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軒認得那個小太監, 那是他的人,他看了那小太監一眼,轉身往另一邊走了。


    小太監見狀, 趁著無人注意, 悄咪咪地跟了上去。


    “什麽事?”到了無人的地方,蕭楚軒開口問道。


    小太監低聲稟告:“掖庭局的人在處理小菊屍體的時候,在她的身上發現了字條,字條上寫著是欣貴人逼死她的, 字是小菊的字,又有在千鯉池當差的宮人交代,沈三小姐落水的那天, 她好像看到欣貴人身邊的宮女從千鯉池跑過, 慌慌張張的, 像是幹了什麽壞事。皇上聽了稟告大怒,這會兒已經命福公公帶著白綾和鴆酒去了欣貴人住處。”


    所有證據都指向欣貴人, 看起來就像是欣貴人為了不讓殺沈馨容的事情敗露,才殺了小菊滅口,但她最後還是被人發現了。


    蕭楚軒沉吟了一下,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且不說欣貴人跟沈馨容有沒有過結,她為什麽要殺沈馨容, 就小菊去騙沈馨容時候說的話,欣貴人是怎麽知道他在暗中幫沈馨容查真兇的?他和欣貴人可從來沒有過來往!


    “不好!”蕭楚軒意識到不對,轉身拔腿就往欣貴人的住處趕去, 欣貴人怕是被人推出來當了替罪羊,他得趕過去看看。


    兩個宮人押著欣貴人跪在地上,福公公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用一副既同情又無奈的口氣道:“欣貴人,這是皇上賞你的,你從中選一樣,就別讓老奴動手了。”


    欣貴人抬起驚懼的臉龐看向福公公,小巧的臉蛋兒比白紙還白,睫毛顫動一下,眼淚順著臉龐滑下來,她抖著蒼白的唇瓣道:“福公公,我沒有殺人,我沒有害過沈三小姐,你信我。”


    福公公看她那副樣子,道:“老奴在宮裏待了幾十年,見過許多犯事的人,有許多都像你這樣,做的時候膽子大破天,等出了事又痛哭流涕,跪地求饒,想求著皇上能網開一麵,可哪裏會有這樣的好事呢?做錯了事就要受罰啊!”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信我,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欣貴人又哭又叫,伸手想要拉住福公公的衣擺,被福公公發現,他冷著臉往後退開一步,對兩個押著欣貴人的宮人使了個眼色,兩個宮人立馬死死按住欣貴人,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欣貴人的臉貼在地上,淚流滿麵地抬起頭,望著福公公發出瘋狂地呐喊:“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皇上不會殺我的……”


    最後這句話把福公公都逗笑了,他低著頭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欣貴人,瞧著她那張花了的小臉,可憐、無助、弱小又惹人同情,可就算是這樣,誰又敢放過她?誰叫她動到皇帝的逆鱗了?


    福公公的聲音像是地獄裏吹來的風:“進了宮,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誰叫你偏偏動了不該動的人了?像你這樣的,我也見得多了,你就別為難我了,皇上既然發了話,就沒有轉圜的餘地,我奉勸你就從這兩樣裏麵選一樣,依我看,那個鴆酒最好,喝下去一閉眼就完事兒了,也能少吃些苦頭,但如果欣貴人再繼續鬧騰,那就隻能多費些力氣了,你苦我們也累,何苦呢?”


    聽完福公公的話,欣貴人的臉色更白了,皇宮這個地方,多少陰謀黑暗掩藏在光鮮亮麗之下,死的人不在少數,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就算是冤枉的又怎樣,皇帝要她死,就算是冤死也要死,真相什麽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隻是皇帝想要的結果,就像她根本不想被皇帝看上,但就因為她的這張臉,皇帝看上了她,沒有人會問一句她的想法,直接就決定了她的命運,連一絲掙紮的餘地都沒有給她。


    多麽可悲啊!


    欣貴人忽然厲聲大笑起來,笑聲淒厲,讓人心驚,隻聽得欣貴人瘋狂大笑著道:“我算什麽,我不過是個替身,替人承寵,替人死……”


    饒是福公公經曆了許多,也聽得變了臉色:“讓她閉嘴!”


    他一聲吼,旁邊的宮人也跟著迴過神來,一巴掌扇在欣貴人的臉上,打得她的頭偏向一邊,臉腫得老高,鮮血從嘴角流出來。


    福公公端起鴆酒,兩步上前,一手捏住欣貴人的下顎骨,掰開她的嘴,肅著臉把整杯鴆酒一滴不漏地灌進她的嘴裏。


    鴆酒滑過喉嚨,流進胃裏,欣貴人倒在地上,拿手命令地扣著喉嚨,她想把鴆酒嘔出來,可惜吞下去的鴆酒怎麽可能嘔得出來!


    眼淚糊了她滿臉,血從她的嘴角流出來,她就快要死了,可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依舊睜得大大的,她想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我不過是個替身,不過是個替死鬼,哈哈哈……”


    淒涼悲慘的笑聲戛然而止,就像是一首曲子唱到最精彩的地方忽然就斷掉了,又像是一個人艱難地爬到了山頂上又忽然從山頂上直直地墜落下去,摔了個稀巴爛。


    欣貴人死了,狼狽地躺在地上,再無聲息。


    福公公看了一眼咽了氣的欣貴人,有些秘密還是死人最保險,對兩個小太監道:“處理了吧。”


    事情辦完,他也該迴去向皇上交差了。


    福公公麵無表情地從屋裏走出去,徑直往幹元殿向皇帝複命去了。


    在福公公離開後,一個人影從屋子旁邊的拐角處轉出來,目視著他離去的方向。


    蕭楚軒已經在外麵站了有一會兒了,他趕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欣貴人淒厲又絕望的控訴——她不過是個替身,替別人承寵,替別人去死!


    聽到那樣的話,蕭楚軒陡然意識到他來得很不是時候,他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那種情況下,他不好再露麵,便閃身躲在了旁邊,一直等到福公公處理完欣貴人離開。


    蕭楚軒迴頭往屋裏看了一眼,兩個小太監正在處理欣貴人的屍體,嘴裏小聲議論著什麽,蕭楚軒沉下臉,轉身大步離開了。


    小菊死了,欣貴人也死了,事情看起來好像解決了,可是又像是什麽都沒有解決一樣。


    蕭楚軒離開了皇宮,直接去了亂葬崗,他在一堆死人堆裏,找到了小菊的屍體,但經過檢查,什麽發現也沒有,蕭楚軒隻能先迴了寧王府。


    ……


    魏國公府裏,沈馨容一邊吃著紅菱給她準備的糖果,一邊看著她娘留給她的那套古籍雜記,她剛好看到農田水利那一冊,其中有一篇文章提到可以把京河、北河、周河還有望江河連起來,修建一條由北至南,連通京都、北城、周城和望江城的大運河,既可以加快南北的聯係,縮短兩地溝通來往的時間,使朝廷加強對南方的管理控製,還可以有利南北商業的往來,互通有無,興盛商業,發展經濟。


    沈馨容看到這一段來了興致,便讓紅菱去取了大周地圖來,她依照雜記上寫的內容,沿著地圖上標注的城市和河流,由北至南,把雜記上提到的地方都圈了一下,然後她驚奇的發現,按照雜記上寫的那樣,果然能夠把那幾條河連起來。


    “要是這條大運河真的修成了,還真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沈馨容驚歎雜記上描述的大運河,能想出這個大工程的人,腦子真的很不一般。


    “容容,在看什麽看得這麽認真?”沈臨風從外麵進來,就看到沈馨容在看什麽書,嘴裏還嘀嘀咕咕的,非常認真,就連他來了都沒有發現。


    沈馨容聞聲抬起頭,見是沈臨風,笑著道:“我沒看什麽,就看母親留下來的書。”她說著把書收起來放在一邊,又問道:“大哥今天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沈臨風麵色不太好,道:“北陸使團發現有北陸人被殺了,今天一早告到大理寺去了,本來他們進京已經有幾天了,皇上也一直沒有召見他們,就是想殺殺他們的銳氣,他們求見不到皇上,心裏也很憋氣,現在他們的人死了,正好借著這件事發作,直接告到大理寺,要大周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們是想用這個法子逼皇上召見他們嗎?”沈馨容想了一下,覺得很有這個可能。


    沈臨風憂心忡忡地道:“隻怕不隻是這樣,你也知道北陸人的死跟鬼麵人有關係,鬼麵人又跟要刺殺你的人有關係,這繞了一大圈,又把你牽連進去了。”


    可不是有把自己牽連進去了,沈馨容不禁覺得好笑,黑亮的大眼睛望著沈臨風,癟了一下嘴道:“大哥,你說我一個小姑娘,又不帶兵打仗,又不上朝參政,最多也就是太後和皇上把我當成可親近的晚輩寵了一些,為什麽這些人會這麽針對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事都能跟我聯係上?”


    “等等,你剛才說什麽?”沈臨風忽然變得很嚴肅地看著沈馨容,要她把剛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沈馨容眨眨眼,道:“我說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針對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事都能跟我扯上關係。”


    “不是這一句,前麵一句。”沈臨風道。


    沈馨容剛才也就是隨口一說,便想了一下,道:“我說我一個小姑娘,不帶兵打仗,也不上朝參政……”


    “對,就是這句。”沈臨風看著她道:“你不帶兵打仗,但是北陸跟我們大周打仗,斷斷續續打了這麽幾十年,這次我們終於把他們打趴下了,他們心裏哪怕不服氣也不得不認輸,還要忍氣吞聲地賠上大筆金銀珠寶來跟我們何談,如何甘心?”


    “那也跟我沒關係啊?”沈馨容不解地道。


    沈臨風解釋道:“但是太後和皇上寵你,你在他們的心目中不比正經的公主差。”


    沈馨容睫毛顫了顫,想到了什麽,順著沈臨風的話道:“大哥的意思是北陸人輸了這場仗不甘心,所以找上我撒氣了?北陸人的腦子有這麽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三更,後麵還有一更,求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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