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會因為這求而不得的苦楚而越陷越深,還是幹幹脆脆地揮劍斬情絲,從此和宋師道相逢僅一笑、相忘於江湖?沒人知道,就連寇仲自己也無法弄清他此時的心情。唯一可知的是,如果人的感情能像切菜除草一般輕易斬斷,那也就不是感情了。


    在寇仲的感覺中,這小樓裏忽然變得極為安靜,仿佛魯妙子和徐子陵都屏住了唿吸,他隻能聽見他自己急促如雷的心跳聲……過了不知多久,寇仲的表情終於從傷感迷茫逐漸轉變成了果決和堅持――“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自嘲地笑了笑,寇仲聳了聳肩,說:“多謝魯老頭你的提醒啦。”寇仲這樣的反應,顯然不在魯妙子的預料之內,這令他十分好奇,便挑眉笑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寇仲亦笑著反問,表情那叫一個輕描淡寫:“自作多情這種事,到此為止就好啦。”寇仲拉了拉坐在他身旁皺緊眉頭、擔心地瞅著他的徐子陵,說:“時候不早,我和小陵就先走了,迴見!”


    寇仲故作灑脫地拉起徐子陵就走,腳步輕快、臉上還掛著笑,但魯妙子怎麽看都覺得那小子其實是在落荒而逃……“時候不早?嘿,現在是大半夜啊傻小子,這就露陷了呢。”魯妙子暗暗地笑了一聲,聳了聳肩。


    然而,眺望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背影,魯妙子的笑意也隨之漸隱。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綿長地唿了出來,自言自語道:“早點放下才能早點解脫,愛上那種人是絕不會好過的。”這般說著,他又忍不住自嘲道:“我魯妙子豈不就是前車之鑒?!”


    寇仲拉著徐子陵腳步如飛地衝出魯妙子的小樓,而後就悶著頭使勁往前走,以致他們在這黑漆漆的竹林裏磕磕絆絆,好幾次都險些摔得滿嘴啃泥,徐子陵終於是忍不住了,奮力拽住寇仲,急道:“仲少,你……你還好吧?”


    “好個屁!”這裏實在太黑,徐子陵一點兒也看不到寇仲的表情,但光聽他的聲音就已知情況不妙了――“一世人兩兄弟,你竟還問得出這麽傻的問題……嘿,如果我哭了,會不會很丟臉?”


    徐子陵頓時覺得心裏酸酸澀澀的:向來開朗樂觀的寇仲何曾有過這樣脆弱的時刻?但他也隻得緊握住好兄弟的手,給予對方無聲的安慰,因為徐子陵很明白,現在他說什麽都是沒用的,情路上的坎,從來都隻能靠自己去邁。


    大受打擊的寇仲一迴到房裏就撲進了床裏一動不動,擺出一副恨不能悶死在枕頭裏的樣子。徐子陵對此倍覺無奈,卻也必須體諒好兄弟的失戀心情,在這種時候,他也不好不管不顧地唿唿大睡,隻能坐在桌邊,手撐下巴,以陪伴為名,行打盹之實……咳,其實陵少爺早就預料到這一天啦,根本是一點兒都不意外:在他看來,對於宋閥少主的綺念不過是仲少爺的一場不切實際的春夢而已,現在這場夢終於在魯先生不留情麵的話語中破碎了,想必再過一段時間,從前那個時常拉著他去偷看花娘洗澡、整日想著攢錢逛青樓的寇仲就會迴來的。


    神智迷迷糊糊的徐子陵感覺到有人正在拍他的臉,怔怔然睜開眼,才發現天已經亮了,弄醒他的人當然是寇仲了――乍看上去,寇仲既沒有麵色黃如蠟、也沒有雙眼腫如核桃,總之就是很正常,仿佛昨夜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仲少,你……”徐子陵的話還沒問出口已被寇仲打斷,他一掌拍在徐子陵的肩上,說:“陵少,我打算要離開這個鬼牧場了,作為好兄弟的你肯定也不會留下來的對不對?”


    徐子陵呆呆又怔怔,道:“離開?你……你的意思是不告而別?”


    “那當然了,”寇仲憤然說道:“還有誰需要我們的告別,是討厭的魯老頭還是那個大美人場主?又或是他……”說到這裏,他的語氣驀地又低沉了下去,隻聽寇仲頗為蕭瑟地說:“別傻了小陵,其實我們依舊是兩個一無所有的小混混,沒人會在乎我們的。”


    “這……”徐子陵苦笑道:“仲少,魯先生昨夜所說的話大大地打擊到你了嗎?哎,果然感情是邪物,現在的你簡直都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好兄弟了。”


    “哪裏不像了?!”寇仲喊道:“我還是那個想要出人頭地的寇仲!走吧陵少,我們離開這裏,去闖出雙龍的天下來,終有一天,我們必會得到想要的一切!”


    徐子陵輕歎笑道:“好吧好吧,仲少你都說要走了,我難道還有反對的餘地?嘿,你要是有一天能打下整座江山來,弄把龍椅坐坐,說不定還真能把宋閥的少主給搶迴家去做你的壓寨夫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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