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正在會客,當我知道會的是武植的客,我滿腹怨憎。接過丫鬟手裏的茶水,徑自端了進去。


    殷勤的為武植和老爺呈上茶水,難得的老爺今日未占我便宜,隻拿一雙色眼打量了我的上身。明麵上我是他的準媳,他該規矩些了。


    “何時輪著小金簾過來侍候?鈺兒那邊可有事?”


    “公子忙著看書,極其用功,倒是有件事放心不下!”我淡淡道。


    什麽事都沒有兒子事大!“何事?”老爺提高了音調。


    “公子心心念念著青果和倩娘,隻道中了三甲便娶進房裏。就是青果這兩日有些恍惚,還請老爺……”


    “咳咳……”老爺打斷,眼睛越眯越直,“就這點小事?快迴去告訴鈺兒,毋庸擔心,做爹的怎能不讓著兒子呢!”


    真是禽獸不如,若不是我多活了幾歲,真不知道該如何腆著臉往下接話。


    背後是一道鋒芒,直直的,剜的我心驚。物以類聚,我呸,還不是禽獸一個!


    青果紅著臉拿出莫西鈺換洗的衣物,見我來了,便趴在我耳邊羞道:“昨夜定是倩娘那狐狸精留宿了,不然,不會有這個!”


    “有什麽?”我迷瞪。


    青果見四下無人,便展開莫西鈺的褻褲。我隻看了一眼,便趕緊扭開臉。這東西以前也在他褻褲上看到過……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怎好跟青果解釋。


    進入的時候,莫西鈺正在洗浴,隻顧想事了,甫一看到我趕緊捂住了眼。


    莫西鈺將一條毛巾扔過來,我趕緊接住。


    “還不過來,給我搓背!”


    又不是沒給他搓過背,他光/裸的身體我從小看到大。將毛巾濕了濕水,開始擦拭他的脖子和後背。不得不說,他的皮膚要比武植白很多。胸前的肉沒有武植大,但也很結實……


    莫西鈺一把抓住我的手,滿臉都是潮紅。


    “你勾引我的吧?怎麽一直擦那裏!”


    是哦,胸前的兩顆紅棗都快被我擦破皮了!我噗嗤一笑,趕緊甩開他手。


    “沒看清楚,愛洗不洗,你自己洗吧!”


    莫西鈺低著頭,胡亂擦拭上身幾下,不悅道:“越來越沒規矩了!你也不小了,怎麽什麽都不懂!”


    我背過身,給他準備換洗的衣裳,心裏嗤笑,我什麽不懂?我隻是看多了沒感覺了!


    感慨間,莫西鈺啞著嗓音道:“你走吧,我自己換衣。”


    自我嫁人的三年間,莫西鈺房內多了幾個無名氏,倒是未有娶妻。他這個年紀,是該有女人了。不如安排倩娘繼續服侍?


    心下決定,也便坦然。曆來大戶三妻四妾、多子多福,我縱是喜歡莫西鈺也不能霸著不放,公子愛我一日塗個新鮮,一旦年華老去,喜愛又怎能長久?


    況愛的越深傷的越透,痛到麻木不知痛,行屍走肉世間瘋走。


    “公子準備如何安排倩娘?”


    畢竟是你房裏的人,我如何做得了主?


    身後悶了一下,道:“不是趕出去了嗎?怎的還在?你看著安排吧!”


    得到答案,我退出房,屋外陽光明媚,比起那些日子就像天堂。眯著眼睛看烈陽,再透過五指看遠處湛藍的天空,心一下子飛了出去。


    折返閨房,抱了幾床壓箱底的棉被,一床一床抱出來,擱在日頭底下暴曬。做完這些,也不覺得累。身體底子好,勤快,做事麻溜,貪玩貪嘴好熱鬧,這就是我。換了一套嶄新的男裝,我要獨自出門。


    莫西家做糧油生意發家,與官府關係暢通,從老太爺那時候以來一直壟斷陽穀縣所有的糧油生意。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樹大根深的莫西府從此走下坡路,而不顧。若選擇公子,就需要和他站在統一戰線上,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帶有莫西府標誌的黃色“米”旗隨處可見,當然還有金銀店鋪和成衣鋪。清心街是陽穀縣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各家商鋪老店齊聚。下了轎子,我直接進入莫西糧油老店。掌櫃的徐叔見了我,一臉褶子笑開了花。


    “哎呦,什麽風把蓮姑娘吹來了?快快進來!”


    輕車熟路上了糧店的二樓,我溫婉的笑道:“老爺和公子都同意我來幫忙,以後賬麵上的東西還請徐叔多多教我。”


    徐叔和我爹都是莫西府的下人,我爹不知長進到如今還是個看門護院的,徐叔一路好學,現已做了莫西府內務總管。不過都是看著我長大的老人,我又是公子麵前的紅姑娘,他定會助我。


    要說這賬麵上的東西,怕是別的姑娘看一眼都頭痛的事,到了我這裏倒是一目了然。再難纏的賬,不過一個時辰一把算盤就能搞定。


    下人拿賬本的空檔,我習慣性的推開窗戶,看樓下街道人來人往。這一看不打緊,竟發現“武氏”燒餅店正好臉對臉。


    “什麽時候開的燒餅店?”我雙眉緊顰,內心不住的打顫。


    “上個月剛開的,武氏燒餅店的老板和老爺認識,是個年輕人,人也長得俊,初一十五兩天親自揉麵做燒餅,來買燒餅的姑娘都排長隊了!”


    真是稀罕事,上輩子怎麽沒見他下過廚房?會做燒餅,天下奇聞!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用擔心碰到他,出門的時候,武府的轎子還沒走,應是還沒走。我坐迴來,下人也捧著賬本上來了,徐叔指了指不算太薄的賬本很是欣慰道:“有你來,我就放心了!我去樓下喝茶,你算賬吧!”


    我的茶水也到了,淡黃的茶水中盛開著幾朵柔嫩黃/菊。武植喜歡喝普洱,後來我愛上喝普洱茶,普洱茶又稱苦茶,茶微苦微甘而涼,苦甜摻半,似後知後覺。今重溫杭菊,才驚覺做迴了自己。明明就是柔嫩的女子,該被男人寵著愛著疼著,卻為何命運捉弄,受盡屈辱折磨,喪失尊嚴。


    手指翻飛,算盤劈啪作響,一坐兩個時辰,中午了,我也該迴府。徐叔上來檢查,見我又是揉肩又是動脖子,不由笑道:“能者多勞,徐叔老了,以後莫西府的財政大權就交與你了!”


    我也不是霸權,隻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留下來吃飯吧!徐叔管飯。”


    “不了,走時沒和公子交代,怕著急。明日我再過來。”溫婉作別,徒留下徐叔一臉神思。


    不是不想跳脫,重活自己。無奈內心壓抑,怕一旦打開便會有恨的雙翼撕背而出,振翅蒼穹,走火至魔。


    桌上擱置了用油紙包裹好的新烤出的武氏燒餅,我驚訝的望著送燒餅上門的小廝。小廝見我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害羞道:“我家掌櫃讓送燒餅給金簾小姐,樓下夥計說金簾小姐就在此辦公,怎不見小姐?”


    我擱下賬本,一指後園的茅廁道:“方便去了,東西拿走,她不愛吃。”


    小廝不肯,磨磨蹭蹭欲等候,我一甩賬冊道:“還不走?幾文錢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手送人!”


    小廝也不是個省油的,隨即頂嘴道:“又不是送你的,是我們掌櫃送金簾小姐的。再說排著長隊等吃我家掌櫃親手做的燒餅的美嬌娘大有人在!不信你看!”


    他手的方向便是窗外樓下,不用看隻用聽就知道了,我忍不住譏笑。


    你若等就等,我跑下樓親自換了一壺茶,再上來時,小廝的臉比哭還要難看。他指著我道:“你就是金簾小姐?怎麽穿著男裝?”


    我不理,謾道:“你可以走了,告訴你家掌櫃,他的好意我心領了,隻不過獨不愛吃燒餅。”


    “你不吃便扔了吧,我不拿走,我們家不缺燒餅!”小廝愁著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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