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娘走上前來止住眾人掌聲,笑道:“希望今晚能有幸運之人得到青睞。閑話休說,便先從杜公子的貴客開始吧。”


    “開什麽始,為什麽要老子先開始……嗝……老子偏要排在最後。”


    眾人聽了都不覺失笑,夏二娘見這種渾人也見得多了,馬上笑道:“如此就請趙老爺先開始吧。”


    “哈哈哈,好!諸位兄弟,小可這就獻醜了。”趙老爺聞言便站起身,廳上眾人都為他喝彩鼓舞。他清了清嗓子,便開始講了起來,他的故事果然有趣,他講故事也是跌宕起伏,廳上眾人聽了都不禁哈哈大笑,夏二娘雖穩重,也不禁以袖遮臉輕笑起來。一時間歡笑聲充斥全場。


    可惜花非花始終沒有笑,隻以她嫵媚的眼神看向趙老爺致意。


    趙老爺不禁微微有些失望,歎了一口氣。夏二娘便笑著向他道:“趙老爺不必失望,您也知道本店規矩,未來一月,本店定必定盡力伺候趙老爺,當然是分文不取。就是趙老爺想要奴家相伴,奴家便將自己奉上便是。”眾人驚歎,都是羨慕了起來。原來萬花園的規矩,競投成功的五名賓客,即使不能得到花非花垂青,亦可在任一分號裏逍遙快活一月,萬花園分毫不取。


    趙老爺聞言一掃失望之色,喜道:“那倒是我的莫大幸運了。那今晚開始便有勞夏二娘吧。”


    “待此間事畢,奴家定必好好伺候。”夏二娘款款答了,便續道:“有請下一位。”


    接下來三個人,遭遇都與趙老爺一般,分別隻是夏二娘沒說那麽多話了而已。最後終於輪到杜家那喝醉了的貴賓。


    眾人見他腳步輕浮,已知他醉的不輕。隻見他站起來不斷撓頭,想要憋出件什麽趣事,但腦袋迷迷糊糊,如何想得出來。


    眾人開始輕笑,心中都想,看這渾人出醜比剛才那些趣事好笑多了。


    鈺康是最覺得好笑的一個,忽瞥見那師兄神情焦急期待,欲語不語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這位大哥,你說不出,便讓你師兄代你說啊,我知道你師兄說笑話很厲害的。”


    那師弟聞言歪著頭向他師兄道:“真的嗎師兄?我怎麽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又轉過頭來看著鈺康:“嗝……你說,為什麽我不知道。”


    鈺康笑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知道,我又怎麽知道你為什麽不知道。”


    那人似在努力理解這話是什麽意思,忽然又問:“那你又怎麽……知道師兄會說笑話的。”


    “我剛才聽過,聽得我還笑了出聲來,你還問我笑什麽呢。”


    那師弟想想好像是有這麽迴事,又問:“那我剛才為什麽聽不到?”


    “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聽不到,我又怎麽知道你為什麽聽不到。不如你問問你師兄剛才他說了什麽笑話啊。”


    廳上眾人見鈺康耍這醉漢耍得痛快,一些人便開始肆意大笑。


    那杜公子見這人對自己的賓客不敬,卻竟也輕笑了起來。那師兄聽著二人對答,臉色已是越來越陰沉,聽到最後終於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手按劍柄,便要發作。


    展沫聽得好笑,早已轉過頭去看他兩師兄弟表情,見那師兄動靜,周身氣勢頓時散發,鎖定了他。那師兄突然一窒,感到危險,全身立即緊繃起來,絲毫不敢動彈,眼神恨恨地看著展沫。


    “小店是歡樂之地,還望這位客官坐下,莫要動氣,也莫要掃了大家的雅興。”夏二娘語氣平淡,眼神卻是飄向展沫。


    展沫向夏二娘一笑,收了氣勢。那師兄感到壓力驟減,冷哼了一聲道:“師弟,這小子在消遣你,莫要跟他廢話。”


    那醉漢兀自不明白師兄的意思。反問道:“師兄,你究竟是會說還是不會說?”


    他師兄哼了一聲,並不答話。他等了好久不見迴答,便向鈺康道:“你說謊,我師兄說他不會說笑話。”


    “你師兄都沒說話,你怎麽知道他不會。”


    那人好像覺得有理,又轉過去道:“師兄,你會你就……說吧,我不會呢。”


    他師兄不理他,隻向杜公子輕聲說著什麽話。


    那人見師兄不理自己,又向鈺康道:“我師兄不說,你說。”


    鈺康不禁樂了,搖頭道:“不行不行,你這個笑話值五千兩,我沒錢付。”


    “我也沒……沒錢付。我能說,你也……能說……嗝……”


    “小兄弟,說罷!”


    “怕什麽,說一下又不會懷孕。”


    眾人瞧得有趣,便有人開始起哄。群情洶湧,鈺康看那夏二娘也沒有要製止的意思,便站了起來走到那醉漢身前一拱手,朗聲道:“這位大哥,我也不會說笑話,我就隻問你一個問題罷。”


    “問……問什麽?”


    鈺康笑問:“世上有一種動物,最喜歡說‘不知道’與‘為什麽’這兩句話,請問大哥,是什麽動物。”


    那人用他並不清醒的腦袋想了想,自然是想不出來,便答:“不知道!是什麽動物?”


    鈺康笑道:“別這樣,再想想吧。”


    “不知道便是不知道,你快說!”


    “真要說?”


    “說!”


    “答案是‘豬’。”


    “為什麽?”


    鈺康大笑道:“那便要問老兄你自己了!”


    廳上眾人開始反應過來,頓時全場狂笑,包括那杜公子。夏二娘迴味過來,都是忍俊不禁。隻有這醉漢,兀自在用他昏沉的頭腦思考著是什麽意思,而他師兄,已一臉陰狠地瞪著鈺康。


    忽然廳中“嗤”的一聲輕響,雖然滿堂充斥著歡笑聲,但這聲音卻仍清清楚楚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


    大廳上眾人笑聲突然停滯,個個都張開了口,像是塞了個雞蛋一樣,無法言語,隻能愕然看著台上光景。


    花非花右手抬起,食指貼著輕紗嘴唇位置,雙肩止不住抖動,已是笑得花枝亂顫。


    鈺康呆了。不過他馬上便冷靜了下來,一笑便坐了迴去。


    一坐下,惠隱與展沫便忙不迭舉起酒杯,惠隱笑道:“林小兄弟,有本事,有本事啊。想不到我今日竟能親眼見得花非花一笑,此行不枉,此行不枉。”


    鈺康喝了酒,笑道:“僥幸僥幸。好在小弟沒有錢競投。”


    展沫猛搖頭道:“哎,那真是可惜了!”


    滄海打趣道:“你看這裏這麽多人都在羨慕著你,你卻說好在你沒有競投,要是讓他們聽到,隻怕你今晚別想活著離開百花園了。”


    “小女子這便到樓上等候,恭迎這位公子。”這聲音猶如天籟,聲音的主人說完後向鈺康微微屈身施禮,隨後領著丫鬟走迴樓上。


    大廳上本來鴉雀無聲,片刻後便炸開鍋來,人人都是豔羨不已。


    “我……是不是……聽錯了?”鈺康這迴是真的呆住了。


    滄海見他失神,邊笑邊拍著他肩頭道:“沒有聽錯,快去吧快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大廳上熱鬧起來,一些人興起,還拿著酒杯走過來向鈺康敬酒。鈺康直喝了好幾杯酒才迴過神來,驚覺自己已經被眾位熱情的賓客包圍住了。杜公子那席,那師兄冷哼幾下,便扶著師弟,與杜公子離去。


    趙老爺舉杯笑著跟鈺康道:“這位公子實在是高招,高招,小可甘拜下風,甘拜下風啊!”喝完酒轉向夏二娘笑道:“夏二娘,若你是說真的,我就這個月都要賴在這裏了。”


    夏二娘也笑道:“趙老爺請上廂房稍候,奴家免不得還要在這裏招唿眾位客人,稍後定必賠罪。”


    鈺康禁不住這些人熱情,忙道:“夏二娘,在下有話想問,勞煩借一步說話。”夏二娘微笑道:“公子請到台上來。”


    夏二娘見他逃的心神恍惚,不禁莞爾:“不知公子有何事相詢?”


    鈺康撓撓頭,訕訕地道:“我……我本來隻是看那兩個人不順眼,戲弄一下而已,況且我又沒有競投,我看那個……就免了吧,也不合你們規矩啊。”


    夏二娘微微詫異,仍從容答道:“若隻是規矩這一節,公子大可無需顧忌。此次競投五人無人能博得花非花一笑,此間之會便已算結束。此後花非花要做何事,便需依她規矩而來了,奴家也不能幹涉。想必公子也是知道花非花的規矩的。”


    她見鈺康仍然在沉吟,微笑道:“若是公子無意,於情於理也請公子親自跟花非花說。奴家也提醒一下公子,現下群情洶湧,台下眾位客官若見得你如此奇特,玩鬧心一起,怕是會有人抬你上去也說不定。”


    鈺康心覺有理,與夏二娘道聲謝,便到台下去與滄海他們交待一聲,說他上去跟花非花聊兩句便下來。惠隱與展沫哪裏肯信,隻不住催他放心上去,說多少句話說多長時間也不要緊。


    鈺康無奈苦笑,走到梯間,忍不住迴頭向廳中望了一眼。


    一些賓客見主戲已完,心滿意足,正在離開。但大廳中依然熱鬧非常,不少百花園的姑娘已在賣弄風情,席上賓客不住從懷中掏出一張一張銀票。姑娘們喜形於色,賓客們開懷暢飲。


    鈺康心裏突然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這些人,花這麽多錢,居然就隻是為了看一眼那個蒙著臉的女人?


    還有那五個人,一擲千金,居然就隻是為了搏取一個渺茫的機會?


    而百花園,這一次賺了多少銀兩?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最後糊裏糊塗撿了個大便宜的,卻是自己這個無意風流的人。


    鈺康心中失笑,歎了口氣,緩緩走上二樓。


    大廳上,浪笑聲,歡唿聲,還有觥籌交錯的喝彩聲,和諧地混成了一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酒劍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森林野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森林野兔並收藏酒劍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