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個問題——我有沒有說過來韋恩莊園度周末這個決定會讓我自己後悔?


    如果沒有說過的話,我必須要強調一下;如果說過的話,那麽我還得再說一次。


    事情要從迪克用他那張帥臉擾亂了我的心智、迷惑我主動按下了主宅大門口那隻門鈴開始。


    後來我一直在想,假如當初開門的人是迪克,事情會不會按照另一個走向發展、結局會不會就能不一樣了?


    沒人能迴答我這個問題。我想,不過有些事情經曆一次就夠了,選擇重來後又會是個什麽情況,答案是無解。


    門後的韋恩莊園大宅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或者說,和我在電視上見過的那些歐美老電影中的城堡樣子差不多,簡單來說就是富麗堂皇、優雅又不失莊重的年代感。電視劇裏都講這種地方哪怕一個花瓶或者一隻拖鞋都可能是什麽什麽年代留下的老古董,不管是裝潢的風格還是家具的價格,都是我這種從小就和好幾個人擠在牆皮都掉的七零八落的老房子裏的人不懂的。


    來開門的人是一位穿著打扮格外一絲不苟的先生,規規矩矩的黑色西裝,手上戴著一副像鴿子一樣幹淨的白手套。迪克敲敲我的肩膀示意我別再一副視死如歸的壯烈表情,我趕緊睜開眼睛,和藹的老人正帶著一個屬於我夢寐以求已久的慈祥長輩式微笑看著我。


    “歡迎迴家,雪莉小姐——在聽到布魯斯老爺和少爺們談起您的時候,我真的非常高興。”迪克在路上就已經給我科普過了所有家庭成員的簡單資料以及外貌特征,所以我隻看了一下就知道這是韋恩家大名鼎鼎的管家先生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以及迪克少爺——”他頓了一下,溫和的表情中冒出了一絲深意,“——感謝您能在百忙之中還記得抽出時間來參加家庭聚會。”


    明明潘尼沃斯先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格外平淡,但迪克隨意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卻難以察覺的僵硬了一下。


    他聲音帶笑道:“怎麽會呢,阿爾弗雷德,我可想你了——”說著把我往前推了一下,“先讓我們的小公主進門再說吧?”


    我不爭氣的被他那一句無比順口的‘小公主’喊得又羞又驚,還沒來得及抗拒這個稱唿,就那麽傻乎乎又不知反抗的被推進了偌大的會客廳。直到潘尼沃斯先生先一步進入廚房、並招唿我們坐下休息的時候,迪克這才把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臂放下來,然後長舒了一口氣。


    “記住,雪莉,”他彎腰把我按到看起來就很名貴的長沙發上,又順手幫我把外套掛在了大衣架上,之後才自己坐到了對麵的單人椅裏,“這個家最不能惹得人就是阿爾弗雷德,相信我。”


    說罷,他還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看上去毫無說服力。


    “哦……”我有點不理解為什麽他會這麽說,但還是先答應下來為妙——可能是在開玩笑吧。


    明明潘尼沃斯先生看上去那麽和藹可親。我在心裏悄悄補充道。


    和藹可親又敬業的管家先生很快就端出了一盤新鮮出爐的小甜餅,囑咐了幾句之後就又重新鑽進廚房去準備晚餐。被隻在故事裏才見過的管家投喂、什麽也不用做就能白吃白喝這件事讓我感到有點不安,同時也讓我終於有了一點‘自己的確是富家孩子啊’的實感。


    提姆就是在這時候從樓上下來的,我在聽到關門聲後迴頭,年輕的小總裁正站在樓梯上衝我打招唿。他的手裏端著一隻盛滿了咖啡的馬克杯,頭發有點淩亂的翹在腦後,身上是和其他十七歲青少年沒有區別的連帽衛衣和牛仔褲——這種模樣是在八卦新聞裏見不到的。


    “晚上好,雪莉,”他打了個哈欠,然後坐到迪克身邊,“迪基,最近過得怎麽樣?”


    “明知故問。”大哥拍了一下他弟弟的肩膀,“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沒睡覺?”


    提姆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然後熟門熟路的拿起桌子上的小甜餅。迪克像個關照孩子的媽媽一樣提醒他不要吃太多、等一下還要吃晚飯之類雲雲,提姆轉過臉去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悄悄衝我翻了個白眼,然後把堆得滿滿的一整盤都推給了我。


    “別理他,阿爾弗雷德的手藝可好了,我們不給迪基留。”


    我受寵若驚的點點頭,看著兄弟倆鬧成一團,在心裏湧出一點隱秘的、難以言說的羨慕來。


    據提姆說今天布魯斯難得在公司開會,所以晚餐時間自然要推後一會兒。我本來不想在飯前多吃甜食的,但奈何潘尼沃斯先生的手藝看上去真的很好,而且為了減重,我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最終在迪克和提姆鼓勵的眼神驅使下,罪惡之神使我將手伸向了小甜餅。


    不過即使小甜餅再怎麽好吃,我也隻掰了一半就再也吃不下了,不光是因為胃口,還有白花花的體重秤和想象中貝裏小姐嚴肅的臉。生怕好不容易減下來的重量再重新漲迴去,我索性往沙發上一靠,開始圍觀麵前的兩兄弟插科打諢。


    假如把時間倒退到一周前,我壓根兒就無法想象現在的自己居然能坐在韋恩莊園的會客廳裏,看著遙不可及的、西裝革履閃閃發光的少爺們在我麵前穿著隨意的聊天說笑。


    這世界上偶爾也會發生比想象更美好、更令人震驚的事,真不可思議。


    期間他們的話題從大學生活談到目前布魯德海文的房價物價,我專心地聽著,偶爾在被點名的時候會答應幾句。距離布魯斯迴家的時間越來越近,我突然想到之前在意了好久的另外兩個兄弟。


    “哦,關於這個……”在我問到這個的時候,迪克和提姆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一種略帶為難的神情。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屬於兄弟間的、其他人看不懂的那種——然後又同時轉向我,之間的默契簡直沒話說。


    “是這樣的,傑森最近一陣子都很……忙,所以你可能沒辦法見到他了。達米安去了學校,明天上午會迴來,到時候你們可以好好的聊上一會兒。”


    迪克的藍眼睛裏充滿了真誠,說話的語速有點兒慢。實際上隻要擁有這樣一雙溫柔又多情的眼睛,不管折射出何種情緒,都會讓人覺得信服,這大概是天賦,別人學也學不來。


    我望著他們倆半晌,然後認輸似的抿了一下嘴角。心裏慢慢生發出一種不清不楚的感情,很矛盾,說不上來到底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


    大概還是有點失望的吧,畢竟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屬於父親這邊的世界,卻不能見到全部家人、見到自己的兄弟。


    這讓連‘第一次’這麽有儀式感的詞匯都變得黯淡無光了。


    晚餐是卡在布魯斯到家的點上桌的,看樣子對於這個家裏老爺的歸期不定,不管是兒子們還是老管家都習以為常了。餐後布魯斯就忙著迴到房間辦公之類的,沒說原因,不過我猜大概是因為最近新聞上說的韋恩企業馬上就要迎來什麽什麽大型活動。


    作為大哥的迪克決定擔負起給手足們培養感情的大業,硬是拖著我和提姆一起去放映室看了一部闔家歡的老電影。這還是我長到這麽大以來第一次和家人一起看電影,而且是在家庭影廳——這裏看上去就像一個迷你版的電影院,雖然我不知道是世界上的所有家庭影院都長這樣,還是韋恩獨一家的設計趣味。放映途中我倒是看得入戲,還好在差一點就掉眼淚的刹那我還記得抬頭去瞧一眼屋子裏的別人。


    坐在我左邊的提姆已經睡著了,估計他對這種內容太過於平淡的電影不是很感興趣吧,或者實在是太累了——就連在電影放映室這麽昏暗的環境裏,他眼下的黑眼圈還能跟著大熒幕的光一起明明滅滅;而右手邊的迪克興致倒挺高的,手裏還抱著一桶芝士味的薯片吃得開心,不過剛聽提姆說,這部電影他已經看過好多好多遍了。


    後來我悄悄地問過迪克這個問題,關於他為什麽會對這樣一部劇情爛熟於心的電影抱有這麽大的熱情。那時候的他笑著告訴我,和家人在一起舉行家庭活動的時候,令人感到發自內心的愉快的原因,比起做的事情本身,更多還是因為‘和家人在一起’這個條件。


    不過這就是後話了——很明顯,目前的我還沒有這麽高深的理解水平,也沒好好的體會過真正擁有一個包/含/著/愛/的/家庭是何種感受,自然也就無法深得親情的真諦。


    電影播放結束後,我們慢悠悠的從放映室走出來。韋恩莊園真的很大,我偏偏又是個不會認路的人,所以隻好緊緊的跟在哥哥弟弟的身後,生怕一個不小心掉隊導致迷路在這所大房子裏,然後碰上什麽老宅裏見不得的東西……咳,典型的恐怖片設定嘛。


    走到二層之後,提姆先向我們道歉說自己實在是太累了,明天還要去公司幫忙後就匆匆趕迴了房間補覺。迪克正打算迴房間處理傷口,我磨蹭了半天,才終於把想說的話說出了口。


    “那個……需要我幫忙嗎?”


    我記得他的手臂受傷的位置是接近手肘的外側,自己處理起來大概會有點麻煩。但說完這句話之後,我馬上就後悔了。因為站在我對麵的迪克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有點詫異的挑了一下眉毛,然後微笑著拒絕了我的提議。


    我抿抿嘴,然後點了點頭。


    ——就是的嘛,專業警探處理起這些事來肯定要比我熟練百倍,普通老百姓在這方麵怎麽能幫得上忙呢,再說了,我又不是醫學生,說不定雖然我說是幫忙,但最後變成給對方添麻煩也說不定……


    迪克跟我道了晚安之後就轉身離開了,我還站在原地磨磨蹭蹭。理智在唾棄我總是忍不住多想的戲精本質,但心裏還是有不理智的一部分沮喪起來。直到潘尼沃斯先生幫我指了通往臥室的路,我還在對剛剛迪克的拒絕耿耿於懷。


    潘尼沃斯先生為我安排的臥室很大,比起我在北京的那個臥室要大上好幾倍。等到我洗漱完畢的時候,窗外的哥譚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


    碩大的蝙蝠燈代替月亮,賦予了這座城市最後一點光明,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從不肯放棄這座城市中的任何黑暗。


    我站在窗前待了一會兒,最後轉過身去,然後熄掉了吊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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