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楚越府時,溫老太妃他們剛解決了火、藥失竊案, 雖然案子破的不算完美, 但總歸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放鬆。


    但迴程路上, 她可就沒了遊山玩水的興致,就連向來性子十分跳脫的靖王, 都老實了不少。


    如此趕了兩日的路,溫老太妃終於發現了這大船之上的氣氛不對。這船雖然造得挺大,但艙房再大也麵積有限,可能也因為低矮的屋頂本就讓人心情壓抑,再這樣下去,怕是還沒入京, 這船上的人都要抑鬱上一半。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 就算查明真相, 也無法再挽迴那個孩子, 如今倒是應該學會放下才是。歲月送給溫老太的禮物之一, 就是讓她學會了如何盡快調節好自己的心情。壞心情,有時候比壞事情本身更容易打倒一個人!


    來封地時,為了查案, 他們特意向西繞道去了青淮府, 但此時迴京則是越快越好,是以他們計劃坐船到蓬州,再從陸上直接迴京。


    等船到蓬州靠了岸,溫老太妃便對靖王道:“我們雖然急著趕路, 但安排車馬總還需要些時間,傻待在船上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我們就近往蓬州城中轉上一圈,讓大家夥兒也緩緩勁兒歇歇腳。”


    聞言,靖王立刻來了精神,他長長地鬆了口氣,高聲道:“知我者,祖母也!哎呀,這幾天在船上晃的,我這腳一沾地啊!就跟不倒翁似的,就想往地上栽!若是下了船就上馬車,再繼續晃上幾日,我這全身的骨頭怕是都要晃散架了!還是祖母您想的周到,大家鬆散一下,續續精神也好!”


    “咦?老太妃,咱們已經到了蓬州了?”湛盧忽然想到了什麽,突然有點興奮地問道。


    “是呀!怎麽?你在蓬州還有什麽故舊好友嗎?”溫老太妃見湛盧難得來了精神,便和氣地道:“咱們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你若是想去會會朋友,隻管自便就是,反正以你這腳程,方圓百裏內半日就能打個來迴,不會耽誤什麽事兒的!”


    湛盧高興地拱手行禮道:“多謝老太妃!倒不是什麽朋友,而是有一位門中的長輩長居此地,若是途徑此地不去拜會,倒是有些失禮了,迴頭被師父知道,怕是被要怪罪!既然如此,那我去去就迴!”


    靖王正在一旁伸胳膊蹬腿地活動筋骨,聽到湛盧說起她那門中長輩,想起湛盧的出身,立刻湊上前來笑道:“湛盧姐姐,你的門中長輩,想必也是一位武藝高超的武林豪傑吧?不如帶上我一起去如何?我也想認識認識這樣的大俠呢!”


    雖說“俠以武犯禁”,但此時的武林卻分了兩類,一類自然是綠林草莽,如占山的賊匪,剪徑的強人,常做些非法的勾當。另一類卻是與朝廷關係緊密。這一類人常常出身名門大派,學得武藝後也是貨於帝王家,要麽是入了軍保家衛國,要麽在刑部緝捕盜匪,抑或是如湛盧這般為貴人做了保鏢。這二者互相看不過眼,前者笑後者是朝廷鷹犬,後者則罵前者是邪魔外道。


    不過,靖王從話本裏看到的江湖可沒這麽現實,他隻道江湖路遠,有少年紅衣白馬、醉裏挑劍看花,也有佳人柔腸百轉、一笑傾盡天下。話說,有哪個少年不曾夢想仗劍走天涯呢?


    但是,以靖王這出身、這身手,要想當個浪跡天涯的俠客,這輩子是注定無望了,但這並不妨礙他近距離觀摩一下夢想中俠客的生活啊!


    卻不料,湛盧聽了此話,卻是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靖王殿下,這怕是要讓您失望了,我那位長輩可不是什麽大俠!說起來,他應該算是早就退出江湖了!”


    已經退出江湖了?卻不料聽了這婉拒的話,靖王卻更來勁兒了,立刻開始腦補那位長輩因何故退出江湖,是樹了一位難以力敵的仇人,為了避禍才不得不退?還是做了什麽後悔之事,良心不安,才金盆洗手?又或者,他經曆了太多的腥風血雨,身心俱疲,隻想歸隱山林,了此殘生?


    他越想越覺得不能錯過這樣傳奇的人物,說不定他的故事,比起那話本裏的故事,還要更加有趣咧!


    “湛盧姐姐,你這是何意啊?難道老前輩退出江湖,江湖就沒有他的傳說了嗎?本王想去拜會他,難道還能圖他提攜不成?就算他退出江湖,但想必風采依舊,我隻是想見識一下他的風采,難道不行嗎?”靖王振振有辭道。


    “啊?”湛盧聽著這話越來越不對勁兒,不由皺眉問道:“靖王殿下,您知道我說的是哪一位長輩嗎?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呀?”


    “當然沒搞錯!我就想跟著你去,你就說帶不帶我就完了!”


    見靖王執意同行,湛盧也不好強硬拒絕,不然,倒搞的自己那長輩好像見不得人一般。於是,她隻得看向了溫老太妃:“老太妃,您看呢?”


    湛盧那師門中都是什麽樣的人,溫老太妃雖然不可能各個清楚,但有一點,能讓皇帝招攬來的門派,起碼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的匪徒,她見靖王那迫不及待的模樣,便道:“如果不礙事的話,那便讓他隨你去吧!”


    說完,她又對靖王道:“去別人家做客,總要禮貌一些,可別冒冒失失惹人笑話!”


    靖王鼻子哼哼兩聲,就算是應下了,接著,就纏著湛盧一同離開了。


    待走到了路上,聽湛盧將她那位師門長輩的情況細細說來,靖王才知道自己這是搞了個大烏龍!


    原來,湛盧那位長輩姓秦,算是她的師叔,而這位秦師叔真可謂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物。


    湛盧的師門之中最重輕功,但同時,也以箭術與劍術著稱。


    因為這位秦師叔入門之前並未習過武,又年歲太大,湛盧的師祖本無意收他為徒,但這位秦師叔可謂是用盡了百般手段,軟磨硬泡,才得以拜入了門中。


    而此人入了師門之後,卻不練輕功,不習身法,更沒有練習弓、弩箭法,而是一門心思鑽研劍術。俗話說,術業有專攻,百樣通不如一樣精。湛盧師祖原本認為這個人雖然學的單一了些,但他進展神速,也算是個人才。況且,以他的年歲,若能在劍術上有所成就,也不妄自己費心教誨一場。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人學了五年劍術之後,卻是拜別了師父,說要下山。


    湛盧師祖自然十分奇怪,這能否出師從來都是師父說了算了,怎麽這徒弟如此自大,剛學了半吊子功夫便自滿起來了?


    誰知那人卻語出驚人,原來,這位秦師叔本來是個木偶師,但他認為自己隻能雕刻小型的木偶,雕刻大型的木偶卻是缺少了一份神韻,他覺得,這都是因為刻刀太小,而雕刻之時總是關注局部,而無法統籌全局所造成的。


    所以,他突發奇想道,倘若自己能用劍去雕刻大型木偶,是否就能一氣嗬成,做出最靈動的木偶呢?而這就是他拜入山門學習劍術的真正原因!


    如今,他覺得自己已經將門中的劍術練習熟練,可以去別家再學一門新的劍法了!是以,他才要向師父拜別下山!


    湛盧雖未曾親眼所見,但聽她師父所說,師祖當時勃然大怒,險些就一劍劈死了這個偷學的秦師叔,但更詭異的一幕卻出現了,以秦師叔那毫無內力又無輕功的劍招,僅靠一柄普通的劍,就連接了師祖三十招,居然毫發無傷!


    而按照湛盧門中的規矩,凡是能與自己師父對戰的弟子,能夠連接三十招且無傷者皆可出師!


    所以,那位秦師叔就這樣誤打誤撞的出了師門,在那之後,雖然他與湛盧師父還偶有聯絡,但師祖他老人家卻是不認這個徒弟的,所以,對湛盧來說,其實他這長輩身份也有些存疑。


    但湛盧心中倒是很喜歡自己這位木匠師叔,不為別的,就因為她小時候,這位秦師叔常送她各種自己做的玩具,木馬、木鷹、木車、木船,當然,還有手腳都能活動的木偶娃娃!


    當時,她因為資質出眾,被師門中人寄予厚望,她也頗為自傲,常常比旁人刻苦。久而久之,大家仿佛也忘記了她隻是一個小孩子,偶爾也想偷偷懶不練功,隻是單純地玩耍一會兒。


    而那些惟妙惟肖的木頭玩具,就是她童年中難得的色彩。


    聽著湛盧用懷念的語氣,訴說著自己與這位秦師叔的淵源。靖王隻能保持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在心中使勁抽自己的臉——讓你不問清楚就跟著跑,這下倒好,美好的一天光景,要白白浪費在木頭堆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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