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堂雖是醫館,但因專注婦科,人流量並不是特別高,忙的時候,一天也就接待七八個患者,若是有貴婦人提前預約,那半天就隻招待一個人,除非遇到急診事件,比如生孩子的之類的,葉彤一般不會輕易出診。


    所以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待在屋子裏,要麽打坐,要麽製藥,今日上午隻接了威遠侯府一單生意,等她送走威遠侯夫人一行人,距離中午還早。


    葉彤本想睡一會兒,剛剛躺上床,就聽外麵翠喜喊:“寒玉姑娘來了。”


    她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揉著一跳一跳的太陽穴,把寒玉迎了進來。


    “先生這是怎麽了?”


    寒玉一進屋,抬眼就看見葉彤蒼白的臉色,眼神一愣,臉上閃過一絲擔憂。


    葉彤擺擺手:“沒什麽,就是昨晚上喝多了酒,頭疼。”


    聞言寒玉咯咯笑了起來,捏著手絹說:“先生喝得可是那瓶梨花白,之前忘了跟您說了,這酒後勁賊大,不可多喝。”


    聽她說起後勁大,葉彤不期然地想起昨晚上趴在牆頭調戲雲老板的事,嘴角向上翹了翹。


    “對了,你怎麽有時間來我這邊?”葉彤想起寒玉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子,此番前來,怕是有什麽事找她。


    聽她提起這個,寒玉臉上閃過一絲煩躁,她捂著胸口,細細道:“近來不知為何,白日裏總是口幹胸悶,坐著覺得心燥,躺下又心慌,吃了凝香丸依舊難受的緊,所以才來您這裏看看,我是不是哪裏不好了。”


    葉彤聽她說得惶恐,視線在她臉上轉了一圈,笑著安慰道:“你別想太多,我瞧著像是水土不服,你把手伸來給我看看。”


    寒玉依言把胳膊搭在她麵前的桌子上,一邊擼袖子一邊道:“不可能啊,我從小長在上京,就算去了東海幾年,也不至於鬧到水土不服。”


    “那可不一定。”葉彤笑著搖搖頭,手指已經搭上了她的脈搏。


    長在畔山林的姑娘,沒有幾個是真的身強體壯的,她們從小被人用各種秘藥養著,雖然得了一身冰肌玉骨的皮/肉,但是代價也是巨大的,五髒六腑已經形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表麵還是花樣年華的年輕女子,內裏的髒器已經形同老嫗,虛不受補,她也不敢給她們用太重的藥,適才配了凝香丸,慢慢地溫養身體。


    原本葉彤真以為她是水土不服,但是一觸到她的脈搏就覺得不對。


    這明顯是被下了毒了!


    葉彤皺著眉頭,又仔細把了一下,說中毒也不全對,這個脈象更像是吃了某種藥後,留下的副作用。


    “你張嘴給我瞧瞧?”葉彤收迴手,柔聲對寒玉道。


    “先生,我是不是···”寒玉有點不敢說下去,一雙好看的桃花眼頓時蒙上了水汽。


    葉彤趕緊擺擺手,半真半假道:“別擔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就是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是食物中毒了。”


    “中毒?”寒玉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話裏的關鍵詞,立刻收住了眼淚,一臉著急道:“我怎麽會中毒,誰要害我?”


    “沒人要害你。”葉彤連忙安撫,然後開口解釋:“我說的是食物中毒,可能是你自己誤吃了屬性相克的食物。”


    “哦,原來如此。”


    寒玉情緒穩定下來,起身朝葉彤行了一禮:“是我大驚小怪,誤會了先生的意思。”


    “無妨,無妨。”


    葉彤笑著搖搖頭,搬著椅子湊到寒玉身邊,抬眼細瞧她的舌苔,正常人應是淡紅舌,薄白苔,但麵前的這個色澤太豔紅了些,明顯是胃火上浮,肝氣下沉之相,看來她猜測是對的,寒玉確實是吃了某種藥物。


    葉彤收迴脖子坐正,剛要把椅子挪開一點距離,一股甜膩的香味順著寒玉的衣袖鑽到她鼻子裏。


    “別動!”她一手抓住寒玉的手腕,使勁搖了兩下,甜膩的香味更加濃鬱起來,葉彤眨了眨眼睛,“你今天用了什麽香?”


    “眼下中秋將至,自然是桂子香。”寒玉莫名地瞅了她一眼,神色擔憂道:“先生,是不是有什麽不妥?”


    桂子香?


    葉彤又聞了兩下,確實是有一股桂子香,但是此香非彼香,她方才聞到的那抹甜膩的香味和桂香的濃淡相宜不同,缺了自然的味道,倒像是後期合成的,裏頭添加了別的成分。


    她總覺得在那裏聞過。


    “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甜膩的香味。”葉彤皺著眉問。


    寒玉左右嗅了嗅,然後搖搖頭:“沒有啊,我身上隻灑了一點桂子香,你是不是聞錯了?”


    葉彤沒說話,她對自己的嗅覺相當自信,寒玉聞不到,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這藥用的很隱秘,非嗅覺靈敏的高手,根本察覺不到問題。


    “最近忙嗎?”


    葉彤糾結再三,委婉地問了一句。


    寒玉秒懂,臉上升騰起一片紅暈,柔聲道:“這幾日都是常客,除了成國公家的二公子,還有雲老板。”她說到這兒頓了一下:“不過雲老板的性子實在冷了一些,不太愛說話,除了喝酒就是喝茶,但是他出手真的大方。”


    葉彤聽到雲老板三個字,剛剛喝到嘴裏的茶差點噴出來,雖然早知道他是畔山林的常客,但是從寒玉嘴裏聽到這個人,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不知怎麽的總讓她覺得特別違和,倆人雖然交集不多,但是從日常的舉止間,也能看出一二,此人並不是一開始她以為的貪花好色之徒,他斯文有禮,冷靜自持,更像是世家走出來的公子。


    相比較而言,今早所見的嚴域看起來更加像個商家子弟,滿身綾羅,心寬體胖,氣質溫和,見人三分笑,言語交際世故圓滑,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


    明明同是從南慶江州來的客商,咋就差別這麽大呢?


    咦?


    雲老板也是從南慶來的,而且還和嚴域出自同一個地方。


    她之前怎麽沒想到呢?


    葉彤恍惚了一下,一瞬間,她仿佛連唿吸都忘了,腦海裏隻剩下幾個字眼。


    南慶、雲老板、雲鏡、言冰雲、世家子、甜膩的香味、費介···


    對,是了,那是浮夢香的味道!


    葉彤驚覺站起,無意識地吞了一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推出的結果,但是事實擺在眼前,讓她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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