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晚,月明星稀,月華揉碎在水中,照得小湖水光淋漓。湖邊小亭,四人圍桌而坐。


    “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扶桑公主也有興致賞月。”開口的是一個戲謔的女聲,“公主若是要風花雪月,找來我和莫錦,未必有些多餘了吧。”


    “不是風趣之人多說也無疑,白白糟蹋了這良辰美景,我說得對不對呢,莫錦公子?”宋扶桑笑著看向坐在對麵的花錦城。


    花錦城掃了一下全場,宋扶桑坐在對麵,宋寶晴和鳳閔各坐兩邊,每人神色各異,鳳閔神情淡漠,眸光如水,淡漠無痕,仿佛就是那一潭深水。宋寶晴臉色沉悶,怏怏不樂卻有些焦躁。而麵對麵的宋扶桑默默地看著自己,探尋的目光指名她今晚借以賞月的名義,實則是將矛頭對準自己。


    麵對一個來路不明接近阿景的人,宋扶桑絕對不會容許有任何的差池和事物來影響她和阿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關係。


    “莫錦是哪裏人?”


    “在下楚國人。”


    楚國人?


    “哦?”宋扶桑眼中閃過一絲異光,掃向一旁的鳳閔,見鳳閔神色沒有多大的變化,才微微安了心。


    “真巧,阿景也是楚國人。”宋寶晴一雙水眸在花錦城和鳳閔之間轉了一個圈,“你們的口音很是相似,該不會也是住在楚國的同一個地方吧?”


    “寶晴。”宋扶桑不滿地瞪了一眼宋寶晴,又看向那個沉默的男子似乎動了動,目光輕輕地掃向花錦城,帶著一些迷茫和疑惑。


    “哎!”宋寶晴似想起什麽,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地朝鳳閔笑道,“對不起呀,你忘了你失憶了。”


    花錦城微微一笑,“口音相同並不一定就得是同一個地方的人,楚國地廣人多,或許大有不同。”


    “你不是都城的人?”宋扶桑又開了口。


    花錦城默了半晌,最終搖了搖頭,自從爺爺在南疆死後,她便流離失所,即使在都城住了那麽長,也是寄人籬下,從未有過歸屬的感覺。


    宋扶桑眼尖,看出了花錦城迴答時的猶豫,“莫錦難道沒有去過自己國家的都城?楚國的皇帝在前陣子駕崩,國中無君,各種流言蜚語,你作為一個楚國人,難道沒有什麽想法嗎?”


    花錦城知道她步步緊逼,無非就是為了一個原因,苦笑著搖了搖頭,“公主貴為上人,思之所及的便是國家蒼生,實在是令人佩服,但是,我隻是一介平民,已安飽為樂,雖也想自己的國家能夠安穩平定,但那些國家大事豈是我們這些小小百姓所能左右,普通百姓最大的願望也莫過於求一份安穩的日子,平平淡淡也是一種福氣。”花錦城步步答來,有條不紊。


    平平淡淡也是一種福氣,自從那裏逃出來之後,花錦城沒有一刻不想過這樣子的日子,彌足珍貴。想必是花錦城思及自身,有感而發,語言顯得真切而自然,周圍三人皆靜靜地看著她。


    花錦城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怎麽啦,我說得不對嗎?”


    宋扶桑默默地看著花錦城,忽而笑了出來,笑得美豔動人,她身上的衣裳不是那日一利落勁裝,而是一身水綠的長裙,身子一動,便是環佩叮當,愈發的亮麗。


    “莫錦公子所言甚是,如此說來,倒是顯得我見識甚薄,我自甘罰酒一杯。”酒杯一舉,一仰而盡,是越國女子的爽朗。花錦城忽然覺得宋扶桑其實也難得是一個明媚的女子,本應愛憎分明,隻可惜在維護自己的愛情的時候,太過專注而不擇手段罷了。


    花錦城卻微微鬆了一大口氣,宋扶桑的防備也少了大半,不由也笑了起來。宋寶晴被她們笑得莫名其妙,支著下巴看著鳳閔,“你知道她們在說什麽嗎?”


    鳳閔淺酌了一口茶,也難得淡淡而笑,“人生得意幾時多,唯求平淡。”


    聲音極輕,卻入了花錦城的耳朵,清晰地震蕩著耳膜,“平淡”二字能從曾經那個叱吒朝廷的他的口中說出,是他已經放下了,還是忘記了?


    忽然,宋扶桑眼神淩厲,朝手中的酒杯朝遠處的地方砸去,碰撞出刺耳的響聲,緊接著手中多了一條長鞭朝一個方向劈去。


    眾人紛紛一愣,宋扶桑已厲聲開了口,“誰在那裏鬼鬼祟祟?!”


    草叢出一片靜寂,根本就沒有一點動靜,半晌過後,終於冒出了一個人影。


    “小人該死,打擾了公主和各位的雅興,請公主恕罪……”那埋頭跪在地上,一身家丁衣服,顫顫巍巍的即使害怕。


    宋寶晴見他穿著瑞王府仆人的衣服,站了出來,“你是幹什麽的?怎麽會在這裏?”


    “小人名叫明二,是這裏的花匠。”那人說著微微抬起了臉,花錦城心中一驚,那人不正是那夜潛入王府的明君濯?怎麽成了王府的花匠?!


    明君濯目光快速一掃,臉色在看到鳳閔的時候眸光一亮,激動得嘴唇發抖,“皇,皇……”


    花錦城驚出一身冷汗,“你是王府花匠,為何半夜還在這裏?”


    伏在地上的人霎時清醒,低下了頭,“迴,迴公子的話,今夜王府的曇花即將盛放,小人是奉王爺之命來請公主小姐各位去賞花的。”


    原來如此,眾人的臉色紛紛鬆懈下來。


    “給位請隨小人這邊請。”自稱明二的明君濯小心翼翼地帶著路,花錦城則為他捏了把汗,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剛才差點就露了形。


    不多時,眾人便紛紛來到了花園中,正見一朵含苞待放的雪白花苞在夜色中獨立一枝,潔白得近乎不染一塵。


    曇花在夜晚開放,綻放的時間也不過是短暫的兩三個時辰,不知是因為短暫而美麗,還是因為美麗而短暫,人們總是會驚歎它的不可思議。


    花瓣似乎在微微顫動,有人高興地叫了起來,“要開了要開了。”接著是一陣屏息凝視。


    花錦城的心思卻不在這美麗的曇花上,她看著不遠處的明君濯正一步一步地朝鳳閔靠近,心下暗叫不好,難道他想要在此時……


    明君濯畢竟會武功,行動間如行雲流水般不著痕跡,正要動手,忽然手被猛地一下拉住了,驚愕地抬頭,這個看見花錦城朝自己搖著頭。


    明君濯濃眉緊蹙,低聲道,“你想攔我!”


    明君濯根本就還不清楚處境,花錦城想要解釋,這裏卻不是說話的地方,想要用眼神暗示明君濯不要輕舉妄動,而明君濯難得混進王府,此時正是一個大好的機會,皇上就在眼前,若不動手就出皇上,恐怕沒有下一次了。一運氣甩開了花錦城,直接朝鳳閔迅速飛了過去。


    花錦城一驚,大喊,“有刺客!”聲音一出,王府中的守衛頓時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你!”明君濯難以置信地看著花錦城,加快了速度朝鳳閔的方向掠去,眼看就要抓住鳳閔,花錦城猛地推開了鳳閔,橫空擋在了花來者的麵前,明君濯撲了個空,亮出手中的短刀,陰沉地看著花錦城,“讓開!”


    花錦城咬了咬牙,搖著頭。此刻鳳閔不能離開這座王府,這個她比誰都清楚。


    “大膽刺客,竟敢夜闖王府,來人,給我抓住他。”宋扶桑看出刺客的目標是阿景,聲音一出,滿是殺機,不多時四周已被圍了起來,插翅難逃。


    花錦城額角冒汗,與明君濯對峙著。


    鳳閔重重地咳了起來,不多時嘴角溢出了一絲血。雖然麵容淡定,卻多了些蒼白,看著護在自己麵前的花錦城,目光微沉。撐了撐身子,卻有些費力。花錦城聽到身後難受的聲音,擔憂地轉頭,宋扶桑早已來到他的身邊,將他扶住,看著他的眼中盡是擔憂和緊張。花錦城看見鳳閔已有人照顧本應放心,卻又無端有些難受,吸了一口氣,收迴神思看向明君濯。


    明君濯看到鳳閔的異常,心中已有古怪,隻是形勢逼人,欲言又止。


    此時此刻,花錦城和明君濯都知道處境已是怎樣的一個境地,明君濯握緊了手中的短刀,盯著花錦城的眼睛既複雜又憤怒,咬牙正要開口,花錦城給了他一個眼神。


    明君濯一愣,瞬間明白過來,身形一閃,閃著冷光的短刀已架在了花錦城的脖子上,“全部人都給我推開,不然小心她的命!”


    “放開她!”宋寶晴也慌了神,沒想到那刺客要抓阿景不成,反倒連累了莫錦。


    “隻要你們能夠讓我平安地出了這座王府,我便放了她。”明君濯狠笑,“我的刀可是不長眼的,不想讓她死的話,全部給我退後十丈。”


    曹管家匆匆趕來,聽到刺客的話,馬上讓人退後。明君濯見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才開口,“皇上他究竟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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