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寒吹:“……”


    賀寒吹:“!!!”


    “……不是啊!當然不是!”她算是知道了岑行臉上那點可疑的紅暈哪兒來的,自己臉上也開始迅速發紅發燙,“遇到了,才一起來的,我和他不是……”


    越想解釋,語言係統越紊亂,本來就說不利索的方言更卡,賀寒吹連“半個月”這種簡單的詞都弄不清楚怎麽說,憋了半天,頹然地低下頭。


    岑行在邊上耐心地等她解釋,看她一副瀕臨死機的樣子,覺得挺有趣,忍不住微微一笑,轉頭和店主奶奶說的時候倒是心情複雜,生怕老人家多心:“……真的不是。您別猜啦,她是……我朋友家的女孩。”


    “知道啦知道啦,是別人家的女孩子。”店主奶奶仿佛信了。


    岑行總覺得哪兒不太對,但暫且沒找到,略顯尷尬地點頭,禮貌地和她告別,順手輕輕一拍賀寒吹的肩。


    “……哦,奶奶再見!”賀寒吹渾身一激靈,條件反射地立正告別,乖得頭上仿佛籠罩著少先隊員的光輝,又好像是領了寵物學院優秀學員獎牌的狗子。


    店主奶奶看看岑行,再看看賀寒吹,十分慈祥地點頭:“好,再見,下迴再來哦。”


    岑行也點點頭,率先轉身,帶著賀寒吹往外走。


    剛走出門,後麵傳來老人家含笑的聲音:“下迴再來不要害羞了!”


    ……大失敗。


    賀寒吹想了想自己的方言水準,忍住迴去和店主奶奶重新解釋的衝動,抬頭去看岑行,在他臉上看到了同款糾結又痛苦的表情。


    兩人對視一眼,保持著同款表情,同步把頭別開,同步歎了口氣。


    “……抱歉。”又走了一小段路,繞出巷子,岑行先開口,真心實意地道歉,“老人家年紀大了,這個地方又有點偏僻,平常除了住在附近特意去買花的鄰居,見不到什麽人。她大概是有點無聊,才亂猜的。別放在心上。”


    “見不到人?”賀寒吹的關注點永遠很清奇,“奶奶的兒子女兒平常不在嗎?”


    岑行似乎不是很想迴答這個問題,沉默片刻才吐出一個短短的詞:“沒有。”


    賀寒吹沒懂,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這裏是老小區,最早一批建的居民樓,據說要拆遷。秦奶奶和丈夫住在這裏,退休後開了家花店,兒子買了新房,經常會過來看看。幾年前他們全家出遊,坐的是公交車。那幾天剛好過節,秦奶奶放不下花店的事情,就沒去。”岑行頓了頓,“那輛公交車,過橋的時候忽然失控,整輛車翻進了江裏。”


    賀寒吹第一反應,原來店主奶奶姓秦,是個好聽的姓,配得上她雖然上了年紀依舊端莊溫柔的氣質;第二反應就是驚詫。


    剛才在花店裏停留的時間不長,也不好意思盯著秦奶奶看,但瞄的那兩眼,賀寒吹對她的印象就是一個和煦慈祥的老奶奶。賀寒吹不會看相,但人一老,五官弱化,相由心生總有幾分道理,何況花店裏還有那麽多無意識聚集的花靈,可見秦奶奶確實是個周身氣息平和的好人,至少前半輩子沒幹過什麽大兇大惡的事情。


    然而這樣一個普通人,勤勤懇懇自食其力,可能年輕時吃的苦也不少,好不容易到老,終於安定下來,一場飛來橫禍,把大半輩子的安寧幸福毀得幹幹淨淨。


    賀寒吹不知道該說什麽,糾結著說:“唉,如果我剛才承認的話,秦奶奶會不會開心一點啊?”


    “……也許會。”岑行順著想了想,以秦奶奶給他牽紅線的熱衷程度,看見他帶女友一起去花店,應該確實會開心一陣子,仿佛了卻一樁心頭大事。問題就是根本沒這迴事,他從沒想過戀愛,更別說把賀寒吹牽扯進來。


    “但是不用,不需要為了讓她開心,就違心地答應。”他笑笑,語氣平緩溫和,像哄孩子一樣,“謊言終究是謊言,早晚有戳破的時候,那才是真的不好收場。何況非讓你點頭,你也挺難受的吧?不要拿自己的痛苦去換別人的開心啊。”


    “……哦。”賀寒吹覺得岑行有理有據使人信服,又確實為秦奶奶的不幸心塞,低下頭,安靜地往前走。這時候就體現出智人進化的優越性,悶頭走路誰都不認,要是還保留尾巴和耳朵,一看就知道正處於蔫蔫的狀態,急需心靈上的撫慰。


    岑行看出來了,但他不能隨便上手,想了想:“對了,秦奶奶送你的鬱金香,你喜歡嗎?”


    “我不是很喜歡花啦,但這個是她的心意,那我就喜歡。”賀寒吹展現出了大腦簡單的優良品質,輕鬆地被岑行拐走了話題,甚至迴頭看了他一眼,“你喜歡多肉?唔,這個多肉好像有點不太健康……”


    附在上邊的靈不多,也小,不像正常狀態那樣是亮閃閃的一大捧,隻有幾個小小的光點。


    賀寒吹正在猶豫要不要找個外援來治一治,聽見岑行的聲音,不輕不重:“也不算喜歡。但我隻能做這些小事,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你是故意挑的這個?”


    “花店位置太偏,大概是因為采光不夠,帶迴家多照照太陽就好了。”實在不行還能直接用術法,岑行倒不太在乎。


    花店卡在巷子的拐角裏,采光確實不怎麽樣,賀寒吹剛想說可以換個地方,轉念又想盤個店麵沒那麽容易,這個發言未免有點何不食肉糜的味道。她抿抿嘴唇,選擇閉嘴。


    “你應該也看見了,店裏的花種類很少,比不了外麵的花店,平常會買花的基本上都是認識的人。我想秦奶奶一直不換地方,有經濟原因,另一個原因大概就是在這裏還有認識的人,有以前的迴憶。”岑行極輕地歎了口氣,低頭,“經營花店賺不了多少錢,秦奶奶又上了年紀,身體不太好,要用錢的地方多。我每周都會去一兩次,反正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能買一些就買一些。”


    他輕輕撫過多肉,無靈智的花靈察覺到外來的靈力,追逐著他的指尖,從賀寒吹的視角看,倒像是這個人的指尖鍍著淡淡的光。岑行本來就是偏溫柔的長相,讓光點這麽一照,還是個側臉,長長的睫毛垂落,溫柔得一塌糊塗。


    賀寒吹十分感動,真情實感地誇他:“你真的是個好人。”


    “……”


    岑行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是嗎。”


    “……不是發卡!我才不會隨便給人發卡。”賀寒吹知道他是誤會了,尷尬地撓撓臉,盡可能從單薄的詞匯庫裏揪出合適的詞,“就是,那啥啦,能堅持為認識的人做這些事,還能想到照顧我這樣其實……嗯,都不算熟悉的人的心情,你當然是好人啊。”


    她停下腳步,想起那張包裝紙上新鮮的日期,忍不住笑起來,眉眼彎彎,“是誇你呀。謝謝。”


    岑行被震了一下,愣了一秒,別過頭,耳朵上又有點不明顯的紅漫上來:“……嗯。”


    果然好人都臉皮薄,以賀寒吹的賤骨頭,本來應該再接再厲調戲他兩句,但剛剛被誤認為有不恰當的男女關係,她也不是很好意思繼續傷害岑老師的美好心靈。


    她裝模作樣地輕輕咳了一聲,剛想說點別的,忽然聽見背後的聲音,來不及反應,直接狠狠推了岑行一把:“……讓開!”


    一聲巨響,接連是劈裏啪啦的聲音,好像是大塊小塊的金屬落地。


    岑行毫無防備,賀寒吹真發力時力氣又不小,他被推得踉蹌兩步,差點跌下人行道。


    幾步開外,女孩跌坐在地上,左臂不正常地向外側翻轉,手肘處一塊紮眼的血漬透出衣袖,邊緣還在不斷擴大。那枝鬱金香掉在身側,花瓣沾上了灰塵和血,顯得髒兮兮的。


    再遠一點是那輛突如其來碾上人行道的車,一頭撞在內側的牆上,撞得牆皮都掉了一大塊,車頭整個向車身的方向陷進去,像是個被壓扁的易拉罐罐頭。看這個架勢,打急救電話或者記車牌號都沒必要,撞上來的一瞬間,司機大概就體驗了一把二向箔騎臉的感覺,直接降維變成紙片人。


    看熱鬧的行人湧上來,有幾個熱心的自發開始撥打110和120,還有人湊上來問賀寒吹感覺怎麽樣,看她的狀況不是很好,倒是沒有貿然扶她。


    耳邊嗡嗡作響,賀寒吹覺得有點想吐,沒法迴應熱心群眾。她緊緊盯著一個方向,眼瞳裏清晰地倒映出一簇迅速遠去的黑氣。


    賀寒吹動了動嘴唇,無聲地說:“追。”


    指尖上的符文亮了一下,向著她盯著的方向直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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