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曜行路中換上了代表大魔法師的魔法袍是為了避免窺視,車隊的規模不小,如果總是有人打主意太麻煩,況且蘇子慕的身體也容不得太多的‘找麻煩’,臨近帝都他就換下了一身魔法袍。


    低調的車隊進入百裏家的時候,並沒有太引起注意。


    這兩天一直在百裏家等待的主母齊樂還是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等候在正門口。


    在進來的一行人中並沒有司曜的身影。


    長期跟在司曜身邊的中級鬥士程明無奈的和齊樂交涉:“家輔大人舟車勞頓,已經自行前去休息了,臨走前大人吩咐我跟著小少爺。”


    齊樂微微愣了一下,這名中級鬥士包括這次前來的大多數鬥者和魔法師,並不是百裏家招募的,而是司曜本人的追隨者,百裏家並沒有權利支使他們。


    司曜並不是第一次被請來帝都,可每次除了程明之外並沒有帶其它人。


    見到兒子的喜悅讓齊樂無暇深想:“阿幸!”


    百裏家一直以來都有極苛刻的族規,父母並沒有取名字的權利,新生孩童是由族中大長老命名的,測試資質後極優的新得到的名字立刻就會被刻上族譜,否則一定要達到初級階段才會有名字。二少爺是注定不可能被族中命名的,所以齊樂為他取了小名,單一個幸字。


    蘇子慕轉頭打量這具身體的母親,齊樂是水係魔法師,擁有大多數水係魔法師所具備的帶有微藍色光暈的發,身姿豔麗,眉梢上挑,頗具貴氣,雙眼有神,進退得宜。處事應該自有決斷,性格也是外柔內剛,是個十分合格的當家主母。


    齊樂也在一寸一寸的觀察走到自己麵前的兒子,他的變化實在太大了,雖然那幾年她實在沒有時間和小兒子相處,但並不表示沒有絲毫關注他。


    阿幸衣食無憂,微微有些胖,不是現在瘦骨嶙峋、麵有病色的體態。阿幸的眼眸是熱烈的深灰色,不是冷清的淡棕色。


    阿幸性子倔強、神情總是不遜尖刻的,不是這樣平和、溫軟而充滿包容的。


    一個七歲的孩子,要經曆多少事情才能成長為現在這個摸樣,一股酸意冒到嗓子裏,齊樂拚命忍住了:“阿幸,你長高了。”


    她伸出來準備觸碰蘇子慕的手被避開了,這讓她努力維持的神色終於出現了裂縫。


    流露出了一個母親的惶然。


    蘇子慕並不是有意避開齊樂的觸碰,隻是意識已經消融幹淨的二少爺的軀殼本能的抗拒齊樂。


    ……


    帝都學院


    東方宏日的人緣很好,走到帝都學院門口的一路上都會有人和他打招唿,一走在好友到身邊,這種情形就會立刻消失。


    “你應該表情柔和一點,你看,學弟學妹們一看到你就反射性的抬頭、挺胸、立正,這樣不利於你開展平等的社交。”


    百裏章華:“你要我和一群碰到坨坨蛇就開始尖叫的家夥們平等社交?”


    嗤,神嘲諷!


    東方宏日知道自己完全沒辦法勸服好友,特別是好友又一次提起坨坨蛇的情況下,上一年他帶領的曆練隊伍‘幸運’的抽到了坨坨蛇蛋的任務,但是這群特差班的小夥伴一進森林就開始頻頻出狀況,逼得好友不得不全程陪在他們身邊。


    東方宏日:“我完全不能理解你上一年為什麽會願意作為那樣一批人的導師…說起來你似乎每年都去了亞馬森林,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快告訴我,你想在裏麵找什麽東西。”


    百裏章華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巧合罷了!”


    東方宏日並沒有注意到好友的反常,笑了笑:“也對,如果真要找什麽東西,以你的能力肯定早就找到了。”


    百裏章華:“……”


    雖然走遍了亞馬森林的所有地方,但是一次都沒有再見到她!


    東方宏日:“咦,讓你放鬆一點,怎麽越來越嚴肅了……話說,今天出來的導師任務你還沒有領取,如果你想通就太好了!今年我們可以參加我姐姐的傭兵隊,就去死亡峽穀…”


    百裏章華:“今天母親讓我早點迴去,隻能明天再領取任務。”


    東方宏日立刻秧了,但他並不是試圖改變好友決策的人,兩個人一路說了幾件小事,在岔路口分開了。


    百裏章華冷漠、嚴肅的神色即使到了家中也沒有半分緩解,新來的侍者隻敢請他快點去大廳,別的一句話都不敢說,從大門口進入大廳需要繞過一片人工桃樹林,百裏章華居高臨下的看著一束束紅色的桃花,突然腳步一停。


    侍者抬頭一看,發現原本走在他前麵的百裏章華已經轉換了方向,大步朝桃林內走去。


    百裏章華也疑心自己是出現了錯覺,他驚鴻一瞥之間似乎是又看到了那雙多次出現在眼前的淡棕色眼眸,這次卻沒有一晃又不見了…這些促使他越走近越放輕了腳步。


    直到走到她麵前。


    沒有精靈一樣尖尖的耳朵,他見過不少精靈,其實尖尖的耳朵也並不如想象中好看……她長高了,畢竟已經過去七年了,再也不是雌雄莫辯的年紀,他的氣質也絕不會讓人認錯。


    並不是漂亮的小姑娘,而是一個俊朗的少年…


    “小少爺!”羅媽媽驚訝的發現了小少爺身邊很‘麵熟’人:“大少爺!”


    弟弟…一瞬間灼熱的岩漿瞬間冷凝成冰,帶著沁骨的寒意,百裏章華覺得渾身都冒著涼氣,一股濃濃的迷障困住了他的思維,他仿佛很清醒又十分的混沌。


    他雙手扣住少年消瘦的肩膀,少年試圖避開他,這讓他忍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蘇子慕衣擺上活靈活現的花兒真的活了過來,躥上百裏章華的手臂露出一排排猙獰的尖刺。


    鮮血滴在地上,百裏章華還是沒有放開,他自己並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但是所有人都能聽到蘇子慕骨頭斷裂的聲音。


    蘇武爆喝一聲,抽出腰間的劍向百裏章華的手臂砍去。


    “豎子!”


    中級鬥士的劍氣如果還不能驚動眾人的話,百裏家也就不陪被列為四大家族之後的最大新興貴族,趕來的百裏家家主百裏慎阻止了蘇武的動作,兩手一按用巧勁扯下了百裏章華的手臂。


    感受到父親輸送過來平和的鬥氣,百裏章華靈台清明,入眼就是那雙記憶中平和的淡棕色眼眸閃過的絲絲痛楚。


    蘇子慕的表情未因這些痛苦產生絲毫的變化,但他的身體直接表達了抗議。


    身嬌體弱的二少爺暈了過去。


    蘇武接住蘇子慕癱軟的身軀,羅媽媽也顧不得踢打百裏章華,領著蘇武就往下午分配的房間跑。


    齊樂一出來就被這樣的狀況唬得一驚:“快去請白衣祭祀前來…”


    院子裏兵荒馬亂,很快人就散完了,留下新來的侍者茫然的站在原地。


    剛才居然覺得一向冷酷的大少爺看向小少爺的目光很溫柔,果然是錯覺吧,明明就是有深仇大恨的模樣。


    可憐的二少爺!


    ……


    “章華沒事了?”


    盡管忙活了半晚上,百裏慎依舊沒法在妻子麵前擺冷臉,喝了口冷茶才說:“已經完全清醒了。”


    齊樂:“到底是怎麽迴事?”


    百裏慎:“老大進階速度太快,幾乎沒有遇到過瓶頸,境界不穩才會突然爆發。這種情況大多是心緒起伏太大造成的,但你看老大的樣子,也不像會心緒起伏的…大概是突然狀況,白衣祭祀說這其實是好現象,也不太可能出現第二次,不必太擔心。”


    聽到大兒子沒事,齊樂還是憂色不減:“司曜家輔來了…他守著不讓我近身,也不知道阿幸怎麽樣了。”


    百裏慎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請了白衣祭祀,不會有事的。”


    齊樂猛的推開他,雙眼通紅的趟淚:“你當然不擔心,阿幸就是我一個人的兒子,當年你瞞著我將阿幸偷偷送迴老宅,你像沒有想過他才七歲…阿幸原來白白胖胖的,現在那麽瘦,一身病,剛一迴來又遇到這種事……”


    百裏慎的記憶裏,幾乎沒有見到過齊樂的眼淚,他慌了手腳,不顧齊樂的踢打將她穩穩的抱在懷裏:“聽我說,你也知道我當年將小二送走是不得已。我自然擔心小二的傷勢,但是這時候司曜家輔肯出麵把你也擋在外麵,隻好不壞,這證明司曜家輔是真心看重小二……有一個大魔法師肯站在小二身後,即使我們迫於家族必須將小二放在犧牲的位置上,司曜卻不必顧慮。”


    當年小二在路上發生的意外,百裏慎是知道的,但他還是下令將病重的小二繼續往老宅送,他已背負了太多,無所謂再背負更多,也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妻子和兒女。


    齊樂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漸漸平靜下來。


    百裏慎:“你放心,我去看看小二……”


    沒有人會攔住百裏家家主,百裏慎也沒有想到小兒子的身體會弱成這樣,簡直一不小心就會沒了了樣子……即使是再硬的心腸看到兒子神色平和溫暖,灰白的臉色卻毫不留情的反應了他想要隱瞞的身體狀況,等看到他無法控製的劇烈打顫時,終於忍不住神思恍惚的離開了房間。


    這一夜忙到了大天亮。


    沒有人發現從來就太讓人省心的大少爺,在桃花林裏站了一晚上,直到寒霜在他眉上、發上打了一層白霧,才被白衣祭祀的腳步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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