。”葉歡迴答著,輕輕為哨兵拍掉積雪:“站的時間長了,動一動,現在天氣冷,不要凍傷。”


    “諾!”哨兵身軀挺立,腰杆比任何時候都要筆直。


    進了傷兵營,立刻就是一陣暖流撲麵而來,花奇不用葉歡招唿,急忙上前為軍師解下大衣,士卒們見了,人人振奮。


    “都躺著,躺著,該幹嘛幹嘛,該哼哼的繼續哼哼,歡與軍師,就是來看看大家。怎麽樣,冷不冷,吃的好不好!”葉歡擺手道。


    “將軍,一點也不冷,吃的也好,醫療營的兄弟照顧的更好!”一名校尉起身言道,帳中眾頭齊點。


    校尉頭被紗布包著,右臂也被纏繞,麵色有點蒼白。但此刻的站姿,卻是無懈可擊,語氣稍見虛弱,那股氣勢絲毫不弱。


    葉歡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一番,伸手在對方肩頭輕輕一壓,讓他坐下才道:“還行,沒怎麽傷到筋骨,好了可以給我帶五軍。”


    “將軍,將軍,我,我,我還差了點。此次大戰,是潘將軍打得好,八千士卒,破敵軍五萬,換了我,未必行。”校尉忙道。


    此人正是五軍的副統領魏勇,最後一陣阻擊,負傷不輕。身被六刀一槍,好在都躲過了要害,鎧甲也幫了不少的忙。


    “唉,本將軍說你行,你就行,潘將軍?潘將軍打得當然好,要不能稱我軍名將?”葉歡說著,很自然的坐在了魏勇身邊。


    眼光落下,看見了他腳邊的一攤水漬,不由得眉頭微微一皺。


    魏勇也看見了,見葉歡的臉一沉,他立刻道:“將軍,我沒有亂跑,就是,就是往戰俘營去了一趟,您,您也知道,我們……”


    “戰俘營?”葉歡微微一怔,搖頭莞爾:“你啊,這麽些傷,都不消停,那你給我說說,看的怎麽樣,還有哪些人去了?”


    “將軍,這……”魏勇麵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他的確看到了許多人,那是定邊軍的慣例,從幽州之戰開始,每次有俘虜……


    各軍的主將也許不會去,但下麵的將領都會去,為的就是人才。大戰之後,需要整補,俘虜便是兵源,那是需要搶的。


    但葉歡讓他直說,他卻不能,這樣等若出賣同袍。在魏勇眼中,打我板子可以,殺頭都行,這種事是絕對不能做的。


    “行行行……”葉歡翻了個白眼,魏勇那點小心思,他還能看不出來?不過嘛,定邊軍從他開始,都是這個尿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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