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家聰一家胡亂地吃過白開水就小紅薯,便早早地睡了。唯有難以入眠的於國泰獨自坐在龍門坎思緒萬千:為什麽要家聰去呢?往年這事不是都由民兵做的嗎?守水責任重大,一旦開始放水,暗偷明搶可是常事呀!家聰怎麽敵得過呢?況且於家溝是水端,一旦無水可放,無水可守,那不成了全溝、全村的罪人嗎?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呢?……


    “爸!你怎麽還沒睡啊?”於家聰本想趁早小睡一下,可還是睡不著;便披上衣物,帶上手電,荷上鋤頭正準備出門。


    “你真的要去啊!”


    “嗯!”


    “要不……,我替你吧!”於國泰突然想到了辦法。


    “什麽?那怎麽行!”於家聰語氣肯定。


    “爸,夜裏涼,快去睡吧!”


    “唉!……”


    “你老就別擔心。道士說了,我們家有神護著;再等幾年孩子們出息了,你就等著享福囉!”於家聰安慰道。


    說著便借著手電光走出了家門。不一會兒也就到了於家傲家。於家聰輕輕地掀開龍門。隻見:燈火輝煌的堂屋中間,一群荷槍實彈的民兵正圍著一張桌子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堂屋的上方站著一個個子最矮,但精神奕奕的男子;他時而比劃著這兒那兒;時而把桌子一拍,大家立馬鴉雀無聲。……於家聰小心翼翼地放好鋤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展了展身上的衣物,這才放心地走進了堂屋。


    “來了!”於家傲仰起頭說,“就這麽辦了,大家分頭準備吧!家軍留下。”


    於家聰根本沒聽到怎麽分頭,又怎麽準備。隻是答了聲“嗯”,便呆呆地立在了一旁。


    “家軍!你再看看我畫的地圖!這鄉上不是明擺著欺負咱們村兒嘛!”於家傲憤憤不平,“這麽多年了,東風渠的水年年都得先經過甘泉村。等把他們灌醉了,我們才能聞點酒氣。”說著,於家傲又是狠狠地一捶,那桌子嘎啦一聲,幾乎要散架。


    “媽的!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老子們幹脆把水截了。看他們怎麽橫!”於家軍遞了一根煙給於家傲,“傲哥,你就別著急了。還是二叔的辦法好。”


    “屁話!要是鬧這麽一出,又打起來怎麽辦?”於家傲接過煙,“動動腦子嘛!二叔也是,給你說這些。”


    “給聰哥把煙發起!沒大沒小的”於家傲白了於家軍一眼。


    “哦!聰哥,來!”


    “不,不,我不抽!”


    於家軍連看都沒看一眼就縮了迴去。


    突然,於家軍把嘴貼到於家傲的耳邊嘟噥起來。


    “這怎麽行?”於家傲疑惑,“這是二叔的意思嗎?”


    於家軍笑嘻嘻地卻沒有答話。旁邊的於家聰依然隻是呆呆地立在一旁,好像什麽事都與他無關一樣。


    “既然這樣,實在不行,也……隻能這樣了。”於家傲顯得有點猶豫卻又無賴。


    “聰哥!咱們就出發吧!到了地方,我們再合計合計!”於家傲滅了煙頭說。


    他們三人剛關了燈,打開手電,準備出發。突然龍門口衝進來了一個黑影。那黑影氣喘籲籲,嘴裏不停地嘟囔著。


    於家軍用手電一晃,罵道:“龜兒子,撞到鬼啦!”


    原來是於家伍,他怕趕不上,連跑帶衝地來到村長家。


    “村長!連長!我還是遲了!”於家伍還在喘。


    “不是二叔叫你到村上去了嗎?怎麽又迴來了?”於家傲問道。


    “這不是二叔不放心,叫我迴來幫襯嘛!”於家伍平息了一下,“結果,還是遲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於家傲又整理了一下裝備,說道。


    一路上,四個手電射出強勁的光芒,彎彎曲曲地盤旋在山路上。白天的於家溝還算陽光燦爛,那景致也勝似世外桃源;到了夜晚,可就兩樣了:彎彎曲曲,一高一低的山路,一不小心就會讓你來了跟鬥;還有那春曖還寒的山風,時時迫不及待地向你的露出的肌膚襲來;而那沿路橫生的雜草、角藤更是好客的關鍵;它們是不會閑著的,它們時而露手露腳地牽掛你,時而出其不意地纏繞你。可別惱,此時正是夜鷹的天堂,也是田鼠的地盤;手電晃處,你還能清晰地看見忙碌的田鼠穿梭在田間地頭嘞……


    “傲哥!到了。”於家軍開啟了手電的弱光。其餘的三人陸續關掉了手電。


    借著那微弱的光亮,於家傲目視著那洶湧的渠流:那是時代血汗的結晶,也是人類的奇跡;那是口號與奉獻相結合的年代締造的農業救命線;那渠流汩汩滔滔,依山綿延;那渠流翻越奔騰,似脫韁野馬;那渠流黝黑發亮,好似深不可測。……


    “好了,開始吧!”於家傲下令。


    “什麽?”於家聰插話。


    “聰哥,你在這兒開個缺口。我們往下理一條溝渠,直接導入我們村兒。”於家傲小聲地說。


    “家傲,這怎麽行?”


    “你做嘛,這兩天沒人知道!怕個球!”於家軍補充,“敢不敢嘛?要不,讓我這個於拐子來。”於家軍奪過鋤頭。


    於家聰此時陷入了猶豫與恐懼之中。不做,對不起全村的老百姓;做呢,又於情於理於法皆不容。到底做還是不做?他沉思,他彷徨,甚至他的身子骨還為此有點發抖。此時,他的耳邊迴響起了那個道士的聲音,“於家溝這次不愁水的事!”。難道這是神的安排?難道這是老天叫我偷偷地為咱們村,為咱們於家溝立功?難道這是我們家改頭換麵的好事?想到這些於家聰終於鼓起勇氣又把鋤頭奪了迴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那個時代那條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於溝唐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於溝唐生並收藏那個時代那條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