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水筆在骨節如玉的指間打轉,於空中畫出無數個圓圈。


    可你的目光卻會不自覺被那雙手吸引。


    台上的講師嗓音洪亮,第三排的裴湛不知想到什麽,倏然綻放了一個淺笑。


    蘇子舒撐著腦袋,目光癡癡地盯住少年精致好看的側臉,忍不住捂了捂胸口。


    “裴湛,我知道的,你和我是一樣的人。我們這樣的家庭背景,才是天生一對呀。你對那個卑賤醜陋的裴夭夭......你不過是可憐她、施舍她,對吧?我知道,一定是的,一定......”


    兩個人隔了不少座位。


    這番自我催眠般的呢喃,直接被教室裏的噪音掩蓋下去。


    她看了眼時間,突然壞笑起來,伸手在旁邊人的桌子上點了兩下。


    陳怡晗接收到信號,點點頭,把手裏的紙團遞給前麵的人。


    就這樣,一個傳一個。


    粉色的小紙團最終落在了窗邊的桌子上。


    裴湛指間旋轉的水筆停了下來,用筆帽來迴挑了挑紙團,蘇子舒全神貫注地盯住他的動作,下意識屏住唿吸。


    卻沒想到,裴湛挑了幾下,就不管了。


    根本沒有打開它的想法。


    蘇子舒麵色難看,攥緊拳頭,用力地捶了下桌麵。


    陳怡晗心一緊,急忙問道:“怎麽辦?裴湛沒看那張紙條。”


    蘇子舒嫌棄的白了她一眼,“我要知道怎麽辦還要你幹嘛?!”


    陳怡晗被罵,咬住唇,眸底浮現隱忍。


    忽然想到什麽,湊到蘇子舒耳旁,壓低聲音講了幾句話。


    蘇子舒原本還不耐心,沒一會兒,立馬表情發亮,不同於剛剛的尖酸表情,彎起塗滿粉色唇釉的嘴,獎賞性地摸了摸陳怡晗的頭。


    “還是你聰明。”


    陳怡晗害羞地笑笑。


    下課之後。


    裴湛的桌麵上隻有課本和一支筆,收拾的速度很快,桌麵上卻籠罩出一片陰影。


    他不動聲色不耐煩地皺了下眉。


    隨後,揚起乖巧完美的笑容,問道:“什麽事?”


    陳怡晗這是第一次這麽近和裴湛打交道。


    試想,一個容貌絕佳的大帥哥抬頭衝你淺笑,這誰頂得住啊?


    她眼神恍惚了瞬,臉色爆紅。


    裴湛漆黑雙眸很隱晦地眯了下,若是夭夭在此,那就會明白,這個狀態的裴湛絕對不能惹。


    最好是——逃!逃得遠遠的!


    隻可惜,陳怡晗不知道。


    甚至開始語速緩慢地打結巴:“是、是這樣、樣......我聽說有個新來的轉校生、生......在圖書館那堵住了裴夭夭,她讓我來找,嗯,找你!”


    新來的轉校生?


    啊,是萬雷那小子吧?


    嘖,真是不死心啊。


    “謝謝你哦。”裴湛挑眉淺笑,單手拎包,甩在寬背上,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


    陳怡晗捂住滾燙的臉慌亂地跑向洗手間。


    沉浸在裴湛美貌裏的她,愚鈍地絲毫沒發現,和溫柔的語氣相反的是,那雙狹長鳳眸裏......沒有絲毫溫和笑意。


    裴湛抬頭看了眼圖書館的正門,腳尖一頓,往旁邊的小道走去。


    走著走著,兩道模糊的聲音傳入耳朵。


    ——“裴夭夭,裴湛就是個瘋子,你快逃離他,我保護你!”


    ——“你、你別胡說。小湛怎麽可能是瘋子?”


    裴湛聽到這,臉上的笑意冰涼不少,摸向自己的口袋,卻沒摸到手機。


    ——“這個你不相信,好,那你知道嗎?他和蘇子舒早就訂下婚約了!”


    ——“婚約?”


    ——“我喜歡你,夭夭。我不和裴湛那種人一樣,他對你隻是逢場作戲罷了。他不能保護你,和我在一起好麽?”


    ——“你讓我想想......唔......”


    可疑地嘖嘖聲從灌木叢遠處傳來。


    這是什麽聲音,裴湛再清楚不過了,幾天前他才和姐姐......


    他微垂下長睫,用力地磨了磨後齒槽,麵無表情地轉身。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卸掉乖巧的笑容。


    不過是剛剛轉身,一陣濃烈到刺鼻的甜膩香水味衝向他的鼻尖。


    這股香水味太窒息了,他反射性閉上了眼睛,喘不過氣來。


    卻在此時,不知道是誰撲向他的懷裏,撞得他連連後退,背部抵上粗糲的圖書館外牆壁。


    裴湛渾身肌肉瞬間緊繃,一陣難以忍受的作嘔感湧上喉間,他掙紮著睜開眼睛,卻恍惚間聽到了一聲“阿湛。”


    姐姐的“阿湛”。


    語調是軟濃似春水的,尾調永遠可可愛愛的上揚,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甜意,次次都能甜到他的心尖尖。


    可這個人的“阿湛。”


    渾身上下帶著矯揉造作的媚意,像是在紅燈區濃妝豔抹的女郎,邀你共同渡過夜晚。


    真惡心啊......


    不是姐姐,怎麽有資格喊我阿湛呢?


    他漫不經心地睜開眼,長如翩蝶的睫毛掙紮揮翅,伸出刺骨寒冰般的手,一把掐住對方的脖子,冷笑道:“誰允許你這個醜八怪喊我名字的?”


    “我——”蘇子舒驚駭地瞪大雙眼,假睫毛歪歪扭扭地脫落在眼角。


    好、好恐怖。


    -


    時間稍微前推幾分鍾,在另一邊的小道上。


    “裴夭夭!”


    夭夭剛發完信息給裴湛,餘光已經能看到圖書館的影子,這時聽到有人唿喊她名字。


    “萬雷?”夭夭看到來人,奇怪地皺了下眉頭。


    萬雷的皮膚比之前又黑了幾度,此時是真真正正的古銅色皮膚了。


    渾身上下洋溢著體育生的陽光感,和裴湛截然不同。


    可她聽力很好,隱約地聽到在不遠處有人叫了聲“阿湛”。


    阿湛,是裴湛?裴湛怎麽會在那?


    “夭夭,等下我們一起吃晚飯吧,我請你?”萬雷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來熟,不管不顧地就這麽靠過來,新鮮的汗味瞬間充斥在夭夭周身。


    她想到了裴湛身上好聞又特殊的冷香味。


    表情一淡,語氣不善地否認:“別喊我夭夭,我和你不熟。”


    說罷,就往角落走去。


    才剛剛繞過鬱鬱蔥蔥的灌木叢,就看到一個身材修長削瘦的男生正壁咚一個女生,從她這個角度看來,兩個人就像親密地抱在一起一樣。


    而那個女生......


    蘇子舒越過裴湛的肩際線,衝夭夭露出挑釁的笑容,故意嬌嬌軟軟地喊了聲:“阿湛~”


    是蘇子舒啊。


    另一個,難道是裴湛?!


    萬雷氣喘籲籲地跑到夭夭身側,看到這一幕,了然的神色一閃而過。


    他拍了拍夭夭的肩膀,壓低聲音感歎:“都說咯,跟著萬哥走,你看看裴湛是什麽貨色!三心二意,不是個好東西!”


    他看著夭夭一動不動的盯著那兩人,萬雷猜不透她心裏在想什麽,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


    如果信了,一般人都是難過的大哭吧?還是說,她屬於那種心裏悲傷大哭麵上不動聲色的堅強女孩?


    突然,他看到對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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