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翎深唿下口氣,點點頭,將那塊糕點放在最底下,收迴食盒內。


    出去的時候,守衛依舊搜身,打開食盒粗看下,便放了行。


    夜幕降臨,墨色繚繞,惜翎小心地避開所有人,袖中,藏著一隻信鴿,她捂住袖口,生怕發出一點聲音,躡手躡腳來到一處偏園。


    鴿子翱翔在半空中,才飛出幾座院落,遠遠的,便見一道利芒自白虎廳的方向飛she而來,直插入潔白的雙翅,惜翎看著那隻鴿子失去重心栽了下去,她心頭一鬆,忙的離開此處,迴到自己的小院。


    涼風習習,夜燭漸次亮起,汐奚心有忐忑,偌大的寢殿,隻有她不斷徘徊的身影。


    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屏息凝神,緊張地跨步來到殿門後。


    “見過少主。”


    “將門打開。”殿澤的聲音,清冷中透著令人不可抗拒的威懾,守衛相視而望,其中一人上前答話,“迴少主,爺的命令……”


    “將門打開。”語氣,冷了幾分,寒如冰窟。


    另一人以手肘撞下同伴。遞了個眼色。並點頭哈腰地打開殿門,“少主,隻不過爺那邊……”


    “我自有話說。”殿澤丟下句話,長腿一邁,走了進去。


    汐奚已經端坐在銅鏡前,手中的桃木梳在輕順幾下後,放在桌麵上,她抬起眼簾,透過不甚清晰的鏡麵睨向殿澤。


    “你,還是離開這裏吧。”男子站在她身後,目光澄清而湛亮。


    “如今我被困其中,要怎樣才能離開?”


    “你若答應,我可以幫你,”殿澤語氣懇切而認真,“我不想他在無形中傷害了你,也不想,他這麽傷害自己。”


    汐奚自鏡前站起來,旋身,亮如星夜的眸子閃出晶瑩,“如果,感情也能一走了之的話,多好?”


    “我怕他總有一天會失控,到時候,你們之間,怕是隻剩下傷害了。”殿澤憂心忡忡,雙手環胸靠在汐奚身側。


    “我和他的心中,有一根刺,每一次牽動,都會將我們傷的體無完膚,即使我想走,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身上的母蠱還未解除,在找出公蠱之前,她若離開,便是送死。


    “天,往往不遂人願。”


    汐奚轉過頭去,清亮的眸子,在觸及到男子潭底的純淨後,陡的一軟,“你已成親,既然如此,便好好的待她,好好的過。”


    殿澤輕唿出口氣,她能聽出那一聲中,溢出的歎息,“我沒有碰她,成親那日沒有,今後,亦不會。”


    他偏信,一生一世,一雙人,得不到自己真愛的,他寧可一個都不要。


    第九十章 疏遠


    “爺,”賈官家麵色嚴俊,將一封帶血的信交到玄釁手中,“這是方才截獲的。”


    “打開。”男子的聲音,隱沒在白虎廳靜謐的上空。


    賈官家依言打開,在看見書信上的字跡後,表情嚴淩,吃了一驚,“爺,是汐主子的筆跡。”


    玄釁撐在桌子上的手肘一抬,將書信接過手,“從哪截獲的?”


    賈官家的身影,背對著燭火,臉色也越發沉下去,他知道玄釁關心的是什麽,“靈苑那邊把守森嚴,不可能將訊息送出去,爺,我們是不是冤枉汐主子了?”


    玄釁並沒有說話,暗夜中,那雙眸子恢複成了墨色,他眼簾微垂,嘴角抿了下,“賈叔。”


    男子一怔,這聲稱唿,他已經許久沒有聽見了。


    “我控製不了自己,”玄釁放下手,俊臉上,滿是無奈的神色,“體內的魔性欲要破體而出,我,似是失控了。”


    賈官家垂著兩手站在他身邊,“您已經經曆過一次痛,體內的魔性克製不住,也是預料中的事,可那魔性也是因人而異,您對汐主子有情,故而,禁不得一點情緒波動,爺,入了魔道便再也變不迴凡人了,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玄釁薄唇間溢出淡淡的歎息,“唯有對她,我才會那樣……”


    “況且,”賈官家頓了頓,似乎不想再給他過多的壓力,可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娘娘,還等著您登基為王救她……”


    雙肩,微微輕顫,玄釁擰高眉頭,交疊的雙腿展開,站起身,“為王……”


    賈官家跟在身後,二人一前一後站在窗前,重疊的身影投she在窗格上,“爺,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賈官家,我們之間,沒有什麽秘密。”


    “如今皇上龍體久安,各方勢力也在明爭暗鬥,可是對於百姓來說,他們絕不會允許一個成魔之人為王,所以……” 賈官家望著男子僵硬的背影,心有不忍,“您體內的魔性,一定要克製。”


    雙手推開窗子,一盞盞亮起的紗燈,連成橘黃色,偏偏,那魔性又同他心底最脆弱的感情連在一起。


    “老奴細想過,要想令魔性壓製,唯一的辦法,便是疏遠汐主子,避開這個源頭,您才能心無旁鶩地完成大事,救出娘娘之後,江山美人孰輕孰重,也就看爺您一句話。”賈官家深知,一旦魔性破體會帶來多大的後果,如今,他在麵對汐奚的事上便如此失去理智,可想而知,將來…


    玄釁,久久的沉默後,這才開口,“所以,我不允許她再背叛我第二次。 ”


    望著男子堅毅的背影,賈官家倍覺無奈,他已經闖入了一個彎,很難走出來。


    “書信的事可以斷定不是汐主子所為,那園中,必還藏著另外一人,她知道汐主子同九哥的關係,那他們之間,必定也不簡單,爺,要不要……先將汐主子放出來?”賈官家雖然不喜歡汐奚,可做事向來分明,也不想這麽冤枉了人。


    怎料,玄釁卻是搖了搖頭,賈官家也沒有細問,隻得就此退下。


    清冷的殿內,隻留下玄釁一人,空對明月,他思量萬千,或許,賈官家說的是對的,他這樣的人,一旦愛,於對方來說,便是傷害,一旦深愛,有可能,便是萬劫不複。


    汐奚在靈苑等了好長時間,惜翎說那信鴿已被she落,信應該已經落到玄釁手中,可門外的守衛依舊沒有撤除的意思,期間,景瑟來探望過兩三次,但是每次,都被守衛給攔在外麵。


    直到三日過後,門外的禁錮才被撤迴去,按理說,玄釁已經信了自己布的這個局,可自從圈禁那日起,汐奚便沒有再見過他的麵。


    琴聲悠揚,再入耳之時,已經不再悅耳動聽,此時,此景,此人,完全都變了。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每每,卻都是人心最難測,自己所做的一切,均抵不過先前的一次背叛,覆水難收,既然如此,該舍的,便該狠下心,棄之幹淨。


    一陣掌聲,伴著清跪的腳步聲而來,汐奚壓下十指,隻見眉雅盛裝而來,發髻上的頭飾,令人眼花繚亂,“以前不知,你曲子彈得這麽好。”


    汐奚挽唇而笑,白紗裙的衣擺點綴在布滿落葉的地麵上,“琴隨心動,今日一不小心,我彈錯了幾個音。”


    眉雅麵色稍有不自然,她婀娜上前,也不顧汐奚是否願意,便自行落座,“被關在靈苑幾日,自是影響心情的,你說爺真是的,怎地如此不念舊情,都說,隻聞新人笑,哪聽舊人哭,這話,原來是有些道理的。”


    “眉雅,”汐奚輕聲打斷她的話,一手拂過邊上的茶杯,遞到嘴邊,“你來,無非是想說你已經侍寢,這園子裏頭侍妾多得是,無需炫耀。”


    “可我同她們不一樣,我的體質特殊,”眉雅麵露得意,上半身傾過去,湊近汐奚身邊,“我能安心地呆在爺身邊,不用提心吊膽一覺醒來自己會變成什麽樣,更重要的是,我能孕育爺的孩子,而很多人,卻不能。”


    汐奚自是知她話中有話,她麵色鎮定,輕啜口茶,餘光,冷冷地瞥向女子,“眉雅,我見過的人不少,卻從未見過像你這樣,主動將自己推上風口浪尖的,宅院裏頭風不平很不靜,你倒好,也不怕翻了船。”一語話畢,汐奚抱起桌上的古琴站起身,順著石階徑自而去。


    望著她清冷決然的背影,眉雅放在石桌上的手握了握,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轉過側廊,汐奚頓下腳步,抱著古琴的手越收越攏,貝齒用力咬下唇角,在意識到痛後,方繼續向前走去。


    書信一事,園中再番徹查,卻依舊無果。這樣的局麵,汐奚也早能料到,對方既然有意陷害,善後之事,也定能安排妥當。


    要將書信送出去,便缺不了信鴿,汐奚來到放養鴿子的地方,遠遠,就聽見了罵罵咧咧的聲音,“他娘的,誰這麽缺德。”


    男子搬著一大箱東西出來,攤開後全部擺在地上,汐奚上前,“這兒怎麽成了這副樣子。”


    “迴主子的話,”老李頭一見汐奚的打扮,便知是園內主子,“也不隻是哪個人那麽缺德,將我住的地方都差點燒了,哎,晦氣啊。”


    汐奚眉頭一擰,怎會有如此巧的事,“可有丟失什麽?”


    “還好沒有多大損失,隻是,近期來信鴿被送出去的記錄全燒了。”老李頭邊收拾邊咒罵,憤憤不平的樣子。


    無功而返,汐奚徒步走在廊子上,秀眉蹙著,若有所思。一抬頭,見遠處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過來,她下意識站住腳步,剛要避開,細想下,還是迎了上去。


    她又沒有作何虧心事,為何要躲?


    賈官家同玄釁似乎在商討著什麽事,時不時的,男子便側過俊臉吩咐幾句,神情專注,目光有神。


    汐奚深唿出口氣,在即將接近之時,福身行禮,“妾身見過爺。”


    玄釁眼角輕挑起,見那抹俏麗的身影站在自己三步開外,他並未表現出絲毫的停頓,朝著賈官家繼續吩咐,“這件事就交由你處理,記住,要幹幹淨淨。”


    衣襟飛絕,綿薄的袖口在二人擦身之際相觸,熟悉的麝香味溢入鼻翼間,玄釁徑自離開,賈官家視線穿過他身側,落在汐奚的身上。


    腳步聲,似是走得很遠了,她維持著福身的動作,腿彎,酸麻不已。


    沒有人讓她起身,汐奚垂下的眸子緩緩抬起,長廊間,完全隱沒了離去的步子聲,她這才站起,旋過身去。


    盡頭處,哪還有男子的身影,那般翩然而去,拂過心間的,像是一陣飄渺而難以觸及的風。


    走過東宮,聞到一種刺鼻的味道,汐奚掩住鼻息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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