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冷笑一聲,忽然道:“這麽說,你罔顧人倫,違反陰陽,和大乾太子行不軌之事,也叫應該?也叫願意?也是理所應當?”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杯盞一聲脆響,“簡直放肆!”


    ……


    終於有這一問。


    最近身邊總有些人探頭探腦,假借各種機會明著暗中偷窺,溫儀故作不知,隻讓秦三和暗衛莫要阻攔,由得他去。他若不願,元帝的人就不會曉得分毫。可是溫儀不肯,兩情相悅不在天長地久,在於朝朝暮暮,這朝暮尚有幾十年好過,有什麽藏著掖著不能叫人曉得。


    醜媳婦尚得見公婆,他又不醜,何止不醜,可以說是十分好看。自太子向他表明心跡,他一時心軟接受後,有的人就在心中紮根,越紮越深。那會兒溫儀就想過了,早晚有一天,他和元霄要麵對皇帝、太後,或許還有一眾大臣。


    本不該在此刻。如今的太子,無功無過,又是景帝之子,留他是美名,棄他是惡名,是以一些人無法作決斷。隻要元霄出任何一點紕漏,便可以被人抓住把柄,說大乾太子品行不端,請皇帝廢除另立,那時就是明正言順。是以在元霄能繼承皇位之前,溫儀並不想留下這麽個不利的禍端,這才久久未與他有實質性的親密接觸。


    但現在不同。


    連命都危在旦夕,談什麽往後從今。


    溫儀想賭一賭,賭元帝究竟要如何處置此事,是大肆宣揚,趁機廢了太子之位。還是故作不知,按捺下去另有打算。若元帝有意廢除太子,借著老六漏洞百出的話,就能敲打一番。可他不但沒有說,還讓搜證的人全部撤了出去,隻留下一個不會瞎傳話的心腹。


    而從元齊安的事看來,他是賭對的。


    ——溫儀改主意了。


    他不要精打細算,他要一個光明正大,明正言順。就比如,見家長。


    所以溫儀出門前,換了一件端正的衣裳。


    “陛下,你說的不對。”元帝如何怒火中燒,溫儀仿若未覺,隻平和道,“我與太子,發乎情,止乎禮,未有半絲逾越之處,談何放肆。願如世間普通人結秦晉之好,又何談苟且。”


    他這樣說著,就好像說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一絲一毫也沒有被戳破的驚慌。


    “與陛下坦誠相告,懇請陛下成全,更無半分不忠不義。陛下——”溫儀不解道,“你如今的火,又是火從何來呢?當日你說太子初至平都,未有兄弟長輩,不知人間情深,故要讓臣相伴左右,引他明白何謂親緣牽掛。又說臣孤冷寡淡,委實無情,非要將太子塞給臣,好牽絆住臣。這些不都是陛下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希望過的結果嗎?”


    “我!”


    元帝一氣,連朕也沒用了。可是他一聽,好像還有那麽些道理。不,這是個什麽歪理。元帝重重地拍著桌案,聲音砰砰響,聽得溫儀都替他手疼。“朕說什麽,朕確實說了那些話,但,朕讓你們如此,如此染上不正之風嗎!太子固然不懂事,難道溫國公你也不懂事!你大他十七有餘,又是個男人,你們罔顧倫理道德,行逆天之事。告訴朕,朕如何能同意!”


    “陛下肯同意,是臣與太子之幸,若不同意,臣與太子無可奈何。”溫儀平靜道。


    無可奈何——


    元帝眯起眼:“你以為,朕當真不能拿你們怎麽樣了?”


    “那陛下本來要拿臣怎麽樣呢?”溫儀忽然笑起來,他帶著一□□·哄的反問,“這樣不好嗎?陛下,廢太子,撤臣位,將我二人貶成庶民,流放邊關——又能明正言順立自己兒子當太子,又少了我這個閑雜人的威脅。豈非兩全齊美?”


    “若殺了我二人,倒要落人口舌,顯得過於無情。如今陛下特地將人都撤去,莫不是要留臣一條後路。”他這話說的倒是精妙,究竟是誰給誰留後路。


    元帝沒有直接迴答,卻隻說:“那這條後路,你要與不要。如今你二人尚未鑄成大錯,朕為你們留下麵子,隻要你二人肯規規矩矩,再不走錯路歪路。朕便不將此事與你們計較。人生在事,誰沒錯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仍是國公,他仍是太子。若他行為得體,功勳加身,大乾早晚也是他的。朕——從未有過因血脈而另立太子的打算。”


    不另立太子,那這皇帝當來是為何。溫儀探究道:“太子尚小不足以為政,陛下勤心苦力替他執政多年,又擔奪權篡位罵名,到頭來都隻為他人作嫁衣裳?”


    嫁衣裳——


    元帝哧地冷笑出聲,仿佛溫儀說了多麽大的笑話。


    他笑夠了方一拂袖:“溫儀,你覺得朕是個什麽樣的人,重妻愛子,爭名奪勢?”元帝站起身來,行至窗邊,夕照從中射進一條縫,照在他臉上,就像是無邊黑暗中破了一線的光明。“朕若要這皇位,當年就輪不到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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