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因為太子頑疾在身,不久於人世。所以皇帝特地放他們一馬?


    但這樣大不敬的猜測,花淮安情願自己憋死也不說。軒轅玄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實則他心中是有些數的。溫儀這個人,事情未落定前是不會透露的,而一旦已著手,便七七八八準備地差不多。太子有頑疾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事,溫儀進宮見了次皇帝,他和花淮安就被皇帝派到了這裏來,想來是他們之間達成了什麽交易,那交易必然是與太子有關的。


    他是個侍奉天神的,平日與朝堂不打交道,如今被溫儀需要,便隻有一件事——


    軒轅玄光尚未想完,卻聽那邊喊了一聲:“新郎來了!”


    溫儀本在摸著手上的指環發呆。還是那枚草莖編織的。他本叫溫庭去買兩枚,溫庭亦說買了迴來,卻無論如何也翻找不出來,再去買也遲了。為免耽誤時辰,隻能先作罷。反正隻是個替代品,往後總該是要重新做的,倒也無妨。


    他正淡淡地想著該選個什麽花色,或是一黑一白,上頭要不要刻些字上去,就聽外頭喧囂起來。有人喊著‘新人來啦’,原本吃飯的那些人歪長了脖子要往一處去看。溫儀心中一動,他往前走了兩步,正見元霄走來。


    蘇炳容與白大今日也換了身新衣,喜氣洋洋,一人走在元霄前頭,一人走在元霄後頭。元霄走在正中間。溫儀站在堂門口,垂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心跳忽然有些加快。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今日這出戲碼,他竟然是主角了。衣裳是溫庭挑的,他事先沒看過,元霄穿著這一身的模樣,他同其他人一樣,也是頭迴見。


    溫庭挑了最好的衣料買,告訴那店裏的人:“我要兩件喜服。”


    那人拿了來,民間不著龍鳳,是尋常花色。溫庭皺了皺眉頭,暗暗心想,這可不成,無論是哪一個,都不能穿女式的,幹脆就買了兩套一樣的。一套大些合溫儀的碼,另一套小一些,元霄應當能穿。拿迴來一試,竟然挺合身。


    那是全平都最好繡工的祥色雲錦,流光暗花綴邊,古樸厚重的紅色,一點也不張揚。遠遠飄來,就像一朵紅雲。元霄走到溫儀跟前,難得有些羞赧。他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略帶局促,問:“是,是不是好看到你說不出話了。”


    “……”


    羞赧是一迴事,但這不能掩蓋他誇自己。


    溫儀:“……”本來還有些緊張,被這麽一胡扯,倒是笑了。他伸手拉過元霄,隻慢條斯理往內堂走,附和道,“好看是好看,缺了些什麽。你是天之驕龍,我這裏卻如此簡陋,讓你如此與我成親,有些委屈了你。”


    太子順手摸了一個梨花木架——上頭古董無數。


    這樣叫簡陋——怕是謙虛過頭。


    溫儀沒有高堂,元霄也沒有。府中管家年紀最大,素日操持溫府有功德,於溫儀而言既是長輩又似親屬,溫儀就讓他坐在上位受禮。至於元霄,沒人敢坐他上頭叫他拜——怕折壽。


    溫蜓充當了司儀,喊道:“一拜高堂。”


    兩人一道拜下去。


    風聲愈大,忽然外頭哐當一聲,好像是什麽東西碎了,聲音還挺大。花淮安站起身,卻被秦三給按住了肩膀。秦素歌拍拍他:“你坐,我去看。”


    出去沒一會兒,又進來,說:“沒事,一個壇子沒蓋好,起風後吹落了。”


    花淮安的位置,剛好能瞧見外頭的天色。方才還有朦朧的月亮,如今是被烏雲遮得嚴嚴實實,一點光都不透。樹葉婆娑聲沙沙響,在外麵的人衣角翻飛。這天可能是要下雨,看這起風的架勢,說不得還得是暴雨。


    他喃喃道:“這天也不好。”


    既然不是大事,溫儀便沒多管,視線滑過元霄臉色,停了一瞬。


    便聽得溫蜓道:“二拜天地。”


    溫儀拜下去,元霄卻沒動,過得一會,才彎下腰去。


    “夫——”


    兩人剛起了身,溫儀便一把攥住了元霄的手腕,低聲道:“你沒事吧。”


    太子隻是看著他,目光微動——


    他聽不清。


    此刻元霄耳中轟轟,就像是全身血液的流動聲都迴響在整個胸腔,愈是離溫儀近,愈是聽他溫言軟語,便覺得心口像是被蟲子噬咬,一顆心跳得極亂,毫無章法,連帶著手指尖都在發麻。若不是集中注意力,強自撐著,怕是別人推一推他,便能倒下了。


    溫儀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與他說話,元霄仔細分辨許久,方答。


    “我也喜歡你。”


    如此牛頭不搭馬嘴。


    溫國公愣了一愣。


    然後便見太子笑了笑,兀自朝溫儀彎下腰去,行最後一禮——


    他的額頭磕在了地上,很輕地一下,與外頭的風聲比起來,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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